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在耆国整整等了一个多月,直到夏日将至时,虫二还没有醒过来。
不过这基男也不着急,每日在学堂、集市、图书馆和一群女学生之间混迹。听课辩论、购物逛街、读书习字、交流穿衣打扮、化妆美容之事,日子过的优哉游哉,颇有乐不思蜀之意。
攫欝攫。这日,吉光又来向聂伤讨钱,大咧咧的伸手叫道:“喂,再借点钱给我。”
聂伤正埋首公文,闻言抬头瞅着他,阴着脸道:“我记得,前天刚给了你两百,怎么花的这么快?两百元,足够一个中等家庭花销一年了,你两天就花完了?你独身一人而已,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花钱的?”
吉光斜倚在他的书案上,提了下身上的丝衣,说道:“我好歹也是殷邑来的贵人,吃穿住行怎么能和你耆国平民一样?自然都要用最好的,至少不能比这里的贵人差。这些东西商队那里都卖的很贵的,二百元哪里够?”
聂伤放下毛笔,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果然绫罗绸缎,满身珠玉,便出言讽刺道:“我记得你是个刺客吧,你这个样子怎么办事?整天在温柔乡里消磨,你的匕首已经生锈了吧?不对,呵呵,你恐怕好久没看过你的武器了。”
“怎么会呢。”
吉光随手从衣袍里亮出两把长匕首来,轻蔑的笑道:“我晓得轻重,从来都不会误事。在殷邑时,我就是这样过活的。”
他把匕首放了回去,竖起一根手指冷笑道:“平时的我,和外出杀人时的我,不是一个人。刺客之道,要能紧能松,要学会放松自己,哼哼,说了你不懂。”
“能紧能松?我特么才不想懂呢!”
聂伤心中直泛恶心,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也要时时锻炼武技,不能让技艺生疏吧?我看你这段时间只长肥肉了。”
“切,这点道理还要你教我?”
吉光转过头去,不屑道:“我三岁就从司徒学习武技和巫术,二十多年来,从没有一刻懈怠过。我练武时,难道还要让你看着才行?你是我什么人?哼!”
他又一伸手,不耐烦道:“我不需要你操心,快拿钱来。放心,回到殷邑,我还你双倍。”
“怎么变成双倍了?上次不是说十倍吗?”
聂伤瞪着他,不悦道:“吉光,你这样信口开河,我可不敢借钱给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
吉光拉平衣襟,神色难堪的说道:“上次我以为……我对耆元的价值没有概念,以为几百块钱也就十余石粟米而已,所以才说十倍偿还的。现在不是知道了嘛,十倍,太多了,把我全部家当都赔上,我也还不起呀,最多只能两倍。”
聂伤听笑了,说道:“你也知道自己花的多了,那还不节省着用?”
吉光烦躁道:“不要废话了,就说借不借吧。”
聂伤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借多少?”
“五百!”
吉光举起一只手掌,解释道:“最近我结识了许多姐妹,每天都到她们家中吃饭,很不好意思。我也得经常请她们聚会,不然让她们说我小气,有什么聚会就不会叫我了。”
“你就是个挨宰的凯子!”
巘戅久读9Duxs.Com戅。聂伤紧盯着他,很不想借钱给这货。
因为借出去的钱是他的私财,前后几次已经借给这货两千多元了,可不是个小数目。侯府的开销也不小,方方面面都要花钱,预算挺紧张的,实在养活不起这个奢靡纨绔。
更关键的是,他非常怀疑吉光的还款能力。这基男这么能花钱,估计在殷邑也没有多少余财,根本还不起欠债。
说不定他早就破产了,一直穷困潦倒,憋的难受,来到耆国后把自己当冤大头,完全不在乎名声和后果,拼命花自己的钱。
“唉,算了,谁让这只基是司徒闻恕的属臣呢,就当花钱买了一位神巫的好感吧。”
聂伤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拿起毛笔准备写张纸条,让侯府账房支给吉光。
“侯主,有急报!”
正蘸墨时,一个斥候忽然来报。
聂伤又放下笔,问道:“何事?”
