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营地就挨着荤粥族大本营的一个入口,蒙可以发现大本营正中飘着一面绣有狼头的大纛。
从整个大营的布局来看,它应该有四个入口,每个入口至少驻扎着两个百人队。营地四周都被栅栏围着,四周尽是鹿砦和壕沟。
在这里和荤粥族动手简直就是送死!即便能侥幸逃出大营,在大营的外围还有他们十来个百人队,想要逃出追击简直比登天还难。
蒙已经放弃了在这里动手的打算。
正在此时,营地里忽然有人敲起了木梆。只听一个荤粥族的战士正在高喊:“有想去那边大营里做事的吗?有力气,不躲懒,模样长得周全就成!吃的比这边好,晚上还可以回来带孩子!机会不多,失不再来啊……有想去的快快来我这里报名。”
一听说吃的比这边好,有很多女人都围了过去。在这里她们根本就吃不饱,孩子们经常饿得哇哇直哭。也确实,有谁会去关心这些被掳掠来的女人呢?相对来说,她们还算是比较幸运的,起码身边还有孩子,偶尔还能见着丈夫。有很多被掳掠的女人便如同羊群一样被荤粥族的人瓜分,失去一切,沦为奴隶。
蒙身边的女人似乎也动了心。
“去吧,如果去那边能让你和孩子们过得好点……”蒙低声道。
“嗯……”那女人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道:“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多留意点荤粥族的情况……还有,打听一下大营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蔓儿的女孩,她是风族首领的女儿。如果能把她救出来,那我们就多了一个盟友。”
“好,那我去了!”女人点了点头,挤进了那一大群报名的人。
蒙心里一阵伤感。原来这些人曾经在草原上快乐的生活着,现在却为了能够吃饱肚子而挤破了头。
营地的一处起了一些骚动,似乎有人在打架,很多人都在往那边跑。
那是几个荤粥族的男人正在围殴一个狄族的战士,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坐在地上大声哭喊着:“别打他了,别打他了!”
“为什么打人?”蒙火冒三丈,立刻跳到了那群人的面前。
“滚开,别多管闲事!”领头的人用长矛指着蒙的胸口。
“他们抢我的女人!”挨打的战士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朝地下愤愤地吐了一口血沫。
“什么?不许你们欺负人!”蒙怒目圆睁,拳头已经握紧。一起进营的那些战士见状也立刻围了过来。
“呦呦,你们还想反了不成?”领头的唿哨一声,从营地入口处立刻跑过来几十号人。
眼看推推攘攘的立刻就要发生群殴,一个百夫长跑过来大声道:“干什么干什么?都想找死是不是?”
“他们抢我们的女人!”队长拦在蒙的面前,气愤地吼叫道:“你们曾答应过,投降过来的人可以保全自己的家庭,难道你们的首领说话是不算数的吗?”
“你们不过是一群俘虏……你们的家人,还有你们的命都不是自己的!”领头的见百夫长过来撑腰,口气是更加的嚣张。
“你给我闭嘴!”百夫长抬手就给他抽了一鞭,然后把他拎在一边,低声道:“你想把他们给逼反了不成?”
“这些女人是兄弟们抢回来的,难道我们不可以拿走吗?”
“不行!这可是首领想出来的法子,专门用来瓦解狄族的!你要是弄得狄族的人不敢再来投降,甚至把他们给逼反了,看你有几颗脑袋够他砍的!想找女人,去其他营地!”
领头的吓了一跳,再不敢吭声了。
“听着,谁都不许来这个营地抢女人!”百夫长对部下大声道:“否则我就拿他是问!”
“还有你们!你们怎么还不去那边领东西?还想留在这里生孩子不成?”训斥完部下,百夫长又开始训斥狄族的战士。
“是!”队长偷偷拉了一下蒙,众人正准备离开,却被百夫长伸手拦住,指着蒙道:“这个人是谁?”
