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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军纪

    车驾沿着工地一样的街道向南行驶,王全斌低眉顺眼,心无旁骛,精力全部放在身边不远的这个皇子身上。

    三年前,他离京之时还见过这个皇子,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短短的三年,一个孩子就已经长大,并且成为了大宋最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三年前,没有人在乎这个孩子,除了皇帝,中书令赵光义才是权势最大的人。

    那个时候,没有人敢跟这个孩子多接触。

    可短短的三年,中书令赵光义病入膏肓,只剩下了一口气没有断。

    而这个孩子,成为了大部分人攀附不上的强者。

    锦衣卫和神机营,火器营里面,将整个大宋的勋贵阶层的子弟全部囊括了进去,这两年来,没有放走任何一个勋贵子弟。

    各军的将领如今子弟都被这个皇子捏在手里,没有任何人敢给汉京的这支新军穿小鞋。

    就连他自己,两个孙子和一个外孙都在这里,让他反叛,他也不肯。

    十七岁的皇子已经留起了短髭,身材高大的让人慑服,特别是他的眼神,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

    那偶尔露出的慑人气势,让人不敢跟他直视。

    “如今西川的反叛势力已经肃清,最多休养生息几年,就能为大宋提供无数的人力物力。”

    赵德昭嗯了一声,问道:“乾德二年征伐后蜀,两个月就让孟昶投降。可是随后全师雄反叛,如今已经是乾德五年,才还后蜀各地安宁。老将军戎马一生,可能告知在下,这究竟为何?”

    王全斌不敢直接回答,低头认错。“都是属下等人妄为,请殿下责罚。”

    却听眼前人叹道:“老将军顾左右而言他,实乃不智。今日只你我二人,非为追究其责,只为想听老将军一句真话。”

    王全斌越发不敢回话,他很清楚沈义伦就在这位皇子身边当差。

    当初征略后蜀,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谋取私利,只有沈义伦一文不取,两袖清风。

    关于后蜀投降,后又反叛的案例,在新军的教程里面,都成了反面事例,要说眼前的皇子不知道详情,那只是自欺欺人。

    几个主要责任人已经被斩杀,可还有无数人从中渔利。

    当初征略后蜀的高级将领数十人没有一个清白的,现在让他说实话,就得罪了一大堆人。

    哪怕他自己被责罚,也好过得罪一帮人,为家族遗祸。

    赵德昭看着眼前的这位名将,心里也叹息不已。

    这个王全斌实际上要比潘美,杨业他们厉害多了。

    杨业若不是杨家将演义的宣传,打过多少胜仗?

    而他从后唐开始为将,几十年来,经历了十几个皇帝,几乎没有打过败仗。

    只不过,因为他不是赵匡胤嫡系,后来开始自污,在后世名声不显。

    光凭他从出征开始,六十六天就打下了蓉城,让孟昶投降,这就是大部分人完成不了的功绩。

    可惜的是他如今已经没有了锐气,两个人又初次接触,交浅言深了也不好。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将军引以为戒就好。我现在只想问老将军一件事……”

    王全斌连忙道:“请殿下示下。”

    “这从西川抽调过来的忠武军,龙捷军,老将军还能令行禁止否?”

    这一问,刚好就问到了王全斌最担心的地方,瞬间,他浑身冷汗直冒。

    他只能垂首抱拳道:“属下一定尽力维持!”

    赵德昭叹了口气,说道:“大军初至,修整三日。待三日后,让他们与神机营进行一番比武。”

    “喏!”

    赵德昭知道不能心急,这个老将侍候过五个朝代的皇帝,想要让他归心可不容易。

    出征之前先打击一下他手下两支军队的锐气,出征要最少一两年,有的是时间收服他。

    新留守府就位于西城门护城河大路的北侧,南侧路对面是汉京府衙。

    相比原本的节度使府,这里的面积要小的多,不过赵德昭也不在乎,毕竟是过渡期间。

    他在这里款待以王全斌为首的中高层将领,而其他的两万五千士兵,则被安置在汉京府周边的四个军营。

    忠武军和龙捷军一进军营,就被这新式军营的训练震惊了。

    如此热的天气,所有人竟然还要训练,而且这训练强度……

    锦衣卫当初成军,赵德昭把这些哥儿们都当做牲口来练。

    现在他们这些人少数被调到其他军中任教官,大部分都留在了锦衣卫,神机营,火器营三军,官职最小的也是一个都头。

    新军从原本的三千人,被抽调了一千人走,现在又变成一万八,大约有一千哥儿们如今成了直接领导。

    他们以前受了赵德昭多少折磨,现在他们就要把这些折磨全部还回去。

    不论是从其他禁军调来的识字之兵,还是在汉京本地招收的六千清白子弟,都感受着来自地狱的恶意。

    忠武军和龙捷军是在午后被带进军营的,为了给这些外来者一个下马威,所有军营的将士,已经在烈日下站了一个时辰。

    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想要休息,唯一的办法就是昏倒。

    看着这些肤色黝黑的新兵们列着整齐的军阵,一个个汗流浃背,却坚持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这种无声的震慑,直接让他们感到心悸。

