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荧惑守心,朕算是看明白了。朕登基至今,三十一年。这一幕天象,却是与三十二年前怀帝被袁术逼迫时,一般相似。有些时候,天命还真是不能不信啊。”
刘备在诸葛亮的解说下,完成了观星之后,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又被抽走了一些。
不过倒是变得更加释然、似乎什么都放得下了。精神变差的同时,心态反而在好转。
他挥挥手,示意左右宫女全部退下,只留下李素和诸葛亮二人在附近。
李素劝他外面太凉,刘备就让人拿来一圈火盆和屏风,但拒绝回屋。他就要这么仰面躺着看着星空,问几个这些年来始终没想明白的疑惑。
“贤弟不必担心朕的身体,朕本就是忧伤过度,不是风寒之疾,这点凉还不碍事。朕也没几天了,有些问题,还是想问问,心里好有个数。
朕知道贤弟平日肯定是有所忌讳,畏惧人君之猜忌,不肯尽言,如今,当全无顾忌才是,这儿四下空旷,连宫女宦官都没有,出弟之口,入朕之耳。”
李素:“臣从无顾忌,陛下不必多心。”
刘备微微点点头:“那你说说,大汉真的能历数无疆么?殿兴有福,真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么?能管得万万年?”
李素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便避重就轻:“大汉已经四百余年,虽经波折,终得板荡。未来数百年后,要说再无波折,那是不可能的。但大汉总会以各种方式解决困局,变革制度、与时俱进存在下去。汉族在,大汉自然在。
至于殿兴有福,臣只是总结天道人理、天心人意之向背,不敢说臣一家之言能管万万年。”
刘备一摆手:“到这时候了,还讲什么礼仪忌讳,朕就直接问重点:你说说这殿兴有福,到底是何道理?人心人性,会合为暗合殿兴有福?别给朕说什么以史为鉴、举古人例子以佐证,朕要听的是人性至理。”
刘备这是抛开事实、想谈心理学层面的推理了,只是他没有接触过心理学,也不知道那些术语。但刘备知道,只有这方面的答案,能让他安心撒手。
李素也知道,不给点真正高屋建瓴、完全干货的唯物哲学分析,是混不过去了。好在刘备现在这个样子,就让他安安心心吧。
至于答案,其实李素确实是有——他前世读书学那些政治历史哲学,剖析包括殿兴有福在内的各种正统论的底层原理、用唯物史观来解读,那都是做过的。
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多年,因为要靠这个吃饭,李素自己还深入解读、加工、冥思,进行深入浅出的本土化改造。
所以这一切,他想得非常透彻,这是立身之本。
李素灵台空明,全盘整理了思路后,冷静肃然地说:“必要要听天心人意的原理,那臣今天也不说那些大词了。殿兴有福,可以换个说法,叫‘历史前进的必然性与曲折性’。
上古原始,中古分封,当今郡县,天下熙熙攘攘,数千年来,总会前进,让细民更得自主、君父盘剥降低。至于每每土地兼并后、军阀混战、重新均贫富,皆此类也。此即所谓历史必然前进。
但人皆有模仿之心、逐利之心。所谓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看到别人成功了,没成功的会甘心么?必然不会,所以胆小者会跟随,胆大者会另起炉灶自立模仿。
故而每次有更迭制度的划时代推进,最后首推者都不得好死,不能稳定地亲见其长久利益。
秦始皇首设郡县,为皇帝,天下遗老旧贵就会想:这都行,为什么不是我?
