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至今还没有掌握快速廉价地量产线膛枪的工艺,而且此时的线膛枪为了保证子弹贴合膛线,必须将子弹做得略大,用锤子敲进去,装弹速度之捉急,让这种武器不可能大规模使用。
至于米尼弹,王瑾都能想到,大约翰自然也想过,但是有一些技术难题无法解决,比如说锡的提纯,制作内径公差小于五分之一毫米的模具,子弹镀蜡,快燃发射药的量产,等等。无论是子弹还是拉膛线的枪管,又都面临依靠手工生产成本过高、速度太慢的问题。先搞出机器,再上米尼弹,这个步骤是不能跳过的。
所以,就算线膛枪打得准,这种又贵又慢的武器也不能取代滑膛枪。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研究了,该有的技术准备还是要搞的,因此闯军中少量装备了线膛枪,给那些枪法较准的老射手用。
有不少线膛枪被援助给了山东义军,用来打冷枪,反正这种伏击根本不会开第二枪,装弹速度慢并不要紧。有了线膛枪,义军士兵便可以从更远的距离更精准地射击敌人。
这种攻击给清军造成的损失是有限的,一个月领二两银子军饷的小兵,被打死几个对于清军来说无关紧要,但是,这种打击对于绿营的士气有不小的挫伤,也能锻炼山东义军。
得胜归寨,黄安德给自己来了碗猪脑汤庆祝。这种仗什么也缴获不到,除了练兵作用,只能带来精神上的满足,但这也是闯军援助他们的条件。
不过,黄安德还是得琢磨做些有油水的买卖。
由于义军的广泛活动,清朝在山东的统治是薄弱的。黄河以南尚有明军和各家反王的兵马,加在一起几十万人,皇太极不敢贸然将主力东移,多铎部只有两万余人,而且只有一半是旗军,为防止洪承畴或者张献忠大举北上,必须驻扎兖州,保护皇太极的侧翼。阿巴泰部除了保证济南、德州、青州等要地的安全,还要随时做好增援多铎的准备,如果分兵去围剿山东义军,手上有七万之众的洪承畴未必不敢吃掉多铎。因此,山东半岛的防务基本上都是绿营杨御蕃部负责的。
让杨御蕃负责,那就等于没人负责,以登州、莱州两府的多山地形,他那三千人怎么管得过来。所以在很多地方,清朝政令不出县城。为了征税,他们不仅将盐税这样的商业税种承包给商人,甚至连基本的土地税和丁税都承包出去。承包着有本地的乡绅、商贾,也有流氓无赖。
他们花钱买包税人身份肯定不是为了孝顺大清,而是为了借大清的旗号盘剥百姓。为了在这种统治力薄弱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既维持山东半岛的稳定又保证税收,清朝甚至允许这些包税人担任联防局团总之类控制乡勇的职务。
这些包税人既是山东义军的巨大阻碍,同时也是他们的财源。既然是义军,甚至现在还领了武昌朝廷的官身,总得多少要点脸,直接去老百姓手里硬抢是不成的。所以,这些包税人就是最好的财源。
黄安德最近盯上了即墨县一个包丁税的,此人原本是当地的一个无赖,清军来了之后聚了三四十号地痞流氓,替官府收丁税。黄安德这些兄弟和杨御蕃的兵正面开打肯定是找死,但对付这种下三滥的货色还是可以吊打的。
“大掌柜,朱四哥回来了!”朱四是黄安德派去和袁时中联络的,闯军虽然把武器直接送到了崂山,但军饷却由袁时中统一发放。李自成认为,不管袁时中接不接受闯军册封,让他统一指挥山东义军都是有必要的,如果山东义军派系林立,甚至有人借着闯军的支持和袁时中对抗,只会妨碍抗清。
“袁头领给我们算两百人的兵额,发了六百块钱。”朱四说,“只是发的都是南方的银饼子,不知道能不能用得出去。”黄安德说:“这个不要紧,既然是银子,老百姓就认。之前单头领已经试过了,和绿营兵走私的时候,这帮狗子都收银圆。”
义军和绿营兵之间也并不是纯粹的敌对关系,能当绿营的人,只要价钱给得足够,连国都能卖,倒卖个军需物资自然不在话下。
朱四说:“日照那边的主力马上就要向西转移了,下一次军饷可就不知道从哪领了。”黄安德说:“过去我们兄弟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又何尝领过军饷。这六百块的军饷尚在次要,关键在于,弟兄们不能一世为匪,总要寻个正经出路。投鞑子那还不如当土匪呢,大明朝廷若是靠得住,当初我们又何必落草。四大反王里,闯军最强,现在又只有闯军能把船派到山东来,自然要跟着闯军。只要官府发饷,谁愿意当土匪?谁不想当官军?将来赶走了鞑子,咱们兄弟回登州去,三四代的子孙都能当读书人……”
闯军中山东到处发官诰,像黄安德这种有二三百人的小头领,只要平素没什么恶名,又接受闯军的领导,就授掌旅职,封骑都尉。从战斗力来说,黄安德的兵马可能还不如闯军野战部队三十人,将这么多山东义军头领都纳入军事贵族群体,无疑会在未来造成很大的财政负担。不过要是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的守财奴,也别扯什么争夺天下了。
朱四他们是袁时中打发走的最后一批义军头领,随后他的部队便拔营西驰。从运河边传来了一些消息,而且是很不好的消息。
“处八兄弟,消息确实吗?这可不是小事,一旦认定了,可是要牵动天下的。”宫文彩谨慎地问道。
被他派去侦察消息的萧处八说:“错不了,鞑子从关营的人手中接了十船粮食,现银交割,内中有一个人,是徐州的吏目老爷……呸!吏目这个狗杀才!漕工里有我的把兄弟,绝不会有错的。”
虽然沦为饥民又落草为寇很多年了,萧处八还是难改将官员称为“老爷”的习惯。
马应试说:“漕帮的兄弟们传来的消息也是这般。西营把漕粮在淮安交割,黄得功原本是要自己扣下的,但皇帝来了圣旨,洪承畴又派了曹变蛟和贺虎臣陈兵边界,黄得功只能留下一部分粮食,将其余的分送到徐州、凤阳。送到凤阳的,是给洪承畴的手下和河南的明军吃,送到徐州的,却只有一小部分是给关营的,大半都是卖给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