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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梁州勇士战长安(下)

    “上啊!”

    “上啊!”

    “快上啊!”

    “还等什么呢?上啊!”

    围观的人们,开始情不自禁地,此起彼伏地大声叫嚷着,催促着,那模样,简直比场中两个当事人更加激动。

    立国至今,尚不足三十年的嘉国,尚武之风依旧浓郁,别的不说,这一众国公爷,年轻时,几个不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何况这次还有个宋琅强行加上的,梁州对长安的由头,这气氛自然是越炒越烈。

    绝大多数人,都很容易被这种群体性的气氛所影响,因为和大家做一样的事代表安全,就像是两军对垒,如何能让士兵们克制住内心最原始的,对于死亡的恐惧,那当然是用更广阔的,群体性的情绪取代它。

    现在也一样,能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依旧保持清醒的,才是真正的强者,这种强者,不是强在肉体,而是强在心灵。

    人们催促着,吼叫着,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投射在对战两人的身上,没过太久,尉迟淳便抢先冲了上去。

    倒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因为要想达成目的,他就必须得速战速决,否则拖久了,无论是输,还是赢,都不会好看。

    尉迟淳三步冲来,速度极快,一招劈掌打去,霎时间是劲风呼啸!

    真可谓是侵略如火,动如雷霆,惹得四周叫嚷声都是一止,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爆发的力量牵动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唰!”

    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不过陈靖一直紧紧地盯着尉迟淳,对方脚下一动,他自然也有了反应,当即朝旁侧身一躲,旋即一脚低位蹬出,势大力沉,正中尉迟淳下腹!

    “哼!”

    尉迟淳闷哼一声,黑黝黝的脸上也看不出太多难受的表情,但脚下却是“噔噔瞪”倒退数步,往后退去。

    不过,陈靖又岂会容他重整旗鼓,此人胆敢冒犯他们金吾卫的威严,就理当付出代价!

    陈靖心中发狠,手上动作更是不停,倏然将右臂探出,好似一条正在捕食的凶残大蟒一般,紧紧地绞在尉迟淳的左臂上,随后腰部发力,猛地一使劲,便将其朝自己这边一拽!

    然而,尉迟淳也非泛泛之辈,知道一旦中招,脚下不稳,离落败就不远了,赶紧憋住气,忍着疼,气沉丹田,十根脚趾死死地抠住地面,整个人就好似在地上生了根,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左手与对手右臂对峙,暂时是动弹不得,但尉迟淳空着的右手却突然抓向了陈靖的肩膀!

    陈靖比尉迟淳要高那么一点,而就是这么一点点距离,却足够让他反应过来,右手缠着尉迟淳的左手,整个人的身子朝旁边一歪,靠自身的体重,硬生生带得尉迟淳失去了重心!

    随即,再靠那霸道的腰力稳住了,然后也与尉迟淳先前击败吕祝所用的招数一样,脚尖在对方脚腕处趁势一勾,便将尉迟淳给勾得往下倒去。

    “嘭!”

    黑脸大汉尉迟淳在落地的那一刻,也同样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陈靖的手臂,强行拉着他,同样滚倒在地,随后一记老拳便朝陈靖脸上招呼过去了。

    光这一点,就看得出,此人战斗经验必然极其丰富,陈靖一时不察,与他前后倒地,不过他眼疾手快,抬起双手,挡在脸上,一脚便朝对方胸口踹去。

    下一刻,二人便在地面上扭打起来,看得旁人惊呼连连。

    有在出主意的,什么“打头”,“踢档”,“抓眼睛”,有在助威喊“陈将军必胜”,“尉迟老弟用力”的,看他们挺着脖子,青筋直冒的模样,真比地上那两人都热闹。

    烟尘四起,其他人视若无睹,宋琅却挺身挡在梅清秋身前,自己也抬起袖子,遮住了口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不耐烦地下令道:“停手!停手!都停手!”

    然而,这二人都是武夫,这一下子热血上头,哪里还听得见旁人说什么,再者就算听见了,最起码尉迟惇也不会在意。

    这要是在战场上,难道听到停就停吗,最起码,也得也放倒了敌人才行,否则吃亏的也是自己。

    而陈靖就算有心听令,却也无法,只能继续与尉迟淳这个无赖缠斗,到最后,还是金吾卫们全都扑上去,使劲浑身解数,方才勉强分开了两人。

    这两人实力差距不算大,可没后世评书里那种,三拳两脚,便能把一个壮汉给放倒的,尤其二人都有经验,一直护着要害,加之又是地面缠斗,力道施展不开,自然很难快速分出胜负。

    宋琅一边挥着手,赶开四周的烟尘,一边佯装怒气冲冲地走上去,对二人厉声呵斥道:“怎么?本王说话不管用吗?刚刚叫你们分开,都听不见?”