“是、是……”
斥候瞅着一旁的吉光,不愿直说。
聂伤看了眼吉光,把纸笔推到书案对面,对斥候笑道:“你写下来吧。这位殷邑来的王室贵人,无比高贵,可惜却不识字,是个文盲,哈哈。”
“哼!”
吉光羞恼的转过身去,冷哼道:“以我的聪明,这些日子我早就学会写字了。我才不想偷看你们呢。”
那斥候十分精细,用身子挡住吉光,迅速写了几个字交给了聂伤。
厺厽 久读小说 9duxs.com 厺厽。聂伤拿起来一看,神色一变,迟疑了一下,把纸条递给了吉光,说道:“和吉贵人你有关。”
“是我的事吗?”
吉光接过纸条,呲牙咧嘴的使劲辨读:“这个‘二’字我认得,这个‘了’我也认得,嘿嘿,这个,好像是、是个‘虫’字。”
“第三个字太复杂了,我还没学过呢,学过了我一定认得。嘶,让我猜猜,左边看着像酒,右边好像是星星的‘星’。按照右为声部的规矩,应该是……啊!”
他突然大叫一声,一下把纸条拍在桌上,瞪大眼睛问聂伤:“是痋者醒了吗?”
“哈哈,不错啊,还真让你认出来了。”
聂伤笑了一声,点头道:“是的,虫二醒了。”
吉光一下跳了起来,对他招手道:“还磨蹭什么,我们快去看痋者。”
“欲速则不达,备车也需要时间的。”
聂伤慢悠悠的起身,刚要动脚,吉光又拉住他的衣袖,指着书案说道:“你的钱还没给我呢!”
“我擦!”
聂伤怒了,一把甩开袖子,喝道:“你都要走了,还要钱做什么?”
吉光挺着胸,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路上不需要盘缠吗?既然有钱可用,我为什么还要在野外露宿?当然要坐车入城住豪宅,花费很多的,你要穷死我吗?”
“尼玛的,我又不是你的基伴,为什么要给你钱!”攫欝攫
聂伤心中怒吼,喘了几口粗气,还是提笔写下一张字条,说道:“这是你借我钱的凭证,总共两千两百零五元,零钱我不要了,加上这次的,两千七百元。你签名确认。”
“呸,小气,当我是不守诚信的小人吗?”
吉光嫌弃的唾了一口,倒握匕首一样攥住毛笔,动作笨拙的在纸条上比划。
聂伤见他迟迟也不下笔,提示道:“不会写自己名字,按上血手印也可以。
“我当然会写,就是不熟练,怕写的太难看了有损我的威名而已!”
吉光态度恶劣的回了一句,描了半天,最后还是扔下毛笔,咬破手指在纸条上按了个手印。
“这借条相当于一个血誓,吉贵人一定要守诺啊。”
聂伤一边吹着纸条上的墨迹,一边说道:“我们在借据上都说清了,你若在一年内换不清欠债,就要卖身给我。”
“什么!!!”
吉光差点一个跟头杵到地上,伸手就来抢借条,口中大叫:“且住!让我看清楚再决定!”
聂伤闪开他,微笑道:“已经立下血誓了,不能改了。”
“你还不清债务,我就把这张借据拿给司徒大人看。呵呵,我相信司徒大人绝对不会坐视属下违背诺言,说不定他会替你还清债务的。”
“我、我……”
吉光面无血色,背都驼了,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头,语气发颤道:“你怎么、怎么不跟我说、说清楚?”
“借据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吉贵人你也说自己识得字,你自己不会看吗?”
聂伤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的笑道:“其实也无所谓了,我只收了欠款而已,两倍都没有给你算。呵呵,以吉贵人你的财力,这点钱财算什么,是不是啊,吉贵人?”
“……”
吉光神情呆滞,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地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了,钱拿好,我们走。”
侍从将钱送了进来,聂伤把钱袋塞到他手中,昂首阔步的往门外走去。
吉光抓着钱袋,双手直颤,把钱袋抖的哗哗直响。
他楞了好一会,才猛地一咬牙,狠狠自语道:“凭我的本事,一年内赚这点钱不在话下,只要简省点用,一定能还清的!大不了让此人把我……呼!”
