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已是入秋时节,清晨的天气微凉,露水比夏日更重。
群山脚下的南山大营中,号角呜咽。斗耆国南征大军旗帜招展,车马如流,迤逦开出了营门,往南方进发。
聂伤驻车于高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斗耆国的南山大营位置极为重要,它位于南山和西山交汇处,略偏与南方。不但要防御从南边丛山中蹿出的野人,还扼守西边和西南的两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其中西南方的通道更加开阔,最宽处足有六七里,是进入斗耆国最便捷的道路。
正是因为这两条通道的存在,使整个斗耆国的防御重心都向南部倾斜,军队大营也设在这里。
西南通道是一条长约二十里的平坦山谷,东为马蹄山,西为狼尾山。
通道北方凸起一小山,曰马山,山下有浑河流过。在河流和马山之间的狭窄处,有一道壁垒,常年驻守着五十名士兵,控扼整条通道的咽喉位置。
和上次征剿野人走的路线不同,抓捕野人时,军队要进入南山之中,走到的是崎岖山路。而这次出兵宿国,不用再爬山,直接走西南通道。
马山关口距离大营不到十里,队伍在平地上行走,速度很快,不一时便到了关口。出了马山关,前方就不是斗耆国的领土了。
守关的戍卒们早就等在路边,前方队伍络绎通过关门,国主的戎车驶到跟前,众人忙弯腰行礼。
聂伤朝他们打过招呼,观察着石头砌筑的关墙,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对御手道:“比叔,停车。”
戎车御手是一个候主领的年轻贵族,叫做斗耆比,斗耆家的远支。据说这比叔是国内驾驶技术最为高明的车手,是死去的老侯的御手之子,也算子承父业,继续为新国主驾车。
聂伤这辆国主戎车是指挥车,一般情况下不会参战,所以没有设置车左武士。车上空间很大,铺着厚厚的虎皮、毛毡,还载着美酒和食物,头顶有车盖遮阳,乘坐十分舒适。
这样的豪华戎车国中还有一辆备用的,都是前任国主置办下的家当,现在全被聂伤继承了。
聂伤不喜欢出战时用这种奢华器物,但是又来不及改造,只能暂且用着。
那比叔听到聂伤的命令,应了一声,手中缰绳轻轻一抖,两匹战马便一起收住了脚步,稳稳停了下来。
“开车技术果然不错,至少没让我晕车。”
聂伤看了眼端坐在车上连头都没有扭一下的比叔,跳下车来,招来守关的戍长说道:“我看此地不甚险要,关墙也不甚高,你们的人是不是太少了?如果有敌军大举来袭,你们能守住多长时间?”
那戍长是个百夫长,算是中级军官了,不像林场苍那种底层军官,气质很从容,不卑不亢的禀道:“国主到了关外,你就知道马山关险在何处了?”
“哦?”聂伤有些好奇,大步出关门,眼前顿觉开阔。
前方的通道尽头,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河流纵横,湖泊众多。再远处,隐隐能见白光闪闪,却是那方圆几百里的巨野大泽。
“国主请看。”
戍长跟在他身后,指着关墙下方的地形解说道:“浑河流到此处,扩散成了四条小河,将西边的平地都淹成了泥滩沼泽。里面环境复杂,杂木乱草孳生,地形随着水势涨落而变,无路可行。”
“只有在靠近马山的一侧,才有一条十几步的道路可以通行。此路在沼泽中蜿蜒盘绕,攻到此处的敌军难以展开阵型,难以组织进攻。”
“而我马山关,正好在这条路地势最高的地方,可以俯视下方,周边动静一览无余。敌军少则拒之,敌军多则立刻向身后的南山大营求援,援军能在敌军到达之前就赶到。试问何人能破?”
聂伤扶剑站在关口,了望着前方的怪树混生的杂乱湿地,良久才转过身来,问那戍长道:“君是何名姓?”
戍长躬身施礼道:“小臣羊甲,南溪邑人。”
南溪邑是斗耆国最南边的村邑,派他们家族之人来守卫马山关正合适。
聂伤指着东南方,对这位戍长羊甲道:“羊甲,我军这趟突袭西南宿国,宿鄣两国军队回军后,如果不愿与我正面决战的话,就有可能会从这个方向反攻我国,攻击你这里。”
“如果是这样,前方大军就不能及时支援你们,你们至少要顶住两国联军一到两日的攻击,我们才能追上来。你知道如何应对吗?”
羊甲禀道:“国主放心,我会放出斥候朝东南方向远探,一旦发现敌军的动向,就急速报知秧世……报知候妇,候妇会调动东北方的驻守兵力来支援马山关。撑过两日攻击,绝对没有问题。”
“好!”
聂伤对这个羊甲的表现很满意,此人不但清楚自己的职责,还能看到大局,果然不愧是守卫斗耆国最重要国门的军官,素质很高。
他又检查了一番壁垒的守备情况,发现关墙的防御力并不像外表看着那么虚弱。墙上强弓颇多,箭矢充足,墙内滚木礌石柴草也堆了几大堆。想要攻破此关,以这个时代落后的攻城技术,非死个几百人不可。
马山关的情况让聂伤很放心,回到车上时,战兵已经过尽,身边皆是辎重部队的牛马车辆。道路太窄,无法超车,戎车只好夹在辎重车队里前行,在沼泽狭路中慢慢行驶。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出将近十里宽阔的湿地,一直绕在身边的芦苇丛总算不见了,眼前是一马平川。
茂密的蒿草和树林之中有一条小路,正是通往宿国的道路。由于两国久不来往,这条路已经处在半荒废状态,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它。
小路虽然被野草覆盖,但是比沼泽里的路要好走的多,特别是地面结实,更易于车辆通行。
继续前行了十里,发现了一个斗耆国的隐蔽前哨站,只有两个伪装成野人的士兵驻守。两个人是羊甲派出来的哨探,平时藏在林子里,今天见到大部队开来,特意出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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