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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循循善诱不良人

    东宫。

    两人相对而坐,刚从含元殿回来的宋承乾,一把拉住了江轻寒的手,神情简直激动得无以复加。

    “江先生,您可真是神了!事情与您所料,果真是分毫不差。只可惜,最后还是被谢玄那老头儿给搅合了。”

    举止亲密,不是因为宋承乾的老毛病又犯了,实是因江轻寒的到来,让他有了一种久旱逢甘霖的错觉,好似一切都在随之变好,心中对其,不禁愈发信任。

    江轻寒听罢,心中暗道,废话,让你去说那些话,自然就是要让你当众引发党争,让天子不喜,进而我才能接着安排,否则岂能达成我的目的?

    论算计人心,我江轻寒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不过表面上,江轻寒却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随后又假装提起精神,轻轻拍了拍宋承乾的手背,说道:“事已至此,看来只能另寻他法了。”

    宋承乾缩回手,放在膝上,随后探出上半截身子,急急忙忙地追问道:“江先生可有想法?这次可不能再让那小子逃过去了,他可是宋齐光的钱袋子,他若倒,对齐王党可是重创呀!”

    江轻寒并不急着道出自己的最终目的,而是故作高深莫测样,轻叹道:“唉,怕只怕,到时候倒了一个韩王,又冒出更大的威胁呀。”

    宋承乾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立马问道:“啊?江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江轻寒伸出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循循善诱。

    “殿下呀,您可知,陛下为何要一再征询谢玄的意见?”

    宋承乾眉头微蹙,思考了一下后,道:“那自然是,是因为谢玄一直深受父皇的信任。”

    江轻寒听了,却是轻轻摇头。

    “非也,非也。其实陛下心中早有打算,之所以一再地问谢玄,那是借他的口,说给大家庭的,这件事,他们必定早就商议好了。”

    宋承乾脸色一沉。

    “您是说,今天只是走个过场?”

    江轻寒理所当然地道:“这么大的事,难道就靠朝堂上大家争来争去,让最后的赢家来处置吗?天子可没这么简单,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事脱离自己的掌控,今天只是个铺垫,不出两日,他必将当众宣布心仪的人选。”

    宋承乾一听,顿时急了,忍不住催促道:“啊?是谁?是谁?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快说呀!”

    宋承乾急,江轻寒却不急,不光不急,他连口都没张,只是伸出手,拿手指蘸了蘸杯中水,随后在桌上倒着,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工工整整的“晋”字。

    宋承乾低头一看,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老三?”

    江轻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继续为其分析道:“您想想,天子一再地询问谢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绝不会选我们的人,也不会选齐王的人,那么您再想想,他会选谁呢?”

    宋承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呼道:“对,对,的确是这样,他只能选择......”

    话未说完,江轻寒便打断了他,沉声道:“不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一次,您绝不能让天子如愿!”

    宋承乾眉头一皱,很是不解。

    “为何?”

    江轻寒还是选择不正面回答,而是先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朝着对面一拱手,随后拜倒在地,叩首道:“在臣说出臣心中所想之前,还请殿下先宽恕臣的罪过。”

    宋承乾一见,更加迷惑。

    “江先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江轻寒以头触地,不肯抬起,口中道:“承蒙殿下赏识,将臣带至东宫,得享荣华,臣早已决定,死心塌地地辅佐殿下。不过,接下来臣要说的话,难免有失言之处,故而还请殿下先赦免臣失言之罪,如果殿下不肯,那臣,臣就不说了。”

    宋承乾听罢,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赶紧上前扶起了江轻寒,大大咧咧地道:“哎呀,江先生,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吗?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孤赦你无罪就是!”

    江轻寒面露感激之色。

    “多谢殿下。”

    随后,江轻寒才又道:“那,臣就直说了。不过在这之前,臣想先问殿下一个问题,您认为,您与晋王,差别在何处?”

    宋承乾愣了下,下意识又反问了一遍。

    “孤,和晋王?差别在哪?”

    江轻寒点点头。

    “是的。”

    宋承乾伸出右手,轻轻磨蹭着下巴,看起来是真的很认真在思考着。

    “这,差别嘛,这这这,这有点难说呀......”

    江轻寒微微一笑,再次引导对方。

    “诚然,殿下您一出生,便被寄予厚望,陛下以‘承继皇业,总领乾坤’这八个字为您赐名,这份荣宠可谓是独一无二。不过呢,如今要再论起来,您与晋王真的有差很多吗?恕臣直言,您能够稳坐这太子宝座,出力最多的是谁?当然是郑国公!”

