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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口是心非不可说

    险些被小姑娘问个哑口无言的宋泰,最终逃也似地离开了,乃至于他全然没有想过,这其中是否有曲折,否则赵王府出手,区区一个外乡小姑娘,又如何能完璧而归呢。

    待得宋泰离开后,小雀斑苏妙真这才后知后觉地道:“哥哥,他是来招揽你的吗?”

    苏玄真的回答却略显含糊。

    “算是吧。”

    小雀斑惊讶道:“啊?那你会去为他做事吗?”

    苏玄真摇摇头,回答得极为认真。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且不说他只是区区楚王,就算是天子,我也不是在为他做事,而是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我辈读书人,治国平天下未必,但修身齐家,继承先贤之气节却是应当,放心吧,哥哥我心里有数。”

    小雀斑抿着嘴,点点头,然后道:“那就好,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楚王。”

    苏玄真眼神慈爱,一改刚才刻意作出的严厉。

    “哥哥也不喜欢,所以刚刚才要你出去嘛。你不会怪哥哥吧?”

    小雀斑心中的委屈一扫而空,一仰头,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好似两弯月牙儿。

    “不会!哥哥最好了!”

    苏玄真看着她,一对慈眼中,是如水的温柔。

    突然,他将脸一板,喝问道:“还不快与哥哥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知道你不会撒谎,但若真是那赵王府,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善了。我猜,应当是有贵人相助吧。”

    苏玄真一语中的,小雀斑下意识握紧了手中藏着的玉戒,一开口,竟是刻意略去了宋琅的存在,委屈道:“真的是赵王府呀!不过,不过他们都只是赵王府的下人,然后我们就被带去了京兆府,是一位姓钟的大人,他,他秉公断案,就让我回来了。”

    磕磕巴巴,漏洞也不少,可相信亲妹妹不会跟自己撒谎的苏玄真并未怀疑,而是一挑眉,问道:“钟大人?是叫‘钟子期’么?”

    钟子期进京赶考的那年,时任礼部侍郎的张清正正是主考官,也称“知贡举”,“主司”,按规矩,高中之后,他也算张清正的门生,见面当称“座主”,“恩主”,不过二人打那以后,就无来往了。

    钟子期是不愿做这人情交际,否则他但凡圆滑一点,也不至于会混成今天这幅模样,而张清正乃是堂堂礼部侍郎,门生遍及天下,自然也不可能屈尊降贵,主动登门。

    但钟子期当年从刑狱律法作为切入点,讨论治国之策,的确给张清正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曾对苏玄真提起过几次,苏玄真也就记住了这尾仕途不顺的“黄鲤”。

    小雀斑挠了挠头。

    “大,大概是吧,我也没记住。”

    看着眼前这迷迷糊糊的亲妹妹,苏玄真不禁叹了口气,曲指在其脑门儿上轻轻一敲,教训道:“妙真,这长安可不比我们老家,你呀,就先消停几天,别再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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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眼看天色不早,宋琅亦是选择直接打道回府,甫一到家,就见披着一件厚衣的令狐貂快步迎了上来,看样子似在门口已经站了很久了。

    一躬身,恭恭敬敬地道了句“四爷”。

    宋琅有些疑惑,还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令狐貂上前一步,掩着嘴,小声道:“是江先生来了。”

    宋琅了然,一边跟着令狐貂往里走,一边又问道:“可知他是为了何事而来?”

    令狐貂躬身致歉,颇有些无奈。

    “套不出他的话,请四爷恕罪。”

    宋琅伸手扶住令狐貂,宽慰道:“这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吧。”

    不多时,二人推门入屋,果然见着了江轻寒,他依旧是如二人初见时那般,翘着个二郎腿,一只手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睡眼惺忪,好似十分疲倦,就连宋琅入屋,他也只是稍稍抬起头。

    “回来啦?”

    懒散的模样,就好似那结婚多年,彼此都已经腻味的夫妻。

    宋琅鼻子一抽,嗅到了一缕淡淡的,有些熟悉的烟气,好似从江轻寒身上飘来,却没过问,也不与这胆大又无礼的臭小子虚与委蛇,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江公子,那日在宫里,用青团传话的,是......”

    江轻寒伸了个拦腰,一只手抬起,打了个哈欠,一只手伸出,止住了宋琅接下来的话。

    “你自己也说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自然不会跟个老妈子一样,事事都给你照顾周全。刀,我可以给你,至于要不要拿去杀人,要杀谁,怎么杀,那都由你自己来决定。如果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自己给割伤了,那也只能算你走路不长眼,自认倒霉,别来跟我哭鼻子。”

    宋琅下意识抚摸左手玉戒,方才想起,那枚玉戒已经送了出去,眯了眯眼,一伸手,拦下了怒不可遏的令狐貂,意味深长地道:“说得很好,其实我也早已猜到是江公子的手笔。只不过,我希望江公子以后,不要把每个人都当作称心。人是有感情的,可不是冷冰冰的刀!”

