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逼临子时。
此时,郑家米行下方,一个极为隐秘的小密室内,老板郑三春正叼着个旱烟袋,紧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对于他而言,今晚的计划岁虽然很完善,给孙家那边制造了大混乱,但那几个小鬼子,却是迟迟未归,这让郑三春心头蒙上了一层很不好的阴云。
若,万一,万一那几个小鬼子,被李春来的大兵给抓了,这事情又当如何是好?
饶是他之前便已经见识过,他几个小鬼子的隐藏之术。
“哎……”
看着这小密室内的烟雾缭绕,郑三春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若是但凡能有选择,他又怎会做这等脑袋始终别在裤腰带上、又断子绝孙的活计?
奈何,他唯一的儿子,早已经到了后金那边生活啊。
虽然孙子还留在他的身边,聪明伶俐,比他的父亲还更胜一筹,可,又有哪个父亲,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客死他乡?
“哎,罢了罢了,便这般吧。已经这样,我一把老骨头,又能如何呢?只需将全儿的后路安排好,也算对得起我郑家的列祖列宗了……”
然而,他嘴上说着原谅,却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咬牙切齿。
若不是主脉那边,见钱眼开,毫无底线,他好端端的一个家,怎又会沦落到眼前这般模样?
以后,若是但凡能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让主脉那边好过,就算是死,也要溅他们一身血!
“祖父,那几个岛国人回来了!”
正当郑三春思虑之间,不远处的机关忽然被触动,‘吱嘎’声响,旋即便是一个灵敏的身影闪进来,规整道。
这身影,身材虽不高,却是很结实,也就十四五岁模样,很是灵透。
正是郑三春的孙子郑全。
之所以给他取名一个‘全’字,也可见郑三春的良苦用心。
“情况如何?”
孙子回来了,郑三春也来不及思虑许多,忙是询问道。
“嘿。”
郑全一笑,全然没有他祖父的害怕,反而直觉刺激,忙道“那个望月小一郎说,一切都很顺利,秦氏已经被灭口,另外,孙家那些婆娘也死伤大半。咱们的那个暗子也被解决了。现在,就只剩下牢里的孙家几兄弟了。”
“呼。”
听到这,郑三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忙道“全儿,那些倭人现在在哪?”
郑全忙自信道“祖父,都按照您的安排,安排在街后那宅子的厅堂里了。他们现在正在等着咱们过去。嘿嘿。”
说着,他又道“东西孙儿也都安排好了,届时,保管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郑三春这时也缓过来许多,老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走,咱们便去会会他们!赶紧把这事情都处理干净!”
“嗯!”
很快,祖孙两人,便是进入到了郑全来时的那条密道里。
若是此时李春来在此,怕也要给郑三春这老家伙点个赞了。
郑家这隐藏在地下深处的小密室,简直就像是一个迷宫的中心,单单是通向几面的道路,就有四条之多。
……
只能容人弯着腰前行的狭窄密道里,走了约莫三百多步,郑三春祖孙两人,已经来到了位于
郑家斜后方的这间院落里。
此时,望月小一郎四人,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不过,与望月小一郎吹嘘的不同的是,他和他的妹妹,身材都是很矮,他妹妹望月纯子高一点,却也就一米五。
倒是两个随从,都是正常身材,却也比普通大明人要矮上一点。
“呵呵,望月先生,久等啊。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郑三春究竟是老油条,就算心底里再复杂,面上自是不会露出丝毫破绽的。
望月小一郎嘿嘿一笑,用稍有些蹩脚的汉话道“郑爷,幸不辱命。事情都已经了结了,郑爷该支付剩下的银子了。”
“好说,好说。”
郑三春呵呵一笑,赞道“望月先生是世外高人,能结识望月先生,那是老朽的荣幸那。来,把银票拿过来。”
郑全早有准备,忙是抱过来一个小木盒,打开来,里面除了银票,还有不少金灿灿的金粒子,至少一千三四百两。
郑三春笑道“望月先生,这是咱们晋商的银票,任何一家晋商票号,皆可兑换。而这些金粒子,便是多给望月先生您几位的报酬!希望望月先生能遵守咱们之前的约定,尽快离开大明!”
望月小一郎嘿嘿贱笑着收起了这木箱子,拱手道“郑爷您放心,我们望月家每次行动,都会提前做好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会离开这登州,前往高丽,然后返回甲贺。”
“哈哈。”
郑三春心情也是大好,“既如此,那便最好了。来,拿酒来,我要好好敬望月先生一杯。”
郑全忙是将早就准备好的酒壶拿过来。
郑三春笑嘻嘻的给望月小一郎倒满了酒杯,又给自己倒满,旋即跟望月小一郎碰了下杯道“那老朽便在这里,祝望月先生您几位,一路顺风了!”
