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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恩威并施俘人心

    当倒霉的林骁终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隐隐约约的痛感便一阵一阵地从后脑处传来,使得他愣是在原地龇牙咧嘴地缓了好一阵,才勉强回过神,紧接着,便瞧见了正蹲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的宋琅。

    林骁一下子把还有些耷拉的眼睛给瞪圆了,下意识想动,可一使劲,却发觉自己身陷囹圄,动弹不得,低下头时,方才发现,自己竟被宋琅用捆猎物的绳子围着树给捆了个结结实实,任凭他如何努力挣扎,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如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他再抬起头时,眼神中明显有些惊慌失措。

    “四,四爷,您这是......”

    宋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沉默不语,直到林骁被看得心里发毛,整个人急得快要崩溃的时候,方才开口。

    “你不该偷听的。”

    林骁一听这话,下意识便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却忽听宋琅又道:“你是二哥的人,我知道。”

    林骁顿时心头大震,一时间连嘴巴都因为过于紧张而变得有些磕巴了起来。

    “四爷,我,这,不,我......”

    “林骁不是你的真名,你本姓侯,原籍淮南庐州,本是地方拳师,两年前因当街杀人而获罪,后为我七弟知晓,不但将你从大狱里放出,更给了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从此你便效忠于他,成了他手下之众。”,宋琅说到这,呵呵一笑,“他倒是真的很喜欢用你这样的人。”

    老七宋良,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为齐王党的台前军师,幕后指挥,是另外七位皇子中,目前最为宋琅所忌惮者,而他的用人理念也甚为宋琅所认可。

    似林骁这样的人,因为犯了死罪,所以必然忠心,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不念恩也没用,因为此生最大的把柄就握在宋良手中,他们只能乖乖地为其卖命,而似这样的人,才可以信任,也难怪齐王党可以与太子党几乎分庭抗礼,这其中宋良起码占了五成功劳。

    林骁一听这话,却是下意识争辩道:“那泼皮无赖当街欺压良善,我是为道义才出手......”

    宋琅不等他说完,便冷冰冰地呵斥道:“所以你就把人给当街打死了?怎么,难不成你林骁的私法,要凌驾于我嘉国的国法之上吗?”

    林骁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该从何处反驳,最后只能颓然地低下头。

    宋琅悄无声息地瞥了眼旁边的姜骊,言语间,话锋几度变幻。

    “韩子曰,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这本是贬斥之言,但这世道有时候,倒也的确需要侠义之辈来匡扶正义,所以我很佩服你。不过,杀人就是杀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老七当初救了你,你报恩于他,我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至于他究竟是为了公道与正义,还是为了私心做要挟,我也不会擅自揣度,但是林骁......”

    林骁虽然吃不准宋琅的意思,却为宋琅的理解而感激,进而便生出几分愧疚之情来。

    似他这样念恩的人,无疑是最好对付的。

    宋琅暗自冷笑,面上却冷冰冰地质问道:“你来我府上后,我自问也待你不薄,一来便将你提为亲卫,说不上是多大的恩,可最起码,也未曾害过你,但你却一开始便怀着出卖我的心思,刚刚竟还跑来偷听,我只问你一句,林骁,你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他,可又对得起我?”

    林骁无言以对,只是慢慢地低下了头,再开口时,竟多了些哭腔。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对不起您,都是小的的错,小的对不起您......”

    宋琅徐徐转动着左手玉戒,幽幽地道:“你说的很对,于情于理,你都该死,老实说,我也正在犹豫,是否该在这杀了你。”

    姜骊在旁边听了,虽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也知自己的事关系重大,何况看这意思,也不算琅哥哥冤枉了他,故而虽有不忍,却也没胡乱开口求情。

    林骁一听这话,也抬起头来,要说他的确是愧疚难当,但真要说到死,他却又害怕了,赶紧便求饶了起来。

    “别,四爷,小的知道自己有罪,可,可小的从未出卖过您呀,求求您,四爷,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人这一次吧,求您了,求求您......”