“他一直跟着我的……虱子太多咬人,他昨晚刚剃胡子……”
“唔!”百夫长打量了蒙几眼,然后对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去。
好不容易混了进来,却连正中的大营都没进去。蒙他们在入口处领了一些补给,然后就被赶出了营地。
蒙有所不知的是,蔓儿此刻正在大营里走着,身后跟着十来个膘肥体壮的战士。放眼四周,人头攒动,却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
“蒙,你知道我在这里吗?”蔓儿边走边默默垂泪。
绥川这个地方虽地处西北,风景却胜似江淮。这里有丰茂的水草,有遍地的羊群;水比蓝天还碧蓝,沙比晚霞还瑰丽,只可惜风有点大。
这片土地是风族的领地。这里的人用不着学有巢氏搭建木棚而居,在随处可见的土壁上掏个窑洞就可以住人;即便找不到土壁,在地上掏个地窝子住也可以。
他们的祖先弇兹氏曾沿着那条蜿蜒的大河一路向西,渡河之后终于找到了这片塞外江南。他们用手里的武器驱赶走遍地的狼群,最终在这里定居下来。
陪同他们一起迁徙的还有女娲氏。他们没有放弃心中寻找圣洁之地的梦想,而是折向南方,爬上了那片莽莽无边的高原。那里的大山顶上皑皑积雪,高得似乎已经接天。融化的冰雪在乱石和草地间汇聚成流,然后向四方奔涌。
一说起那段悲壮的迁徙,部落里的巫师就会老泪纵横,说得风后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您说我们为什么要迁徙呢?伏羲氏不是还有大部分人留在那里吗?”
“弇兹氏和女娲氏跟伏羲氏不一样,都是以女子为部落首领。女子个性相对平和,而男子却更加崇尚武力,为争夺领地征战不休,选择迁徙也是无可奈何啊!”
“照您这么说来,女娲氏就在南方的那边茫茫大山里是吗?”
“也不全是。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有出现,想必已经走得更远。”
“我还想请教您一个问题,西面还有更好的地方吗?我不相信那边全是大漠。”
“这个你得去问西戎族的人。他们从弇兹氏分出来后,也曾想走得更远……不过他们反倒退回来争夺这边的土地,料想是没有找到吧。风后,你应该听说过夸父逐日的故事。”
“我听说过。夸父族也出自弇兹氏,那时的太阳毒辣得很,将大地都烘烤得寸草不生。夸父生气了,于是就想去质问太阳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知道太阳是从东海上升起,在天上一直走着,直到西方的禺谷方才落下。于是他一路向西奔跑,沿途不肯停歇。他渴了就喝黄河水,结果把黄河水都喝干了,然后又喝干渭河水,再往西跑的时候,便碰到了芒芒大漠。他没有找着任何大泽和河流,于是便渴死在那里,他扔下的拐杖就变成了桃林。”
“这个故事说得不对!如果夸父死在桃林,那他可没跑出多远。风后,你知道桃林在哪里吗?”
“我知道,它离渭河流进黄河的入口处不远,那里有三百里桃林,每年我跟萧叔叔去轩辕丘的时候都会经过那里。”
巫师笑了笑道:“他刚喝干渭河里的水,又怎么可能渴死在那里呢?”
“也是哦!”风后挠头道:“那真正的夸父逐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如你所说,夸父族也是弇兹氏的后代,他们中的一支也跟着我们的祖先参加了那次迁徙,相约一起去太阳落下的地方,也就是西方的禺谷。”
“啊?”风后诧异地张开了嘴。
“他们比我们长得高大,因此一直走在我们的前面。其实当我们到达这里后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往西,结果碰到了茫茫大漠。再往西走,却发现他们都渴死在沙漠里。如果说他们手里的拐杖变成了树林,我更愿意相信是胡杨林。”
“因此我们这才退回来,选择在这里定居;而女娲族也停止了西行,转向去南方那片高原。”
“从那以后,那片沙漠就成了禁区,再没人胆敢走过那个地方。”
听入神的风后忍不住问道:“我倒想继续往西,找到禺谷那个地方,看看太阳是怎么落下的,然后再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到东方重新升起……”
“万万不可!”巫师大惊失色:“那边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没人带路的话肯定会死在沙漠里!”
“正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我才想去那边看看!”风后笑了笑道:“这个疑问在我心里面存在很久了!您说太阳东升西落的时候我们能够看见,为什么回到东方的时候我们却看不见呢?”
“唉,这个……也许它回去的时候不发光了罢。”巫师挠头道。
“我不这样想……我倒觉得在我们的脚下还有一大片我们从没有到达过的世界,太阳也许是从那里返回去的。”
“你这个想法很奇怪。祖先们说天圆地方,你却说在我们脚下还有一片世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里的人岂不是头朝下脚朝上吗?”巫师睁大眼睛道:“他们怎么能够在地面上站稳呢?不小心掉下去的话,岂不是掉到天上去了?”
掉到天上去?想想确实让人觉得奇怪。
“也许他们的上,就是我们的下,跟我们是颠倒的。”
“那除非地不是方的,而是圆的!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那一边的人能够站稳。”
“……总而言之,我想去找到那片未知的世界……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风后叹道。
正在此时,有人在门外喊道:“风后,萧回来了,你爹叫你赶快过去!”
“是!”风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巫师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