望月小一郎显然不会喝郑三春的酒,笑嘻嘻的将酒倒在了地上,“那就多谢郑爷您吉言了。告辞。”
说着,便是要转身离去。
望月纯子三人忙是跟上。
郑三春却并不着急,老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事情,马上就要有着着落了啊。
可当望月小一郎出了院子,就要到大门口了,计划之中的猎杀场面却是并没有发生,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反而,望月小一郎忽然回身过来,笑嘻嘻的看向郑三春道“郑爷,有点要事,竟差点忘了告诉您,望月想给您介绍一位身份尊贵的朋友!”
他话音刚落。
“吱嘎。”
旁边里屋的门便是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笑嘻嘻朝着外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彪悍的猛男。
不是李春来又是谁?
“李,李,李大帅?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到此时,就算是郑三春老年痴呆了,也明白了,事情有变,有大变哇,忙是无比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看向李春来。
“呵。”
李春来一笑,旋即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座上,慢斯条理道“这就得问问你的乖孙,小郑爷了。”
“什么?”
郑三春几乎神魂都要碎裂,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他的宝贝孙子郑全,恍如要穿透郑全的灵魂一般质问道“全儿,这,这是为何?为何啊!
!!!”
郑全此时脸色也很难看,但他究竟是热血少年,当即梗着脖子道“祖父,孙儿,孙儿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啊。他们喂孙儿吃了毒药,若不照办,孙儿就会没命了哇。孙儿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说着,他的脸色却是郑重起来,不是太害怕郑三春的威势了,又道“还有,祖父,孩儿究竟是汉人,身上,流的是我神之后裔的血脉!又怎能以身事奴,给鞑子当狗腿子!祖父,你已经错的太多了,孩儿又怎能看您继续错下去?!难道,难道您这样老鼠般躲了一辈子,也要让孩儿这样再躲一辈子吗?!”
“作孽,作孽啊!!!!”
郑三春不由仰天长啸,老泪纵横。
怎想到,终日打雁,今天,竟是被雁给抓瞎了眼睛啊。
还是他最疼爱、一手带大的孙子,给了他这无比扎心的一刀……
但郑三春究竟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人,登时如同老狼一般,死死的盯着李春来道“李大帅,你,你,你究竟给全儿灌了什么**汤!!!”
“呵。”
李春来淡然一笑,慢斯条理的擦着手中匕首上的鲜血,道“郑爷,我李三儿本以为你是个人物来着,却是想不到,到头来,你还不如小全这个半大小伙子!连小全都能看明白的事,你居然还云里雾里的!便如小全所说,你,有位他考虑过一丝一毫吗?还想让他跟你一般,躲在这地洞里,提心吊胆的过他这一辈子?”
“……”
郑三春一阵沉默,死死的捂着胸口,直痛心疾首。
此时此刻之伤痛,简直比当年鞑子把他的儿子带走,还要让他更难受。
但他还是不甘心!
不理会李春来,死死的盯着小全道“孽畜!说!说!李大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连祖宗都卖了啊……”
郑全饶是还热血冲顶,却止不住有些心虚起来,纠结片刻,低低道“祖父,李大帅答应孙儿,不仅会保全您的安危,让一切照旧,还,还愿意为孙儿做主,为滢儿赎身,将她许配给孙儿!”
刚开始,郑全还有些害怕郑三春的威势,但到了后面,特别是提起了那个滢儿,他早已经忘记了害怕是什么,满身热血,再次疯狂涌动。
“你,你,你……”
郑三春无比愤怒的指着郑全,想说些什么,但恍如是犯了心肌梗塞类的病症,根本就没有力气说出来了,脑袋一歪,就要倒下去。
“祖父——”
郑全也被吓坏了,赶忙过去扶。
这时,望月小一郎等人,早已经离开,去外面给李春来望风。
李春来只是冷冷的看着郑三春爷孙,并没有任何表情!
半晌,郑三春终于醒了过来,老脸上却是止不住的老泪纵横,喃喃的道“作孽啊,作孽啊,想不到,我郑三春的报应,来的这么快啊……”
郑全也害怕了,忙是跪在地上拼命对李春来磕头“李大帅,李大帅,你答应我的,不会伤害祖父的,求你,不要伤害祖父啊……”
李春来一笑,看向郑三春道“郑爷,小全这孩子,懂事啊!”
“……”
郑三春又如何不明白李春来的深意,忙是死死的看向李春来“李大帅,你,你说话可能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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