天下苦秦久矣,陈涉初举反秦、揭竿为旗。则武臣、韩广接踵其后,皆以为‘陈涉王,孤亦得王’。
所以凡改变历史走向者,躁进则时机尚未成熟、为前代反扑所杀,即使不躁进,只要他是第一个动手、还暂时成功了的。那模仿者也会瓜分之。
所以无论是动手时机快了还是刚好,最后都不免一死。因为他们的行为,会让天下野心家觉得‘这事儿能模仿,我也行’。
而历史最厌恶的,就是被简单模仿重复,能被模仿的阶段,是历史的快速混乱迭代阶段,不可能是稳定阶段。
历史要出现一个稳定阶段,关键就是要上屋抽梯、灭绝跟随者模仿的可能,让模仿获益到此为止,形成专利。
所以,只有殿兴动手慢的人,他们的模式无法被模仿,因为你得先有找死之人帮他完成首倡,而且首倡得足够强、到位了,他才能跟上殿兴。任何人无法单靠自己完成殿兴,历史就进入了稳定阶段。
故而,臣私下总结,历史的前进有必然性和曲折性。必然性是道理本身摆在那里的,天下人心所向的目标。
曲折性是为了筛选掉野心家、让社会从一个成功模式不可被模仿的稳定态、向另一个成功模式不可被模仿的稳定态过渡的中间振荡状态。”
如果“模仿可能性”一直不被断绝,那就会出现魏晋宋齐梁陈的六朝连续篡逆禅让,或者是梁唐晋汉周宋的五代十国频繁武装夺权。
李素为宋濂方孝孺的殿兴有福披了三十年的皮,最后抽丝剥茧抽掉天命德运,剩下的哲学原理居然是唯物史观的历史必然论与曲折论。
要不是看在刘备要死了,李素是绝对不告诉他的。
刘备听完这些后,眼神忽然空洞了一些,瞳孔也缩放数次,长舒出一口气:“原来……说白了竟是如此么。虽然没那么神圣,但朕怎么反而更放心了。也罢,子孙自有子孙的机缘。大汉已经深入人心,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刘备倒也不至于那么戏剧化地当天就因心病尽去而如何如何,他只是变得吃得下睡得着了,状态居然还有所回光返照,多撑了好几天。
一直到九月过半,临近下旬的一天,之前远在东北驻扎、这几年一直率军维持地方、肃清游牧余孽的赵云,总算是风尘仆仆轻装赶回了雒阳。
刘备还没见到他麾下如今最信任的、还健在的武将呢,心里当然还吊着事情。
比赵云地位高的关张已经不在了,比赵云地位低的马黄太史也都没了,更低一级的徐晃,也已经久病缠身(历史上徐晃病故于227年)
刘备要信赖一位武将托以军务方面的后事,自然非赵云不可。谁让这一世赵云的地位和军功,也远非历史同期可比呢。
他可是以骠骑将军的身份,不但在统一战争中立下诸多功劳,最后还完成了在瀚海与狼居胥给漠北鲜卑最后一击的伟业。
之前只是关羽还在,上面位置也没空出来,不可能给赵云升官,现在要托孤,老一代的三兄弟在短短九个月里都要走了,剩下的肯定要升一级。
赵云没有演义里说的那么老,他187年跟随刘备时,刚刚弱冠之年,所以今年是五十九岁。
赶到雒阳后,他直奔皇宫德阳殿,拜见了刘备。
大殿上歇满了群臣,都是赐了席榻跪坐等着。只有三五个地位最高的,站在近前听候吩咐。
刘备也算仁慈,知道下面人等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要是一直站着也累人,说不定还误事,就赐了垫子。
至于跪坐,汉朝人之前本来就这样的。
也就近年来李素这些人觉得不舒服,才开始把胡凳渐渐改良、让汉人自己也养成了新的坐姿。不过皇宫大殿这种正式场合,依然还要跪坐。
赵云也就越过群臣,直接走到刘备面前,还略微扫视了一眼,注意到旁边另外站着的,只有李素和诸葛亮二人。此外还有刚当了两年太子的刘理,跪在刘备面前,听取父皇教诲。
太子跪着,大臣却站着,也算是礼遇了。赵云犹豫了一下,原本也要俯身,刘备看到制止了他:“子龙近前来。”
刘备抓着赵云的手拍了几下:“朕与群臣、诸弟起兵匡扶大汉,天下俨然已三十余载。中兴六公爵,如今仅余其半,就剩卿等三人了。