    前面那句不算,最后这句话宋承乾倒是深以为然,他就算再没良心,也无法否认,可紧接着,江轻寒便说出了一句真正的诛心之言。

    “但您别忘了,郑国公,可也是他的舅父!”

    宋承乾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

    江轻寒神色沉静,还是那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先不说晋王殿下是怎么想的,我江轻寒不是神仙,我也算不到,但那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陛下如何想。您先前遭了小人算计,如今陛下对您的观感并不好,不是臣想向您邀功,如果没有臣一直替您写自罪书,再加上韩王殿下这桩案子,恐怕如今陛下依然不会允许您出东宫。”

    宋承乾点点头,道:“江先生的确出力不少,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孤一定应允!”

    江轻寒一摆手,神情略显不悦。

    “承蒙殿下看得起,江某又岂是贪图钱财之人?只盼着殿下日后继承大统,莫忘了江某就好。”

    宋承乾赶紧承诺道:“绝不会,你放心,孤若继位,当赐江先生紫袍官衣!”

    江轻寒这才面露笑意,随后又道:“那臣,就却之不恭了。殿下,咱们说回此事。陛下如今对您的态度,您也清楚,所以臣很担心,陛下又起了另立,咳咳,心腹的打算!”

    话音刚落,宋承乾便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几乎要跳了起来。

    “不!绝对不行!”

    一个宋齐光就已让他不胜其烦,若再来一个,他只怕真要动杀人的心了。

    江轻寒赶紧安慰道:“殿下莫急,臣已经为您想到了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

    宋承乾此刻已经完全落入了江轻寒为他编制的虚无恐惧中,赶紧拉着江轻寒的手,哀求道:“哎哟,先生,您就快给孤说吧,可急死孤了。”

    江轻寒笑眯眯地道:“殿下莫急,这我能想到的事,齐王那边,自然也能想到,您觉得他们这次会推举谁?”

    宋承乾抬起右手,挠挠头,胡思乱想了半晌,才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回答道:“这,这孤也不知道呀。”

    江轻寒幽幽地道:“他们,只能推举陈王!”

    宋承乾又是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水都晃了出来。

    “对!对!老四和他们来往很密!”

    江轻寒紧跟着说道:“所以,这解决的办法,就是由您来推举陈王殿下,领下这钦差之事!”

    若非江轻寒已真正取得其信任,只怕宋承乾都要立马喊人将他带下去砍头了,不过此刻也不免有些狐疑。

    “孤?”

    江轻寒点头道:“正是!您想想,如果您与齐王都推举陈王,那么这件事,自然就落不到晋王的头上,晋王也就无法借此坐大,这是其一。其二,这件案子闹得很大,如果陈王秉公断案,那么他与齐王一脉的关系则必然会疏远,而您对他有推举之恩,届时即可顺势将之纳入麾下,可若是您推举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会甘愿为您所用吗?”

    宋承乾冷哼一声,道:“他?这么多年,他巴不得与孤划清界限,又怎会甘愿为孤所用?”

    江轻寒一拍手。

    “对喽!晋王殿下若非早有此不臣之意,又岂会刻意疏远您呢?那么,相较之下,一个是野心勃勃的晋王,一个是软弱无能的陈王,哪一个更好掌控,还需要说吗?”

    宋承乾不免有些为难。

    “可是,孤之前曾与他......”

    江轻寒立马打断了他,继续循循善诱。

    “臣不知道您与陈王先前有什么龃龉,可是,臣相信,以您的能力,必然能够驾驱陈王。您别忘了,您可是我嘉国的太子,将来可是要统御九州的呀,难道您没有这个自信吗?

    这一句话算是戳到了宋承乾的要害,他立马道:“孤是东宫太子,自然能够驾驱一切!”

    江轻寒心中暗笑,嘴上却认真分析道:“对嘛,这才是我江轻寒的主人嘛!臣刚刚说了,他若是秉公断案,则必然为齐王所恶,到时候走投无路,他也只能来投靠您,可若是他不秉公断案,那更好了,臣早有准备,到时候直接一举拿下他与韩王!总而言之,您若是推举晋王,无非是再培养出第二个‘齐王’与您作对,可若是您推举陈王,进可一石二鸟,拿下他与宋欢,退可离间他与齐王的关系,白白收获一个臣属,何乐而不为之呢?”

    宋承乾听罢,略一思索,随即面露喜色,这次没拍桌子了,而是一拍大腿,大声赞叹道:“先生真乃大才也!我得先生,如武王得吕尚,高祖得张良呀!”

    江轻寒一脸羞赧,连连摆手。

    “殿下过誉了,蒙殿下不弃,赏赐给臣如今的地位,臣已心满意足,之后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