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军的前哨和这些援军交锋，他们很确定，这些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十几个清军就能砍散上百个长矛兵，这些人斗志很高，但训练水平实在太差，根本不是清军的敌手。
但是长矛兵中混了许多少林和尚。和尚分为两种，一种挥舞夹刀大棍，武艺高强，在混战中和清军甲兵肉搏也不落下风，而另一种就很奇葩了，有扛着三眼铳的，有抬着虎蹲炮的，口中是佛号，手里是火绳。
其实这些人也不全是真和尚，罗戴恩、李际遇把闯军淘汰下来的那些旧装备都拿出来了，从留守河南的曹营部队中凑了还算像样的几千人，让他们操作这些火器，为了方便指挥，和普通民兵有所区别，干脆让他们都穿上灰色的僧衣僧帽，反正也没有甲给他们穿。
至于剩下的几万人，都是普通的民兵，也就是只接受过一点点军事训练的农民，大部分都是曹营来到河南之后分了田地的自耕农，保家卫国的热情非常高涨。
靠热情是打不赢清军的，身披重甲的护军前哨兵打这种连长矛都不太用得明白的无甲民兵，以一当十不是吹牛。但就算他们是帝国时代2里黑暗时代的民兵，数量多了也足以淹没圣殿骑士，毕竟这是明末，不是明末无双。
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混了一部分懂得打仗的人，这就让清军无比头疼。对付这种组织度极低的对手，最高效的办法就是分成小队快速冲垮他们，可是分成小队之后，说不定就会碰上十几个人被二三十个和尚群殴的局面。一旦清军兵力集中，那自然是所向披靡，在阵中横冲直撞，但是又会面临被各自杂式火器不断轰击的问题。更要命的是，李过还在不断逼近。
努山熟识的一个护军前哨兵阵亡了，死因是他的战马被一支神机铳发射的箭矢射中，导致他坠马摔伤，被一群民兵扯下头盔捅死了。神机铳是一种用火药动力发射箭矢的火器，这东西的形制还是二百多年前沐英平云南时设计的，就这支枪本身，也是颇有年头的古董了，被一个当了几个月兵的饥民拿着射了一箭，炸掉了他三根手指头，也葬送了一个身经百战的护军前哨兵。这让努山的怒火难以遏制，这帮不久前还在拿锄头的乌合之众，竟然这样轻易地杀掉了用几十年锤炼技艺的勇士？
这就是火药时代带来的改变之一，不管饥民还是草寇，一支土铳在手，就敢挑战任何一个武艺绝伦的军事贵族。哪怕你有李元霸的神力，嘿嘿，老子能打雷。
要是论伤亡数量，罗戴恩、李际遇带来的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民兵死得自然比清军多得多。然而武装一个这样的兵的的成本仅仅是一件楦草的薄棉衣、一根长矛和几顿饭。他们来打这一仗，曹营给他们一块银圆，伤了给两块，轻伤残三块，重伤残四块，死了给五块。
五块钱一条人命，听着似乎很离谱，但这些农民的脑袋如果被官军砍去领赏，也只值一两银子，这还是在没有克扣的情况下。像闯军那样发高得离谱的抚恤，是因为打算制造一批读得起书的富裕自耕农，培养最底层的统治阶级。穷人一条命的真实价码，其实也就五块钱。而且不需要强制，有的是人愿意挣这五块钱的买命钱。而且曹营有新政权的优势，行政效率高，说给五块就真能给五块，在老百姓眼里，这就是青天大老爷，恩德浩荡。
然而一个护军要消耗清朝多少资源呢？按照另一时空顺治年间的数据，一个普通的护军营士兵，一年的军饷就得四十八两，还得有四十八斛禄米。让他们上阵打仗，一年的开销少于一百两根本免谈。大致算下来，只要清军的勇士别真的像他们吹的那样能以一敌百，曹营就是赚的。
当然，这不代表清军的路线错了，精兵的很多工作是乌合之众永远无法完成的。一百个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分期分批地打败一万武装农民也绝非难事。所以曹营虽然大量使用民兵，还是用了少林武僧这样的精兵和一批有一定组织度的队伍配合他们。民兵几百人一队，由一个曹营老兵带队，全队都只认队长的旗号，旗往哪指，他们就一拥而上上去捅人，如果旗倒了或者队长死了，他们就一哄而散。
努山当年也是夜不收出身，悍勇之极，他挥舞大刀，不断砍杀面前的敌人，曹营带队的军官都被他砍翻了两个。忽然，努山右半张脸一阵剧痛，被不知什么东西发射的铁砂打中了，性命无碍，但右眼肯定是瞎了。
“重新整队！”图赖命人把杀疯了的努山拽了回来。这仗越打越不对了，新赶来增援的这几万民兵当然是打不过清军的，但就算是几万头猪，一时半刻也无法驱散，何况是几万有一定指挥的人。曹军看似是漫山遍野地涌上来，但其实带队的军官们还是有章法的，至少各队之间留了足够的空隙，一队被清军击溃，其他各队不会被一起带垮。放眼望去，起码上百面旗子，就算这些人站着不动让清军砍，身披重甲的清军士兵也没有那么强的续航能力。
何况李过越来越近了，如果清军在和曹军混战的时间，被李过从背后用排铳和长矛阵碾压上来，清军就如同被一堵墙挤入泥沼，绝不会有好事。
在闯军前营和左营之间，正黄旗蒙古都统阿赖正打得罗戴恩节节败退，其实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三面包围了，左边是王瑾和谷可成，右边是刘芳亮。不过毕竟闯军前营和左营之间的距离长达五里，如果闯军想夹击，清军可以迅速做出反应，所以谁也不担心会有问题。
图赖这边，旗人都已经撤了下来，在他身边重新整队，但绿营和蒙古兵和曹营民兵菜鸡互啄，杀成一团，已经乱套了，根本撤不下来。图赖也不管他们，反正之所以带他们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干这种工作吗。现在的他，得专心考虑如何对付李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