托付后事上,朕也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日常治军理兵、慑服边地叛乱,全在子龙。朕今日加封你为大将军。至于国家大略,以后你们都听伯雅吩咐便是。”
赵云带甲在身,只能拱手:“臣谢陛下知遇之恩。”
刘备又喊过李素:“贤弟智冠天人,贤绝先圣,古今莫有过此,必能思得万年永治之法,革除割据、外戚、宦官、世家诸般治道顽疾。
今后但有所得,尽管施行,便是要限制君权、让后世不肖子孙不得妄为,也无所谓。朕知道那都是为了大汉长远好。”
李素也有些感动:“陛下多虑了,必不至于此。”
刘备点点头,第三个吩咐诸葛亮:“伯雅观其大略,不问细政,查漏补缺,还要仰仗贤侄多多费心了。”
最后,他才让太子刘理膝行而前,摸着刘理的头交代:“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当晚,刘备驾崩于德阳殿,终年六十六岁。
比他原本历史上又多活了三年多,竟然活到了原本历史上曹操的寿命,李素注意到这一点后,也是不胜唏嘘。
从关羽之后的九个月里,刘关张先后都没怎么受苦过去了,代表着一个时代也就此翻篇了。
章武三十一年最后剩下的三个月时间,朝廷也没什么动作,一切照旧,就是治丧,年号也还没到改的时候。
拖到第二年开春,国家上下的哀思也差不多散了,在李素主持下,按照一世一元的法则,给刘理定了新的年号。
朝廷的大政方针思路,无非是停止对外用兵、防止疆土过阔带来的内部不稳,把重点花在消化刘备晚年新征服的土地上。
不毕竟漠北和莎车花拉子模那些,都才分别被征服四年和两年而已,遗老遗少还很多。要确保这些边远地区不因为大汉皇帝的更替而重新离心,要做的工作就已经不少了。
而事实上,当地还真就先后发生了好几起性质类似于历史上刘备死后的孟获之乱的兵灾。
好在朝中有大将军赵云统筹调兵,国政方针全部李素说了算,这些事儿也都在两三年内重新搞定。算是赵云告老病退之前,为大汉做的最后一波功劳。
最终,赵云因为活得久,立功周期长,传给后世子孙的封地,竟然还略微超过了关羽张飞,达到了十五个县,算是仅次于李素的封地最大的公爵。
他实际控制的封地区域横跨辽吉,甚至还有一角伸入了后世属于毛子国、北棒国的海参崴、图们江口地区。
唯一遗憾的是,原本被大汉拿来当枪使的帕提亚人,最后还是在刘备死后两年、因为大汉军队无力维护国际秩序,所以还是被波斯萨珊部灭了。
大汉没有直接损失,但也失去了继续干涉中亚问题的借口、也失去了在当地为大汉筹措粮草、邀请大汉维和的盟友。
天下文明世界从此进入了大汉、萨珊、罗马、贵霜四帝国时期,以及天竺和北非埃及一带的一些小国。
此后十余年,大汉进入了一段其他方面类似文景之治、但工业科技和地理发现方面却更有胜之的繁荣期。
军事上的收缩稳健、内政上的轻徭薄赋、让科举进一步清明、人才上升流动通道更顺畅。工业科技和商贸往来高度繁荣,美洲作物和用于制造万金油的澳洲桉树等植物,也以每隔数年发现一个新品种的频率,渐渐往中原传播。
(桉树的桉叶油是万金油等热带防虫药的三大主要成分之一,有了桉叶油才能让热带殖民安全度彻底提高。
但种桉树有坏处,所以李素没有在中原直接种,只是在海军发现澳洲后,从澳洲引进到旅汉南岛,也就是菲律宾地区种植,然后直接把桉叶油收获之后海贸运回中原。)
巧克力,玉米,土豆,辣椒,南瓜,番茄,花生油……十余年间丰富了汉人的田园,让天下人口进一步增加,也免于饥馑。
刘备晚年,大汉人口数量规模一直维持在三千五百万左右——原本会增长得更快,但主要是地理发现交流引入新的传染病,始终在压制人口寿命,抵消了一部分自然增长。
但是到了230年代,随着传染病的压制效果渐渐弱化,李素也有限地推广了一两种他懂得的免疫防疫技术,比如种天花牛痘。美洲作物也渐渐自然普及,人口增长终于有些压不住。
