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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chapter 13

    风雨前,空气里漫开一种难以忍受的闷热。

    男人的话仿若利剑,字字有力,戳动余兮兮的耳膜和神经,她眼睛瞪大,那一瞬有雷在脑子里炸开,心跳急骤,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他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抽风么?

    秦峥目光在她脸上,夜是黑色,她一双大眼瞪得很圆,缀入光线,晶亮晶亮。这些年,他见过美女无数,热情妩媚的都市丽人,英姿飒爽的女军官,淳朴善良的山里姑娘,那些面孔鲜妍亮丽,却都如走马灯似的,他记不住,也懒得记。

    唯独眼前这张脸,印象深刻。

    秦峥静几秒,又重复一遍,“你装糊涂。”

    余兮兮心里微乱,拳捏紧,急于证明什么般冲口而出:“谁跟你装糊涂了呀!”

    他半挑眉。

    “……”刚才那句话说出口,亲昵得像打情骂俏,她无语,翻个白眼清清嗓子,重新调整语气,生硬很多:“我的意思是,我真没装糊涂。”

    秦峥眯了下眼,没说话,一言不发盯着她。

    他分明没有任何动作,不出格也不过分,但偏偏,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感觉不好形容,如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对方蛰伏不出,只不过在等待致命一击。

    余兮兮生出种站起来就跑的冲动。

    好在这冲动未付诸实践,她吸气,竭力平复混乱心跳,很寻常地喝了口啤酒,平平道:“时间不早了,你住得远,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峥说,“我不急。”

    “但是我得回去了。”余兮兮已经待不下去,起身拍了下裙子,胡诌个理由,“我现在住朋友家,她十点一过就锁门儿,再晚我回不去。”

    他扫一眼她放钥匙的衣兜,甩开打火机,点烟,“好好想个理由。”

    被拆穿,余兮兮微窘,更多的却是恼火焦躁。她咬咬唇瓣,脾气上来了,懒得跟他找什么理由来虚与委蛇,冷道:“要请你吃的饭我已经请了。”

    这话有潜台词:所以,现在她不欠他什么。

    秦峥吐出口烟圈,随手拎了下那袋没动过的东西,“没吃。”

    “……”余兮兮嘴唇咬紧了,忍无可忍,“您爱吃不吃,我先回去了。”说完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要走。

    背后一把嗓子响起,语气微冷:“站住。”

    她气得笑出一声,转头,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怎么,首长打算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

    秦峥手指夹着烟,表情很淡,目光却极深:“话没说完,急着走什么。”

    “……你还想干嘛?”

    他盯着她,语气低得危险: “你说,咱俩没交往过?”

    余兮兮咬了下左边腮肉折身回去,吐出一口气,道:“对。咱俩没谈过恋爱也不是情侣,根本不存在‘分手’这说法。”

    积雨云聚集,不堪重负,轰轰隆隆,穹隆深处传出雷声。天更低了,昭示着暴风雨转眼将至。

    一滴雨水打下来,不偏不倚,落在秦峥手背上。

    他掐了烟头,薄润双唇抿成一条线,“情侣什么样儿?”

    余兮兮哼了声,恶劣顶回去:“反正不可能是每年只一起吃顿饭的样儿!”

    秦峥拇指摩挲那团水滴,雨在粗糙指腹间晕开,凉凉的,他眯了眯眼,想起刚才她的发丝拂过他手背,柔而软。

    余兮兮没等他回话,这次当真转身就走。

    然而刚迈出半步,一股力量袭击那截雪白手腕,强硬不容悖逆,直接把她拽了回去。

    她吓了大跳,胸前柔软贴上一堵人墙,坚硬如铁壁,箍在她腰上的手臂也搂得死紧,放肆挤压着,像要榨干她胸腔里每一丝空气。

    余兮兮脸大红,挣扎着,小兽似的咆哮:“妈的!你给我松开!”