    陈靖与尉迟淳脸上都挂了彩,身上更满是泥土与脚印,气喘吁吁的,依旧死死地瞪着彼此,就好似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

    不过,在听见宋琅的这番话后,尉迟淳反应最快,赶紧单膝下跪,对宋琅抱拳道:“王爷息怒。”

    陈靖一把甩开了正在替自己掸灰的吕祝,用手背擦去脸上的土,却没说话。

    其实刚刚他是吃了亏的,因为相较于尉迟淳这种泥腿子,他出身世家,虽是武官,但也自幼学过温良恭俭让,说白了,就是他战斗经验虽然也丰富,但都体现在堂堂正正的厮杀中,好比是拳击手和柔道高手比拼,到了地面上,肯定是拳击手吃亏,这点毋庸置疑,但这种暗亏不好说出来,但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恰在这时,苏玄真又跑来打圆场道:“哎呀,比试就比试嘛,又不是一定要分个生死,王爷也是怕你们一时收不住拳脚,真伤着了谁,就不好了。我看呀,这后两场,也别比了,省得伤了和气,这一局,就当平局论了。”

    宋琅一扭头,大声道:“比!怎么不比?这么喜欢打,那就打个痛快好了,反正本王看你们谁也不服谁,那就手底下见真章!继续!”

    苏玄真笑容尴尬,只得默默退到了一边,不再说了。

    邱燮等三名梁州的实权派,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也没有出来劝的打算。

    反正尉迟淳这小子若打赢了,也是他们梁州系的官员脸上有光,虽说他们的籍贯都不是本地人,但好歹是一方父母官,自然与有荣焉,若尉迟淳输了,甚至被打死了,那更好,这小子在梁州驻军内部一向极有声望,虽然一路被贬,但依然是刺史邱燮的一块心病,所以无论输赢,他们都不会跑出来做和事佬。

    尉迟淳拍拍身上的土,一抱拳,沉声道:“刚才这一场,就算陈将军赢了,下一场,俺们接着来!”

    一旁的吕祝顿时不满道:“什么叫‘算我们赢了’,本来就是你先落地,后面还胡搅蛮缠,连输也输的不光明磊落!实乃小人也!”

    尉迟淳哪儿管那个,他是从地上摸爬滚打,一路爬上来的,和这帮养尊处优的金吾卫们有本质的区别,什么话他都听过,这自然不算什么,也懒得与之争论,就当没听见。

    眼看兵器架子被人搬来了,他伸手便从旁边抓起了一柄并未开刃的宽背大刀,随即吼了声“小心”,便朝陈靖扑了过去。

    陈靖也同样从旁边的架子上抓起一柄并未开刃的大刀,二人霎时间又斗了在一起,有了先前的铺垫,这一场无疑是更加激烈,“铿锵”的铁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连旁观者的欢呼声都压了下去。

    不过,纵是再激烈的搏斗,也只能进宋琅等人的眼,却并不为他们所看重。

    惜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号称万人敌,最后不也被逼得乌江自刎么,一个人就算再能打,可于天下大势,又有什么用呢?

    都只是棋子罢了。

    宋琅缓缓搓弄着左手玉戒,望着场中正在肆意挥洒着汗水,好似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两名汉子,微微出神,过了好半晌,见二人虽是险象环生,但一直僵持不下,又不耐烦地喊道:“罢了,罢了,这一战就算平局了,赶紧开始马战吧,我家梅姐姐爱看!”

    邱燮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人得志,好大喜功,喜怒无常,不得人心,说话做事,全凭喜恶,没个规矩,实在是不足为虑,但也得小心伺候好了,毕竟回京述职,此人一句话,或许真会决定许多人的命运,总之,这次的案子,可以大概放下心了。

    这一边,尉迟淳与陈靖也知道,这么打下去,实在是太费时间,也听话地分开,而轮到比试马战,可的确是要精彩多了,二人连兵刃也不一样了,陈靖选的是一柄白蜡杆长枪,尉迟淳则用的两柄南瓜大的铜皮锤子,这场地不大,二人也没有冲锋这一说法,上马之后,走两步便到了可以白刃相交的距离。

    未曾想,这尉迟淳的心思,与他那粗犷的长相完全是两个人,翻身上马后,一夹马腹,对冲而至的同时,飞锤出击,陈靖猝不及防,只得在马上来了招“铁板桥”,身子后仰,几乎与马背平齐,这才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再弹起身来,眼前却哪里还有尉迟淳的踪影。

    “不好!”

    陈靖暗呼一声,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从身下战马的马腹左侧方突然钻出一人,正是尉迟淳,他手一甩,飞锤出击,正中陈靖胸口,再抓着马鞍倒飞上来,一脚便将陈靖给踹下战马,而自己则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