很快突破了四千万、后来又逼近五千万。李素在刘备之后,又大权独揽辅政十六年,尊荣无比,刘理对他也确实真心敬重有加,没有丝毫怨念。
到七十岁时,擅长养生的李素完全正式退休,回扬州会稽郡的封地又安度了几年晚年。最后一直活到七十三岁,西元245年,汉452年,与孔子同寿,比刘备晚了十九年。
诸葛亮因为这一世有好好护肝,而且也养生没那么累,本身身体素质条件就好,居然寿至八十四岁,比原本历史上整整多活了三十年,至西元265年、汉472年。
因为诸葛亮的高寿,他甚至活得比皇帝刘理还久,以至于还比他年轻了十几岁的皇帝刘理走在他前面、还托付他辅政嗣君,当然已经不存在所谓的“托孤”盛轨了,毕竟天下已经很太平了。
李素和诸葛亮全权辅政的三十年,是大汉三兴后的绝对内政发展黄金期,科教文化全部昌明,社会生产力几乎全面发展到了后世16世纪的水平。
本该出现在大航海时代的火枪大炮、新一代炼钢技术、机械加工技术,也全部出现了,之前战争年代只是重点发展所留下的短板,也在市场繁荣的自然推动下,自发补齐了短板。
大汉的人口,在245年李素晚年,达到六千万。到诸葛亮晚年的265年,达到八千万。
……
诸葛亮之后,大汉没有再设立丞相,但大家也形成了对君权一定制约的默契,靠科举开明政治维持社会流动性,稳定统治期自然也远胜从前。
西汉、东汉的社会稳定期,最多也没超过一百五十年过,就被土地兼并和阶级固化给打趴了。李素和诸葛亮优化后的制度,这些问题被极大缓解、矛盾积累速度慢。
还有更大的生存空间和农业产能潜力可挖,一切的一切,让三兴之后的汉室居然连续运转了三百多年,都没有严重的内部危急。
西元300年时,大汉总人口破亿,360年时,破两亿,400年时,破三亿,480年时,破五亿,最后总算进入了马尔萨斯陷阱。
而因为大汉毕竟没有实行资本注意制度,李素和诸葛亮之后那些日子里,科技的进步肯定比不上同等时间段里、历史上实施资本注意鼓励创新时的速度。
所以诸葛亮晚年科技水平停留在16世纪末,到了公元480年时,大汉的科技也才普遍相当于另一个时空的18世纪中期、距离全面工业歌命还差临门一脚。
生产力不够发展,粮食不够,人口爆炸,稳定存在了七百年之久的汉朝,终于不得不冒险转移矛盾。
好在因为七百年积威,人心思汉,殿兴有福意识形态被宣传了三百多年,人人奉为圣贤之论,所以倒是没人想到推翻大汉来解决这个矛盾。
再加上大汉有科技和军事优势,最后博弈的结果,是大汉走上了一场对外挑衅扩张洗牌、对外转移矛盾的路子。
一场持续三十年的对外扩张战争,还有一场随后持续三十年的镇压平叛维持统治期,把大汉的先进科技和文明带向了全世界。
480~510年间,波斯的萨珊、天竺的笈多、欧洲的罗马帝国,全部被大汉灭了。大汉在这个过程中,掠夺了巨量的财富和文明遗迹,释放了内部压力和贫富分化,但也付出了大量人口。这个征服,短时间内比另一个时空的成吉思汗还要恐怖。
六十年里,又一波“天下户口减半”,到540年(汉750年左右)时,大汉户籍总人口居然从之前的突破5亿,回落回了3亿多。不过这么一波洗牌,大汉又能撑个两三百年的马尔萨斯周期了。
因为工业歌命还未开启,大汉的疆土过阔惩罚太严重,而且人种上差异确实太大,那些被征服的都是白人,看肤色怎么都不会服你,所以叛乱此起彼伏。
大汉的统治在各地只持续了一两代人,随着当地人也在“成为大汉子民”的那几十年里,渐渐学会了大汉的军事科技、先进意识形态,稍稍拉平了双方的代差,
在西元六世纪中期,思念西方的遗老遗少们持续武装斗争,纷纷在罗马帝国的遗址上重建了法兰克和拜占庭,
只不过这个新的法兰克是彻底拥有了西欧,包括三岛和伊比利亚半岛,
而拜占庭也跟原本历史上的不一样,这个世界的拜占庭没有亚洲部分领土、没有占有后世的土耳其,反而是往基辅方向发展,往北方毛子领土扩张。