    男人轻易制住她,大掌掐住她细腰,头埋低,薄唇欺近那细嫩泛红的耳垂,低声:“这样儿?”

    “……”她缩脖子,挣得更厉害,“秦峥!”

    秦峥贴得更近,瞧见她耳垂上吊了一串红色小樱桃,圆润的,半透明,映出小片雪白肌肤。他咬住那吊坠,嗓音微哑:“还是这样儿?”

    余兮兮浑身一抖。

    几道闪电划破夜色,终于,酝酿多时的大雨倾盆而下。

    夏季的雨水没有定数,来去匆匆,眨眼功夫就在天际连绵成雨柱。余兮兮身上湿了,秦峥身上也湿了,布料打湿t恤衫,贴合着紧硕的肌肉轮廓,起伏贲张,性.感而具力量美。

    她狠狠推他,手掌下的触感坚硬如石。

    女人细胳膊细腿儿,这点反击微不足道,只是扭得厉害,领口下钻出甜腻体香,带着热度。秦峥呼吸都紧了下,低声斥:“你给我老实点儿。”

    余兮兮的性格,能乖乖听他话才是见鬼。

    她碎发黏在额头上,稍顿,别过头,往旁边沉沉呼出一口气,像压抑什么。然后,她很平静地道:“我再说一遍,松开。”

    “松开?”秦峥大手收拢,放肆掐量那把勾人细腰的围度,“我要不呢。”

    余兮兮气得肺要炸开,冷笑,“那就是你自找的!”

    话说完,她抹了把脸上雨水,不退反进,忽的往他扑上去。距离更近,朦胧雨水像层雾,背后是他英俊冷痞的脸,睫毛上沾了水珠,黑眸深不见底,划过丝诧异。

    电光火石之间,脖子侧边蹿起丝疼痛。

    秦峥无防备,喉头深处一声闷哼,皱眉。

    这丫头咬了他一口。

    尖尖的牙磕破了皮肉,狠狠的,看得出下了大劲儿。他手臂一松,她顿时如蒙大赦,步子忙不迭地往后退,逃出他掌控。

    余兮兮其实自己也慌乱,刚才是恶向胆边生,现在心里微虚,高声骂了一句后便夺路而逃——

    “法克,你丫出门儿忘吃药了吧!”

    高跟鞋的哒哒声很急促,雨幕中,一抹淡粉身影渐渐远了,终于化成一个点,消失于夜色。

    秦峥站原地,微仰脖子摸伤口,黏湿一片,见血了,痛楚不明显,反而带着丝酥酥.麻麻的痒。

    他盯着她远去的方向,漫不经心咬了咬腮肉,嘴角一勾。

    躲,能躲天上去。

    一连两天,余兮兮没再出过门。

    那晚冒雨而归,她着了凉,吃了几包感冒冲剂也没见好,身体疲软四肢无力,一天24小时几乎不下床,三餐全由周易打包带回。

    这天傍晚六点半,周易关了宠物店回家,把打包盒放床头柜上,皱眉,“晚上吃了药睡一觉,再不好就去医院看看。”

    余兮兮从被窝里爬起来,打开盒子一看,米粥配虾仁炒蛋,还不错。

    她把被子裹身上,只露出个头和两只手,拿勺子舀粥,嘴里道:“昨晚吃了感康,已经比昨天好多了,你别担心,没事儿的……”刚说完就又是一声喷嚏。

    周易白她一眼,一边递纸巾一边说:“多大个人了,出门儿也不知道带把伞。”

    “谁知道会下雨。”

    “有种东西咱们管它叫天气预报。”

    “……”余兮兮一卡,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嘀咕,“说到底还不都怪那个神经病。”边说边拿勺子把一块鸡蛋戳得稀烂,说:“莫名其妙,简直有病……”

    周易眯眼,上上下下打量她,奇了怪了:“我说小余同志,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一顿饭的功夫,怎么你就和你家军哥哥不共戴天了。”

    余兮兮勺子一摔,“什么你家我家的,再胡说我翻脸!”