    原本以为是样子货,可是这样站立一个时辰,他们几乎都做不到。

    而这些神机营的新兵们,却能站两个时辰。

    到了晚饭的时候,军营里面的食堂抬出了大桶的米饭,还有一锅锅的炖菜。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菜里还有肉。

    每个人一份菜,菜里最少有两块肉,米饭管饱。

    有龙捷军的士兵问道:“你们天天都是如此伙食,还是今日特地为迎接我们才有肉?”

    神机营的士兵骄傲说道:“当然是顿顿都有肉。”

    顿顿能吃肉,地主老爷也没有这个待遇啊!

    要不是身在神机营的军营,那些忠武军和龙捷军的士兵,都想要造反了。

    都是禁军,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

    饭后,一千多士兵光溜溜的到水房那里冲洗,成了军营的一景。

    洗澡每人还有一块香皂,在洗澡的时候,他们顺便将身上的衣服也都洗了。

    很快,水房那边就搭起了一片衣服丛林。

    要不是有锦衣卫的人盯着,忠武军的士兵们都想要去偷几件回来穿在身上。

    神机营的军服,比他们的军服好看多了。

    让所有人更加惊讶的是,这些洗完澡的士兵们一个个并没有解散,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却没有一个敢出军营。

    新来的忠武军的人还在嫉妒这里的好生活,准备串联一番造反,要求提高待遇。

    突然听见哨响,在他们惊讶的视线里,这个军营的士兵全部飞快地向操场集中。

    一阵哨声之后,军鼓擂响,那些原本还在洗衣服,或者在闲聊的士兵,飞快穿戴整齐。

    在军鼓声停止之前,又列着整整齐齐的队伍,站在了操场上。

    没有人指挥,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丝慌乱,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报告,甲三训练营,应到一千五百人,两人病假,实到一千四百九十八人,请指示!”

    “全部都有……”一千五百人全部立定,站直了身体。

    “目标西南外城点将台,来回二十里。”

    “喏!”

    “按照列队顺序,依次出营……”

    被安排在这里住的六千士兵看着所有人列着整整齐齐的方阵,三人一排,很快就形成了一条长龙,鱼贯而出。

    一帮还在商议要串联的将领忍不住询问负责安置他们的锦衣卫都头严宽。“严都头,这神机营每日都要日夜训练?”

    严宽露出了一丝不经意地蔑视,却呵呵笑道:“这只是例行训练,每日晨跑十里,晚跑二十里,除了队列训练,还有负重越野跑,射击,识字,制图培训。诸位将军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将他们的训练科目给你们一份。”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突然激烈了起来。“神机营为何顿顿有肉吃?是因为他们每日最少要流五斤汗,没肉吃,他们身体早就垮了。

    距离开拨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你们要想跟神机营一样顿顿吃肉,就也要承受他们一样的训练,否则的话,顿顿就给我吃糠腌菜吧!”

    “我们是卖命来了,没我们,光靠你们能把南汉打下来?”

    “想我们卖命,还不给我们吃饱,哪有这样的事?”

    严宽的视线扫了过去,厉声问道:“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吗?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吗?原本的神机营,火器营都隶属锦衣卫,只是现在刚分出去。

    留下来的锦衣卫,是皇子殿下的亲卫,负责维护军规,军纪,执行军法,上查百官,下督万民。

    这次就原谅你们,下次记着,必须要都头以上将领与我申请,小兵再与我出言不逊,可以直接逮捕,甚至击杀!”

    一个三十多岁**拍着胸脯叫道:“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在西川杀人如麻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吧!”

    严宽从腰间拔出了一面小旗,盯向了他。“不守军纪,一次警告!若在妖言获众,严惩不贷!”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指挥使,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嘿嘿笑道:“大爷我就在这里,倒要看看你如何严惩不贷!”

    严宽手里的小旗瞬间指向了他,与此同时,在他们不远处房顶护卫的一个锦衣卫举起枪瞄准了他。

    一声轰隆的巨响,他的脸被轰的变形,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