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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龙之逆鳞不可碰

    为了保全自家主子的名声,同时也是为给自己所犯错误而恕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郎,最终选择了最为极端的方法来解决。

    一声闷响,林花又谢春红。

    一条鲜活的,年轻的生命,终在阴谋算计中消逝。

    陈靖瞧见了这一幕,他虽与梅晨没见过几次,但一看宋琅那样子,便知这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当即下令,与其他金吾卫们齐齐拔刀,将雷明等右监门卫团团围住。

    他当然认识雷明,哪怕真不认识,可一看对方身上铠甲的样式,便知是哪支军队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出刀,表明态度。

    雷明等人见状,也都将刀给拔了出来,毫不示弱地与之对峙着。

    令狐貂见状,暗道一声糟糕。

    梅清秋还未从这猛烈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

    剩下一个沈川。

    他虽来府上没多久,但与这年纪相差不大,性子天真可爱的小弟弟关系最好,眼见梅晨惨死当场,哪怕不知来龙去脉,可看着雷明他们扣着梅姐姐与令狐先生的模样,也知道必然是这帮王八蛋所谓,顿时恨得是双眼通红,拔刀便冲了上去。

    “狗贼!”

    雷明瞧见了,却只是冷笑不止。

    他才不怕对方动手呢,只要这小子敢动手,他就有理由反击,毕竟他身份摆在这的,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却忽听一声爆喝响起。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刚刚还抱着梅晨的宋琅,此刻已重新站起身来。

    沈川持刀而立,哪怕离着雷明不过区区三步的距离,却硬生生停住了,一转头,那是又急又气。

    “四爷!”

    宋琅抬起头来。

    他的脸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悲伤或愤怒的样子,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是谁?”

    雷明持刀而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吾乃右监门卫中郎将雷明!”

    宋琅闻言,心头大恨,然而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现,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依旧淡定自然。

    “为什么来?”

    雷明沉声道:“今有人检举陈王殿下假借公务之名,私下收受贿赂,我等奉太子令前来拿人,带回审讯!”

    宋琅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一直走到离雷明不过两步的距离,方才停下。

    “拿人就拿人,为何逼死我家中下人?”

    雷明与宋琅面对面,却是凛然不惧。

    他是宋承乾的亲卫,靠山极硬,自然不会害怕宋琅,竟反诘道:“你府上这下人简直就是条疯狗,拒捕不说,还咬伤了本将军的手,伺机逃跑,慌不择路下,撞在了石头上,与本将军何干?”

    沈川听到这,那是勃然大怒,气得连握刀的手都在发抖。

    “狗贼!这分明就是你逼死了他!”

    雷明把眼睛一眯,杀气腾腾地道:“小子,注意你的口气,少给自己身子惹麻烦!”

    宋琅一转头,看向令狐貂,淡淡地道:“是梅晨自己做错了事,对吧?”

    梅清秋此刻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听这话,眼泪都出来了,看着宋琅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是又悲愤,又委屈。

    “四爷,您,您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宋琅眉头一皱,呵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还不闭嘴!”

    令狐貂此刻也反应过来,知道眼下是形势比人强,赶紧顺着宋琅的话点头道:“是的,是梅晨的错,他未经四爷您同意,便私下收受贿赂,如今东窗事发,他怕被四爷您发现,故而自尽,可惜死也给四爷您染上了污名,实在令人不齿。”

    沈川与梅清秋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令狐貂,实在难以想象,他竟会这么说。

    宋琅徐徐转动着左手玉戒,眯着眼,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对雷明道:“雷将军,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雷明看着宋琅,正要开口说还是把人带回去,审讯一番才行,可看着陈靖他们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模样,便知道今天想要强行带人走是不可能了,何况他也知道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再者,其他人倒也罢了,总不可能真把一位朝廷亲王也当犯人带回去严加审讯,就算真有下人口供可以往宋琅身上泼脏水,此事最后必然也是不了了之,实在没必要再生事端了。

    事已至此,也算完成了陆先生的吩咐,雷明最后看了眼这位陈亲王,一转身。

    “放了他们,我们走!”

    陈靖突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雷明一转头。

    “陈王殿下,您这是何意?”

    宋琅背对着他们,挥挥手。

    “让他们走。”

    陈靖这才听话地让开路,雷明等人也顺势离开了。

    宋琅身子不动,只是哑着嗓子,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将钟子期叫来,沈川留下。”

    “喏!”

    ------

    刚跨过大门,宋琅便一把揪过了低眉垂眼跟在身后的令狐貂。

    此刻的他,全无刚才面对雷明时的淡定自若,反倒是双眼赤红,不断喘着粗气,就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龙。

    “为什么?为什么没看好他!”

    令狐貂心里也委屈,毕竟事出突然,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搜出了东西,他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怎么能怪到他头上呢,说到底,还是梅晨自己有错,但这话他能说吗?