法兰克和拜占庭的分庭抗礼,基本上也可以算是以信仰来划分,所有信罗马那一派的都是法兰克的,所有信正教的那一派的都是拜占庭的。
在中东和南亚的土地上,阿拉伯和后笈多王朝也先后在几十年前被大汉洗牌灭掉的古老帝国们残骸上重建。
另外,这些国家在重建的过程中,那也是痛定思痛、把旧的落后制度都摒弃了。他们就像原本历史上被打痛到甲午状态的晚清人一样,开始穷则思变、救亡图存,搞“师汉长技以抗汉”。
凡是大汉传过去的东西,他们都无差别觉得是好的,必须学习,觉得大汉就是靠这些先进制度才牛逼的。不能光学工程技术和自然科学,连哲学政治理论体系也要学。
很多西方七世纪的顶级思想家,当时都成了钻研《殿兴有福论》的高手。毕竟西方人重建的制度也需要有皇帝、有国王吗,而只要是君主制在地球上存在一天,“殿兴有福”这种给正当防卫立国者准备的理论,就肯定是有好处的,能确保君主武装建立政权后代际传承更稳定。
那些西方思想家把这个道理想明白之后,就不约而同去跟类似于查理曼大帝、查士丁尼大帝、阿拉伯开国军阀们这样的世俗君主兜售,
告诉他们“大汉之所以强,就是因为他们过去七百年都没有朝代更替,所以每次外国有兴衰周期而大汉没有,所以大汉可以趁你内乱要你命。而大汉的建设成果可以一代代代际传承积累下来,厚积薄发几百年后就比你牛逼了”。
于是乎,在全人类都还在君主制的情况下,李素的《殿兴有福论》就成了7世纪的普世价值、跟晚清宣扬的“德赛两先生”一样被所有地球人中的读书人挂在嘴边。
大汉要用这个理论维持统治稳定,外国也要用这个理论武力复国,交战双方都拿着李素的理论整合自己内部资源、提升调度动员效率。
西方君主也先后在巴黎、君士坦丁堡、巴格达三处给李素立庙,但是要淡化他曾经是“大汉丞相”这个历史身份,而是把他处理成一个普世价值的图腾符号,同时着重宣传他们本国那些把李素的政治哲学思想给本土化的具体哲学家。
总而言之,从人类思想史的角度来说,李素被尊为全球公圣,一直持续到君主制在地球上消失的那天。大汉虽然没有长久实现武力统一全球的军事胜利,却也跟《文明6》里那些走“文化胜利”的玩家一样,成功宣扬了汉式普世价值。
最终,大汉能稳固守住的固有领土,依然还是以撒马尔罕、巴尔喀什、后世的孟加拉和阿萨姆为界,从这条线以东的土地,全部归属大汉所有,世界也早就习惯了,压根儿没想过反攻。
这跟几百年前的疆域相差不大,最多就是阿萨姆、孟加拉和部分缅甸新开荒地区算是新加的,另外就是漠北一直到西伯利亚,也不可能有人来抢。
不过,大汉也在西方新四大帝国的重新叛乱建国过程中、因为双方都用上了火枪大炮对战,激发了新一轮的军备竞赛和科技升级狂潮。
之前大汉吊打全世界,因为没对手,才渐渐僵化故步自封、诸葛亮之后两百多年都不怎么攀科技。现在有了对手,竞争性升级,进步还是很快的。
所以到公元540年、西方各国分别另起炉灶重建的时候,蒸汽机工业歌命终于水到渠成进入了爆发期。
新形势也需要新制度,大汉反思了之前六十年减少了一亿多人口、白打了那么久又被推回来,决定进一步限制君主权力,不能再搞穷兵黩武转移矛盾。
好在,这个世界的皇帝,也比另一个世界的中原皇帝更安心,不怕权力被限制——后世的华夏之所以不能搞君主立宪,是因为君臣猜疑链已经锁死了,皇帝失去兵权就怕被人杀了,是绝对的你死我活。
而如今的大汉,因为没有过“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黑历史,七百五十年下来,大家也习惯了不姓刘不能做皇帝,所以皇帝自己也安心一些,敢试探性放权。
就好比原本历史上曰本人的天皇,他们就不太怕被幕府将军杀了,因为他们存续的时间长了,不改朝换代,君臣猜疑链就宽松一些。
大汉试图发动全球统一战争的那两代雄主过去之后,新皇帝也为之前的损失惨重、西方重新崛起下了罪己诏,从限制擅自对外宣战的权力开始,往君主立宪过渡。
