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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商人回来了

    闯军水师试探性地向城头发射了几发炮弹,然而望江县城仿佛一座空城,一片寂静。

    闯军很确定,左镇兵马就躲在县城里面。之前高承恩和郝孟施破城时杀戮甚多,导致城内有很多空房子,足够左镇士兵和家眷容身。

    左梦梅深知,带着这些人逃跑的话,一来队伍臃肿跑不快,二来如果跑到洪承畴的控制区,下场恐怕还不如被闯军俘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据守县城,尝试和第一支打到望江县的军队谈判。

    很快,闯军谈判代表就来了。

    “我是奉天倡义营安庐巡抚孙可望,前来谈判。城上是哪位将军管事?”孙可望只有一人一骑,连随从都没带。

    很快,孙可望就缒城而上,被送到了县衙。左镇诸人都有些吃惊,甚至怀疑这是个冒牌货。左镇士兵做了这么多年流寇,也见过不少巡抚,从来没见过有谁二十出头就坐上这种位置,又怎么可能有巡抚孤身一人来谈判?

    其实孙可望也不太敢相信,闯军多年的宿敌左良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了?然而,现实永远比更荒诞。

    县衙花厅,双方分宾主落座,左镇这边的谈判代表是阎紫金。按理说以孙可望现在的级别,阎紫金和他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孙可望也不在意:“阎中军,情况你都清楚,左镇台不在了,洪承畴要吞并你们。要么投我们闯军,要么投洪承畴,这还需要考虑吗?”

    “你们这些留守老营的人,都没有血债,在武昌抢了楚王和几个郡王,这不算血债,还算立功。反正至少没人能证明你们有血债。我们对投诚人员的待遇表昨天已经送进城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问吧。”

    听孙可望的口气,倒好像他已经是阎紫金的上级了。阎紫金是老成持重之人,知道眼前左镇的处境,也不以为忤:“有两件事,第一,少将军的待遇如何?我家老将军与贵部旧怨甚深,此事难以放心。”

    孙可望说:“左镇台所作所为,与子孙无涉,少将军并无劣迹,虽无官爵,但有以两千兵反正之功,可依参将投诚例,封男爵。”

    阎紫金点了点头:“本营当家之人,还有一个要求。我家老将军之死,与洪承畴脱不了干系,贵军若要招降本营,日后便不能招降洪贼。”

    孙可望笑道:“左镇只剩两千人,加上家眷奴仆杂役,算你一万人。洪承畴呢?六万兵马。阎中军不觉得这个要求太好笑了吗?”

    阎紫金当然也知道这个要求太离谱,现在洪承畴手上掌握大明三分之一的军队,其中还有半数是闯军的陕西老乡,虽然尚不知洪承畴心意,但劝降洪承畴必然是闯军的重要计划,怎么可能为了给左良玉报仇就和洪承畴彻底结下不死不休的梁子。而且要说谁有资格得到“谁都能投降,就他不行”的待遇,恐怕左良玉才是最适合的。

    孙可望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闯营也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通知下去,让大家出城接受改编吧。”孙可望看了屏风一眼,起身告辞。

    左良玉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让李自成也很不爽,他永远失去了在战场上正面打垮这个老对手的机会。同时,失去了这个跑路大师,被洪承畴整编之后,左良玉部的战斗力还有可能得到提升。

    很快,刘文秀率领水营前标抵达了安庆,然而,这里的明军已经逃走一空。根据投降的胥吏、保甲等人交代,最后离开这里的马科部为了怕闯军发现,都没敢纵兵劫掠,草草征了些干粮就逃走了。

    洪承畴的意图很明显。如果闯军继续沿长江进军,战线拉长,安庆一带就有可能遭到明军袭击;如果闯军北上和洪承畴决战,他们就要离开便利的长江补给线,从道路状况很不好的陆路转运物资。闯军的人数只有洪承畴部的一半,在这种状态下作战会很不利。

    李自成的选择在所有人意料之中:“老子是李自成,怕他个球!”

    李自成的计划是将物资大量转运到安庆,然后沿桐城、舒城一线的陆路向庐州进兵。所以,他不能现在立刻进兵。黄色俊指挥的开路兵马前进到桐城以北的北峡关就停了下来,闯军先在安庆建立官府,整编降兵,清理土匪等地方武装,等后续物资全部到位,再行北上。

    很快,安庆就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这已经是这座城市第三次易手,所以可以直接省去追赃助饷的步骤。大户让张献忠吃没了,小户让洪承畴吃没了,留给闯军的都是穷光蛋。

    城里最忙的人就是孙可望,他负责的这个新的安庐巡抚衙门不仅要负责安庆的民政,还要负责大军的物资转运。更要命的是人手严重不足,在本地开科取士还需要一段时间,巡抚衙门里的人都得一个当两个用,孙可望得当五个人用。

    不过,也没人以此为苦。不干这种累死累活的工作,自然也就没有开国元勋的待遇。为了将来子孙都读书做官,挨这点累又算得什么。

    京城失守之后,王之心没有逃走,被清军抄家,王之仁没了靠山,成了人见人嫌的角色,索性降了张献忠。连尚可喜都归降了张献忠,尚可义自然也跟着降了。只剩下侯承祖不降,带着少数亲兵逃走了。

    江北左、黄所部明军全面离开了长江沿线,从四川到长江口的商路都打通了。广东的铁器、苏木、蜡、盐,福建的糖、烟草、茶叶,江西的瓷器、纸张,江南的棉布、生丝,湖南的竹木,四川的大米、桐油、药材、靛蓝、生漆,乃至于从贺兰部手上买来的毛皮,都在长江航路上流通。刘希尧现在兼职在江上向商旅征税,发现还有人贩卖笋干、木耳、橘子之类的货物。

    粮食、食盐、布匹、木材,都是社会发展必需的战略物资,有人贩运并不稀奇,但糖、烟草乃至水果这些东西都有人往闯军的统治区贩运,这就说明武昌、汉口、长沙、南昌、九江这些地方真的是太平了,已经开始有稳定的群体有能力进行生存需求以外的额外消费。

    农民战争就算真的军纪严明,对商业的打击也是非常大的,很多大商人同时也经营土地租佃、放高利贷,在农民卖粮缴辽饷时恶意压价,在荒年囤积居奇都是常规操作,其中很多人干脆就是藩王、勋贵、太监的狗腿子,所以会被杀掉很多。但是经过这些年闯军在南方的经营,商品流通已经基本恢复。

    闯军和中国历代的所有正常封建王朝一样,是重农抑商的。就算闯军在很多地方搞了田兵和永佃制,但田兵不可持久,永佃只能治标,他们也总不能否定地主土地所有制。所以,他们也就拦不住商业资本参与土地兼并。在现有生产力条件下,投资工商业利润的稳定性是远不如投资土地的。不抑商,原本二百年的王朝周期律可能就只有几十年了。

    闯军对商业课税很重,不过中小商人因为苛捐杂税的减少,生存环境倒是好了一些,交了税之后就可以跟在闯军的巡船后面在长江上跑生意,不用像之前那样花大价钱打点黑白两道。不过这种情况估计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到李自成晚年的时候,长江航道上估计就又得是到处都有陋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