    令狐貂无奈道:“臣,有罪,还请四爷责罚。”

    宋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松手。

    转头看了眼抱着梅晨的尸体,一脸黯然之色的沈川,还有蹲坐在一旁,双眼无神的梅清秋,最后宋琅又看向了令狐貂,粗暴地将他扯到了一边。

    “给本王想一个法子,我要那雷明全家陪葬!男女老幼,一个都不能少!记住了,一个也不能少!”

    ------

    待得钟子期快马加鞭地赶来,他在路上也知道了梅晨的事,一见面,便安慰道:“四爷,请节哀。”

    宋琅的脸色冷若冰霜,全然没有与对方寒暄的打算,直接下令道:“你与令狐貂一起,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每一个与此事有关之人的名字,本王都要知道!记住了,若有不确定者,也一并报上来,这一次,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钟子期与令狐貂心中一凛,知道此事已触及宋琅的逆鳞,却没太过惊讶于宋琅的狠辣,更不会因此而生出逆反之心,反倒觉得本该如此。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钟子期与令狐貂同时一拱手。

    “喏!”

    ------

    来不及为梅晨之死而伤心,嘱咐好了钟子期后,宋琅立马叫上尤在伤心中的沈川,由他驾车,又出门了。

    江轻寒除了写下“梅晨”两个字外,还写了第二个名字。

    马得禄。

    此人原名马继祖,年轻时曾为当时连秦王都还不是的宋泽雨的马官,替他照顾战马,也不知该说是他走运,还是不走运,总之,他因天生腿有残疾,所以一辈子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杀敌。

    后来平定了天下,他也得了封赏,但一个只会照顾马的马夫,能力不足,又不懂趋炎附势,自然仕途不算亨通,不能为主子解决难题,自然也不会委以重任。

    不过,在天子政变登基后,再次封赏有功之臣时,他又受了加封,一度高至太仆寺卿,说白了,还是管马的。

    想他这一生,平平无奇,只因马而得禄,故改名为马得禄,也是讨个吉利。

    马得禄后来在长安娶妻,膝下养有两个儿子,长大后也都在太仆寺任职。

    他生性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从不去青楼,也没娶妾室,与妻子白头偕老,这一生虽无波澜壮阔,但老来,也本该是幸福安乐才对,只可惜,两个孩子却不如他,在职期间,贪墨了大笔公款,甚至偷偷把种马都卖了,这就不光是贪钱的事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宋琅领皇命来查账,到今天,已是第九天了,大批官员砸锅卖铁也把钱还上了,而且就连鄂国公的后人杨奇,以及韩王宋欢这样的大人物也都被逼着还钱了,俩孩子顿时慌了神,赶紧跟已经不管事多连的老父亲说了此事。

    一顿声泪俱下后,骤然得知自家孩子这些年做过的恶事的马得禄,自是大惊失色,在痛斥了二人一番后,却也舍不得让两个孩子出事,便赶紧找上了以前的老朋友,或是老朋友的后人商量对策。

    先前秦骏在户部闹的那一出,马得禄也去了,他没念过书,其实什么道理也不懂,一会儿觉得秦骏说得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那两个催款的官员说得有道理,到最后,又糊里糊涂地跟着众人到了东宫,见着了陆元直。

    陆元直另一条毒计暂且按下不表,但总之,宋琅得了江轻寒冒险让南宫怀玉送来的书后,没有怠慢,从自家府上出来,赶紧又找上了马得禄家。

    起先马家还不愿开门,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

    与六部还有高低排名一样,太仆寺卿在官品上瞧着还不错,但其实狗屁不是,而且他们爷仨也没个稳定的靠山,在宋琅这三珠亲王兼朝廷钦差面前,还真摆不了谱。

    不过,让马得禄惊讶的是,这位陈王殿下与白日里,在户部衙门中见到的不一样,笑容如春风化雨,一下子便冲淡了双方分别作为催债人和欠款者间的天然隔阂。

    “马老,近来身子可好?”

    马得禄不解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有劳殿下关心,老奴还算不错。”

    宋琅点点头。

    “那就好,父皇还时常挂念您呢。”

    马得禄闻言,眼睛一亮。

    “陛,陛下还记得老臣?”

    宋琅笑道:“瞧您这话说的,父皇当然记得您,只是忙于公务,无法随时探望罢了,这不,知道您家里有难处,便特意遣我来了。那些欠的款项,您也不用着急,我这边呀,再给您多匀出些时日便是。”

    马得禄顿时感激涕零,拜倒在地。

    “多,多谢陛下!多谢殿下!老,老朽问心有愧呀!”

    宋琅伸手将他扶起,又道:“马老,以后家中有困难,只管与本王说就是,不必太过羞涩,您是有功之臣,父皇怎么都不会亏待您的。”

    宋琅不知道江轻寒把这两个名字传给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亲眼见到梅晨惨死后,他明白,这必定是有人要针对这两个名字的主人下手。

    而唯一能联系上自己和马家的事,就只有欠款,所以他才会特意跑来安慰对方,主动说要宽限些时日,乃至于不惜借自己父亲的名义,说了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