这种政治上的变革,也跟工业歌命的爆发,刚好吻合上了,整个世界就从公元550年左右、达到了原本历史上1780年左右的生产力水平。
皇帝乱发动战争的权力被限制后,大汉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人口再次出现暴涨,但这一波他们就没有再想打仗转移矛盾,而是把脑子花在了“往美洲和澳洲移民”方面。
此后近两百年,大汉靠这个新的思路,来解决本土人口过剩的问题。而欧洲人和中东人因为没到这个程度,最后就导致美澳的当地人渐渐黄种人化,压根儿就没白人什么事。
只是这些地方也只算大汉的殖民地,没法控制成本土。就相当于历史上英国对米国澳洲的控制差不多。
公元650年左右、汉900年时,第一次工业歌命结束,电的原理首次在实验室里被发现,大汉的自发式君主立宪准备也基本上完成了。因为皇帝毕竟有近千年权威了,大汉的君主立宪肯定比历史上英日要强权铁腕得多。
所以立宪后的汉朝皇帝权力,依然比历史上德国人在帝国时期的皇帝权力还略大一些,经济政策上也更倾向于国家统筹调控,而非自由市场,是一个大政府主导的,这点上也比较接近历史上的德式。
到汉900年时,距离李素已经过去了近500年,会稽郡公也传了整整24代。他的24世子孙中,特殊时期重新爬上政坛顶层为丞相的有5代,为尚书令、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有9代。
还有好几代当了部卿,最后几代特别不成器就当当富家翁或者打理打理产业。几经沉浮也算是始终混得不错。不说“二十四世三公”,那至少也是“二十四世里有十四世三公”。
因为李素封圣的历史地位,五百年里所有读书人都读殿兴有福理论,加上最近二百年全球所有君主制国家也都在读殿兴有福论,汉朝皇帝始终对这个家族优容有加,没怎么折腾。
毕竟皇帝也知道,如果李素被全球封圣,而他的后人却在大汉境内被罢黜,那很容易造成思想混乱、不利于国家统治,说不定还能给外国蛮夷制造标榜他们才是“李圣思想正统继承者”的机会。
至于李家的封地,哪怕会稽郡和闽中郡后来再是拆分县数,到了24代人、500年之后也早就一代一个县还得差不多了。
最后只留下一个县是承诺永久不收回的,所以李家就留下了句章县为永久封地——不过别小看才一个县,毕竟汉900年的时候,后世魔都的大部分地区也还在海底呢,这500年里长江流域的江海贸易转运,就是靠句章县。
海关署和市舶司也都在这儿,这等于是全球最大的海贸和金融中心。打个比方,搁后世那就等于“你只有一个县封地,但把魔都封给你”,所以李素子孙的富贵是不容置疑的。
汉900年时,李素第24代孙又有个特别成器的,他们家族一贯家学渊源也做得好。他原本也没打算在政坛如何发挥,但因为水到渠成时机成熟,刚好那时候君主立宪的转型正式完成,他也在民意推戴下当选大汉第一代选出来的首相。
不过,既然是选的,也就不可能子孙相袭,只是做了十几年,就退下去了,也算是开了一个和平交接权力的善政先例,给后人开了好头。
汉有天下900多年后,君主专制终于是结束了,工业歌命都即将开启第二轮了,汉将以立宪的方式,换个活法继续演变下去。
——
(全书完)
新书叫《重生之我全都要》,比较传统不整活的,但是相信会有干货硬货、于传统中见新意。已经更了两万字了,毕竟是从历史回到都市,也不敢奢求大部分读者追。
这里只是提醒一下那些追看了我七八年的老主顾,信得过我干货水平的,赏个面子瞅一眼,投几票,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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