    周易知道她在气头上,只好顺着毛捋,“好好好,不说不说。”

    不提还好,一提,那晚的情景又重新浮现。男人眸光不善的眼,箍在腰上的手,还有吹过她耳垂的热气……

    余兮兮双颊微热心跳失序,闭眼抿抿唇,埋头吃饭。

    好死不死的,旁边的人却又凑近几分,压低嗓子,带着三分好奇三分关切,“可是……那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究竟怎么了?”

    她烦躁,捂嘴咳嗽几声,“没什么,别问别问别问!”

    科北路的这个小区环境不错,绿化齐全,花草树木种植了很多。夏季,正是繁花灿烂时节,人透过窗低头看,能瞧见绿丛里头的万紫千红,园丁剪裁精心,将好构成“阖家幸福”四个字。

    余兮兮倚窗看了会儿,笑笑,觉得那个图案有点讽刺。

    感冒药起了作用,她神思清明许多,再睡睡不着,索性坐在飘窗上抱着手机刷微博。十点左右,周易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挑眉:“还不睡?”

    她吃着糖,腮帮子鼓鼓的,“你先睡吧,我等会儿要洗个澡。”

    “嗯,好。”说完,周易上了床,翻身睡下。

    夜很安静,星星和月亮都是天空的点缀,散发着一种和谐静谧的美。

    一颗糖在嘴里化完,余兮兮准备洗漱,突的,窗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有新信息传入。

    简短几个字:明天去大院儿吃午饭。

    发信人:秦峥。

    “……”

    她彻底无语,指头敲屏幕,回过去两个表情:【再见】【再见】

    几分钟后,秦峥回复,仍是不冷不热几个字:老爷子要见你。

    余兮兮扶额,有种想砸手机的冲动,在编辑栏里输入了一行字:不了,解除婚约的事,麻烦你和司令员说清楚。

    打完看几遍,又觉得不合适,刷刷删了个干净。

    未几,她咬咬嘴唇,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儿,解开发圈儿拉上窗帘,进浴室去了。

    军区宿舍。

    屋里没开灯,窗帘拉到一半儿,黑暗中映入几丝城市霓虹的光。

    秦峥支起一条长腿坐床上,背靠着墙,姿势随意,双唇间的烟安静燃烧。半晌,一根烟抽完,他掐了烟头趟回去,盯着天花板,脸上没多余表情。

    枕头边儿上的手机屏幕暗下去。

    窗外夜色很浓,偶尔有重型卡车碾过路面,带起动荡。

    他闭上眼。

    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儿浮现出来,含羞带怒,张牙舞爪,生动的,灵巧的,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花猫。她细皮嫩肉,娇柔美好,仿佛生来就该活在宠爱中,被人捧在掌心里疼着宠着;细细一段儿腰身,软得不可思议,滑腻腻的触感犹在他指腹间……

    空气瞬间升温。

    秦峥抿唇,翻身坐起来,黑色军用背心脱下扔边儿上,露出一副古铜色胸膛,胸肌紧硕,横亘各式刀疤枪伤。进浴室冲澡。

    冰凉水柱下,他头微垂,双眼紧闭,两条胳膊打直支墙,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往下落。

    那晚的起因,究其根源,其实只是一刹念头。就跟这会儿一样,带点儿荒诞,也带点儿他从军后暌违已久的血气冲动——想见见那女人。

    忽的,秦峥自嘲一弯唇。

    记她多久了?

    每年从老爷子寄到兰城的照片堆成一沓,他看着她的头发从短变长,看着她从女生变成女人,日积月累,那张脸点滴渗进心里。

    那晚在九州大道,他透过车窗看见她,长卷发,穿白裙,俏生生一抹影从黑暗夜色中突围出来。

    一切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