他脸色一红,长吁了一口气,将钱袋挂到腰上,摆出一副傲娇姿态,扭着屁a股紧跟着聂伤去了……
二人在祭所门口碰到了虫二,只见这老虫子站在洞口高台上,正指挥一团金色虫云飞来荡去。
那团虫云足有两三丈方圆,在空中不断变幻形状,身上甲壳反射着太阳金光,闪的人眼睛发花。
“嗡!嗡嗡嗡!”
虫二像在遥控无人机一样,把手指向哪里,虫群就嗡鸣着飞到哪里,又不断做出各种手势,虫群也随之改变形状。灵活机动,毫无滞涩,真真驱动由心,使虫如使臂!
“去!”
虫二把手一指,金色虫云猛然扑向一棵大槐树。
只听嘁哩喀喳一阵响,绿色粉末如喷雾一般朝四面挥洒,枝叶茂盛的大槐树很快就被啃成了光溜溜的模样,变为一颗玉雕般的枯树。
“哈哈哈哈,我的龙血铜飞甲,终于炼成了!”
虫二得意的狂笑,左右瞅了瞅,又把手指指向了山下的一群猪:“再去!”
“呜嗡!”厺厽 啃书居 kenshuju.com 厺厽
金色云团变成了梭状,瞬间飞过一里多地,再在虫二的手势下变成一张网,猛然罩下,一下就将地面上的五六头猪罩在里面。
“嗷哼哼哼!”
群猪顿时惨嚎起来,乱跳乱窜,却被金光紧紧裹住,怎么都无法逃出来。
“啊,我的猪!”
一旁的树丛里忽然跳出一个牧童来,不顾自身安危,一步不停的冲向虫群。
“住手!”
‘虫二快收手!”
旁观的巫师大惊失色,齐声大叫,刚刚赶到的聂伤也大声喝止。
可还是晚了一步,那牧童已经撞进了虫群,只见金色光团里血花溅射,猪嚎和牧童尖叫声很快就停歇了。
“……”
众人眼见牧童被吞噬,面色都十分难看,一起怒视虫二。
“你驱虫啃树就是了,为何要擅自咬猪!你向我打招呼了吗?我同意你咬了吗?为何不让痋虫停下来?你这只残暴的老毒虫,你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你真不是个东西!”
大史白须戟张,把手指头怼在虫二脸上破口大骂。
聂伤也冷着脸走到虫二面前,怒斥道:“虫二,你胡闹的太过分了,就算是猪,也不能由你随便屠杀,更何况还害死了一个孩子!”巘戅啃书居kEnSHuju.coM戅
“喂喂喂,你们……你们把事情搞清楚了再骂我好不好?”
虫二抵挡不住众人的愤怒,连连后退,挠头解释道:“我就是一时手痒,想看看铜飞甲攻击活物的效果而已。哼,不就是几头猪吗,我陪给那小家伙不就行了!“
“你……还在胡说!”
众人见他毫无觉悟,都怒不可遏,纷纷撸起袖子作势要揍这个冷漠的神经病。
“哇啊啊啊,我的猪啊!”
正在这时,那牧童的哭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愣,一起转头看去,就见虫群已然飞到了空中,地面上血迹斑斑,就见黑猪都变成了白森森的骨架,一丝血肉都没有残留下来。
就在血迹骨架之中,那牧童跪在地上,双手捶地,放声大哭。看他样子,好像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原来没伤到人啊。”
“看来虫二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虫群。”
“是啊,我们误会虫二了。”
众巫师窃窃私语起来,大史面色尴尬却死倔着不认错,聂伤则向虫二坦然致歉:“呵呵,虫二,对不住了,我错怪你了。”
“哼,你们这些家伙,小看我是吗?”
虫二站直了身子,把脸贴在大史的脸上,大骂道:“我就是痋虫,痋虫就是我!我能连自己的虫群都操控不了?你这老家伙屁都不知道就不要乱叫!”
大史被他的口气熏的急忙退避,闪到一旁不再说话。
“哼,好心情被毁了。”
虫二愤愤不平的看了一圈,忽然看见了聂伤身边的吉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神慢慢变得惊慌起来。
“我、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急忙把虫云收回身上,撒腿就往山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