    宋琅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呵,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骁不停挣扎着,奈何宋琅捆得太紧,任凭他都把绳子快勒进肉里了,却依旧是无能为力,只好继续苦苦哀求。

    “四爷,小的真没有呀,求求您了,放过小人吧,小人知错,您怎么责罚小人都行,可是,真的,求求您了,就饶了小人一命吧,求您了。”

    宋琅盯着林骁,任凭他如何哀求,都一直没说话,过了好半晌,等到林骁不再求饶,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故意板着的脸才稍稍舒缓开来。

    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宋琅道:“唉,林骁,我也不是无情之人,你适才护主有功,我都记在心上的,说实在的,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杀你。我也知你家的情况,你去年才娶妻,孩子尚在襁褓中,若是就这么没了父亲,我也于心不忍。”

    宋琅所言,简直是句句戳心,林骁甚至不自觉地流下泪来,虽因此更生出了对生的渴望,却反倒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去求情了,毕竟里外正反的话都已经被宋琅一个人说了,他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宋琅,希望对方能饶自己一命。

    “四爷......”

    宋琅不去看他,而是扬起头,又发出了一声意味莫名的长叹,脸上的表情纠结无比,似在犹豫,在场的另外两人也全都望着他,都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判决。

    一息,两息,三息......

    等待,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又过了好半晌,就在被捆在树上的林骁已是万念俱灰,犹自悔不当初的时候,宋琅才突然低下头。

    “罢了,本王可以饶你一命,但是......”

    本已觉得自己必死无疑,都开始回忆此生种种的林骁,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峰回路转,一时间连眼睛都放出光来,那种由衷的喜悦和感激,丝毫做不得假,虽然暂时不能动,却赶紧保证道:“四爷,您,您说,小的一定办到。”

    刚娶回家一年多的娇妻,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都在家中,他又如何舍得死呢,尤其是他这种已经入过一次大狱的,更知道生的可贵。

    生生死死,本就没说得那么简单。

    宋琅微微颔首,接着道:“林骁,本王知道你是忠义之人,若要你背叛他,那是本王强人所难,但是,仅这一此,你回去后,决不能对任何人透露此事,可能答应?”

    林骁听了这话,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虽说被夹在中间,的确很难保全那份坚守的忠义,但也打定主意,决不能背叛四爷,或者索性找到七爷,就说四爷全知道了,任凭七爷处置算了。

    “我保证,我保证,回去后,我绝不会乱说......”

    宋琅打断了他,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人生天地间,理当有所敬畏,你便当着这天地,发个誓吧。”

    话都递到这了,林骁又岂会不依,当即大喊着发誓道:“发,我发誓,我发誓,苍,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林骁今日对着天地发誓,绝不会出卖四爷,有违此誓,天打雷劈,死,死无葬身之地!”

    虽有些磕巴,但感情是真的,不过,等对方发完誓后,宋琅却又将话锋调转。

    “誓言这东西,约束力如何,全在人心中那杆秤,我不是神仙,看不透人心,所以老实说,我这是在冒险,尤其是姜姑娘,她更是在冒险,这些,你都明白吗?”

    林骁看向姜骊,继续保证着。

    “我,我明白,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姜姑娘,请,请您相信我,我,我绝不会说出去的,绝不会,真的,真的,绝对不会,求求您相信我。”

    宋琅转过头,姜骊配合着他回了个眼神,宋琅方才在林骁欣喜若狂的表情中走上前,开始为其松绑。

    “希望我的选择是对的,也希望,你不会做出让本王失望的事,否则纵使天地不罚你,本王也要当一回判官,明白吗?”

    绳子落地,林骁重获自由后,还待再赌咒发誓,保证一番,宋琅却一边帮他活动着酸痛兼具的手臂,一边关怀道:“适才是非常时刻,不得已而为之,但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你没事吧?”

    这一番恩威并施,林骁已彻底对宋琅拜服,非但没有怀恨在心,反倒无比感激对方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言语间更是藏着几分羞愧。

    “多,多谢四爷关心,已经没事了。”

    宋琅点点头,放下他的手,道:“那就好,快去扶着姜姑娘,我们一起回去吧。”

    林骁答应一声后,正要上前,却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一眼。

    宋琅见状,不禁笑道:“放心,这次本王不会再背后偷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