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并不是说不在南京设立六部九卿就算废除南京首都地位了。
这件事的唯一处置方式就只有一个字:拖。
没错,就是拖。
崇祯说道:“两位先下去吧,容朕想想。”
王永光和周延儒道:“臣告退。”
两人离去后,崇祯便将南京六部九卿官员填充之事扔到一边了。
现在这种时候,哪有心思去扯南京的六部九卿那些破事。
南京以后只能有知府衙门和总督衙门。
这事让周延儒提了一嘴,明天那些人的嘴炮基本上就都往周延儒那边开喷了。
明朝内阁和六部的摩擦是一直存在的,谁上任内阁谁被喷。
周延儒既然做了首辅,就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等拖久了,也就没有人再提了。
两日后,果然喷子们的目标转移到了周延儒那里。
这事就是王永光捅出去的,王永光说周延儒建议皇帝废除南京,不要在设立六部九卿了。
周延儒表示很冤枉,我只是说了不要设立六部九卿,没说要废除南京,而且这些意思都是皇帝的意思,我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他冤枉归冤枉,就算心里再委屈,那也得担当着。
将那些声音暂时屏蔽后,崇祯开始专心解决眼前的几件重要事情。
眼下关外的局面他暂时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动静,还是只能从内部着手。
九月二十日一大早,崇祯带着人一路出了北京城,朝大兴县赶去。
首辅周延儒也带上了,顺天府知府邱禾嘉也带上了,农务院的宋应星也带上了。
那里甲的改制开始在顺天府试点了,崇祯想看看效果如何。
到了上午10点钟的时候,崇祯一行人低调地抵达了大兴县辛店村。
里甲制度也不是说完全被取消了,而是从权力上做了调控。
里甲制度为什么不能直接被取消掉?
肯定不能。
里甲制度关乎到户籍统计、税收等大事。
现在的改制,其实是在里甲上加一个村。
明朝最低级别的行政是县,没有村这一级,相当于农村人大部分是地主乡绅的里长在管。
而里甲中,又有无数家族组成。
家族里有家规,族长管理整个家族。
实际上,底层的生产力,就是掌握在里长和族长手里的。
张晨如果后期要在大明朝推起工业革命,就必须要有生产力,而生产力被束缚在一层层依附关系上。
所以基层的权力架构是必须要改的。
现在村这个级别的被推出来后,各个里甲被村统一管理。
一个村下面管理8个里甲,村长由朝廷指派,属于朝廷的官员,官阶是正九品。
不仅仅配置了村,8个村为一个镇,镇有设立镇长,官阶正八品。
这就是后世的标配了。
这套行政制度其实是要将权力深入到基层。
那么勤学好问的读者问题又来了。
古人真的这么蠢,不知道这么设置?
要知道,中国的古代行政,是世界上最精细化的行政了,这个时代的欧洲和中东,在行政管理上,都被中国碾成渣渣。
举个例子,大明朝的南京城有一百七十万人口。
要管理这么多人,不出问题,就得在行政、文化上非常精细化。
而同时代的欧洲,佛罗伦萨、巴黎这样的大城市,也就十来万人口,这已经到他们的管理极限了。
如果欧洲某个城市人口突然到了南京城那个级别,会直接爆发战争,让战争做人口重置。
既然中国古代的管理已经那么精致了,为何古人不设置镇长和村长?
答案只有一个:生产力的局限。
没错,是生产力的局限。
生产力的局限主要体现在交通上面。
此话怎讲?
明朝有1427个县,每个县配置8个镇长,就需要11416个镇长,每个镇配置8个村长,村长人数要达到91328个。
这只是村镇的基层官员,这个数目,基本上和目前大明朝所有行政官员人数要持平了。
如果真的这样配置,相当于官员人数直接翻倍。
这还不算村镇里日后其他的编制,例如所长一类的。
最重要的还不是人数问题,而交通的局限,导致县里和各镇各村的沟通会非常慢。
设了等同于没有设。
所以,无论是唐还是宋,还是明,都是没有镇长,也没有村长的。
因为开国皇帝在设立制度的时候,都是算过账的,设了之后等于没设,还要发工资,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那为什么穿越者跑来要设置呢?
难道他数学不合格?
数学勉强还是合格的。
这不是在铺设水泥路了么?
这不是在整蒸汽机了么?
这不是在大量扩充马场了么?
这不是刚在顺天府试点么?
什么叫权力架构的闭环?
就是最高领导到最基层领导,能否掌控住最基层的民众,这才是闭环,大明朝以前的那叫大片的权力真空地带。
权力真空地带想要调动生产力,动员人民入伍保家卫国?
这显然不可能。
南京案就是最好的教训。
设立镇长和村长,改善交通,就是皇权下乡最基础的条件。
虽说官员会变得臃肿,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啊,中国太大了,人太多了,想要精细化管理如此庞大的国家,还不想要太多人,怎么什么好事都要占呢?
崇祯他一路上看到田地里不少农民都在劳作,有的在收红薯,有的在收蔬菜,还有一些人在收水果。
顺天府在好几次税务整顿中,是对地主进行过大规模的整顿的,地主在顺天府的影响力已经持续走弱。
眼下田里那些农民可都是自由农,正儿八经的有自己田的,掌握了生产资料的。
周延儒说道:“公子,这辛店村的第一人村长叫徐正清,是刚从国立北京大学卒业的学生,五天前到的这里。”
“他是农业学院的学生。”
“他人在何处?”
“此时应该在村里头。”
“走,去瞅瞅。”
众人刚进村,隔得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
“你就是徐正清啊!我还以为是谁!就你还村长?你也配!”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长衣,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他不仅仅是读书人,他还是国子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