    称心被盛怒的天子一剑刺死,死后尸体还被带走,车裂为五份,丢去荒郊野外,可以说死无葬身之地,纵是一枚棋子,亦教人无限唏嘘。

    江轻寒听了,却是毫不客气地讥笑道:“呵,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自由掌握的人,如今倒有闲心关心起别人来了,有趣,真有趣。”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令狐貂虽是整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但他却十分认同宋琅的话,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要害死称心!

    “江公子,恕我直言,指使称心在斋戒期间入宫的,恐怕不是太子,而是你吧!”

    江轻寒嘴角一勾,冷笑连连。

    “是我,怎么了?他是我的人,我想怎么样用他,那都是我的事。看在你还有几分用,我奉劝你一句,赶紧收起你那不必要的同情,否则那终会害死你!”

    宋琅在一旁听得差点翻了个白眼。

    同情?

    狗屁!

    只不过是不满江轻寒拿自己也当称心一样去用罢了,如今的宋琅,那颗潜藏的帝王之心愈加丰满,他越来越无法忍受江轻寒这种游离于自己掌控之外的行为,哪怕“合作”这种话一开始是他自己说的。

    倒是令狐貂似乎误会了,还在兀自争辩着。

    “你可以利用他,但不能毫无底线地利用,他本来可以不死!”

    “呵,天真!试问从古至今,有哪位帝王的座椅,不是由无数尸骨堆砌而成?他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其所,你若真同情他,就别让他的死没有价值!”

    对令狐貂说完,江轻寒又看向宋琅,眼神愈发阴冷。

    “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东宫如今要捏死你,依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就算你命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你府上这些人呢?呵呵,恕我直言,到时他们的下场,只会比你那老管家更加凄惨!梅晨,梅清秋......”

    宋琅的脸色一沉。

    “江公子,够了。”

    江轻寒慢慢地走过去,二人之间,仅仅只相隔半步的距离。

    “要想赢,那就得做好舍弃一切的决心!还记得我曾给你说过的么,‘等价交换’,你想得到多少,那就必须得先舍弃多少。这天底下,没有谁是不会死的,也没有谁是不能死的,你,我,他,都一样,如果你不能比他们更狠,那你拿什么赢他们?如果有毒蛇咬到了我的手,我会马上把整条手臂砍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希望你也一样。”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就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一刻,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正在这时,江轻寒突然咧开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瞧你们那模样,这也能被吓着?”

    末了,他的脸色突然又阴沉下来,语气森冷。

    “要不想面对砍手还是等死的困境,那就记得,千万别被毒蛇咬上!”

    宋琅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坐下。

    江轻寒的脸色也瞬间恢复了晴朗,在其对面而坐,语气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调侃道:“你今天去找张清正了?聊了这么久?看来他很器重你呀,四郎,不错嘛,看来我先前还是看轻你了。”

    宋琅摇摇头,道:“今天没去成。”

    说着,他便将今天所遇之事,娓娓道来,只是略去了出手帮助小雀斑的理由,顿时惹得江轻寒听罢,一阵龇牙咧嘴。

    “哎哟,我的陈王殿下,那姑娘得是多好看的月宫仙子,才能一见面就把您迷得神魂颠倒呀?您是不知道那赵王府是多难惹么?自找麻烦您可真行!”

    在旁边憋了许久的令狐貂却道:“赵王府那位也未必知道,否则那丁忠不至于瞻前顾后,白费功夫。”

    宋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轻寒两只手拍得是“啪啪”作响,随后挑起右手大拇指,“称赞”道:“嘿!原来是我看差了眼,我眼前这位,是个大侠客呀!佩服,江某真是佩服!”

    令狐貂直接无视了阴阳怪气的江轻寒,道:“可是四爷,请恕属下直言,赵王府毕竟势大,咱们也不可不提前防范一二。”

    他是臣子,所以他绝不会问“为什么”,而只会思考该如何妥善地为自己主人解决问题。

    不过令狐貂不善急智,手里可调动的资源又太少,一时之间,也没能想出对策,只能在一旁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倒是江轻寒,五根手指极有节奏地敲打了两遍桌面后,便已想出了对策。

    “也好,我原本还在思考,该如何填补你这蠢仆人想出的蠢计策中露出的蠢破绽,现在行了,这两天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