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的一钩弯月挂在了夜空,时而飞起的萤火虫徐徐振翅,和空中的朗星混在了一起,让人分不清楚哪些是星星,哪些是萤虫。
而地面上,篝火冉冉,营帐耸立,一个由滚木搭建而成的点将台上,分别站着主帅孙亚强和副帅万古愁。
台下,三军队伍齐整,军容严肃;战马鬃扬,雄壮彪悍;一派威武之师的气势。
但是,每个将士的眼睛里,都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沮丧。这是因为,今天突然被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逃得又甚是狼狈,心理上有些低落和迷惘。
目前和敌军对峙,由于是敌众我寡,士气就会显得尤为重要。想想也是,本来就是以少拒多,如果再失去了必胜的信念,这仗基本上就不用打了。
所以,在必要时,就必须要鼓舞士气!
“众位将士,自我军和敌匪对峙以来,敌我双方各有窥探,也都想一招制敌。就比如今天,那贼秃圆素和尚,他明面上摆下空城诱敌之计,背后却暗调兵马截杀我军的后路。呵呵,想我账中诸将,武将凶猛,谋士智多,怎么可能中他区区诡计?虽然我军是选择了撤退,但实际上我们却是以退为进,因为后面我们另有良图!”
万古愁不吝康概陈词,用三寸之舌鼓舞着士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诸位将士,本帅在求学时,承蒙恩师点拨,习得一门神奇阵法,名唤‘两仪四象阵’。此阵是由两仪四象互相转化。虽然歼敌效果一般,但是,却可以困住数倍的对手。敌军一旦被困,短时间内绝难脱身。这么说吧,我们只需两千的兵士,就可以困住他上万大军。从明日开始,本帅将亲自传授此阵,尔等需详加演练,相信不日之后,便可用于实战拒敌!”
“吼!”
万副帅这话极具份量,这阵法精妙无比,两千能拒一万,任谁听了都会感到欣慰,属于实打实的重要手段。众将士听后无不欢呼鼓舞,士气也陡然升了起来。
对于古代的战阵,张致远了解的不多。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以少拒多的困阵,确实实用。虽说此阵只能困敌,却可以为己方部队的进退闪遁,腾出更为广阔地活动空间。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张致远便被隆隆的战鼓声扰醒,细听之下,鼓点中间夹杂着将士们的嘶吼,听起来就像是在进行某种训练。
既然是吵得睡不着,也懒得再卧在榻上。爬下床来,做了洗漱,便有士卒送来了清淡的早餐。囫囵吃罢,懒懒地披上了军戎,步出营帐开始了逛悠。
顺声望去,校场内约有两千兵士,他们错落有致,围成了一个大的环形阵仗。阵型最初像是两仪的双鱼,首尾相顾,暗含阴阳。霎时,阵型突然变幻,在穿梭换位后,又变为了四方鼎立的阵型。
而万古愁,则是站在高处亲自教授指挥,战阵的各种变换,都在他的指挥下一一演练。从熟练程度上来看,已经初具雏形。
“这就是两仪四象阵?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呀!”
张致远一观观阵,一边摇头,这种步兵阵法,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滔天气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观阵的丁白见他出言不逊,心中甚是不悦:“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弱书生,也敢妄议这精妙的阵法,真是可笑!”
“哦?”张致远一怔,嘿嘿笑道:“这不是丁白将军吗?你刚才的话有些不对,我要给你纠正一下。我是文弱书生,不是懦弱书生,二者之间虽然只有一字只差,但意思却相差甚远。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用词不当岂不是惹人耻笑?”
“懒得和你计较!”
丁白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这倒不是怵他什么,而是因为他是正副二帅的私友。如果与他发生了什么争执,到了主帅那里很不好看。
至于张致远为何来到军中,却是有些说法,听将士们私下议论,他应该是靠着关系想来这里混点军功,以求日后出人头地。说白了,就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关系户而已。
就丁白这种鄙视型的大长脸,自己这两天可是没少见。张致远也懒得辩解,微微一叹后便信步离开,继续他漫无目的地瞎逛。
随着时间的渐长,阳光逐渐灿烂了起来,火一般的炽热就如同是九天射下的毒箭,烤灼着三军将士的身躯。他们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却是无人喊苦。他们个个眸光坚毅,神色凛然,这不禁让张致远感慨,果然是一群好兵!
按照万古愁督军的话来说,今天练兵吃的苦越多,明天活下来的几率也就越大。因为,战场上只有强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娘的,我这不是自己在找罪受?”
想起往昔自己在杜家小院时的生活,张致远就恨得想骂娘。那时候多爽呀,每天可以坐在青藤缭绕的凉亭下纳凉,喝着杜小姐泡的茗茶,吃着可口的饭菜。没事摇摇扇子,偶尔吟上两首‘荡诗’,何其美好!
再看现在,每天吃的都是萝卜咸菜,还不让人喝酒,真是乏味!现在看见个大一点的苍蝇,都想在它肚子里刮点油水来解解馋。这天气本来就热,还非要穿这么一身烫人的‘铁皮’,不仅行动不便,还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正歇斯底里的骂着无良老特务孙大人,却忽见有士兵来寻自己,他说孙大帅有事相商,让自己到中军帐中去见他。嘿!你老孙是曹操吗?怎么我想什么,什么就来!
“小友,你可知道我军现在的处境?”
中军帐中,孙大人高坐在帅位上,问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而一旁的万古愁,摇头叹息,眉宇间尽是惆怅。
“处境?四个字:骑虎难下!”
张致远这话一出,引来了二帅的先后长叹。
“不错,正是骑虎难下!这清风寨固若金汤,如果直接攻打,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且不说他们有着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光是那地理上的天险,就让我军难以逾越。还有就是与他们对峙的距离,扎寨近了些,就要预防他们的偷袭。但如果像现在这样远远相望,又成了消耗战。敌军粮草充足,而我们的补给却有不便。如此下去,实在令人堪忧呀。唉!你说这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真的是骑虎难下呀!”万古愁叹道。
“小友可有良策?”孙大人道。
“这清风寨坚固的就像个铁桶似的,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又是先后两声长叹,正当二帅感觉无计可施时,却听他又道:“不过......”
他的这句‘不过’,便如同长夜中的曙光,瞬间撩起了二帅的希望。
“不过什么?”二帅精神一震,异口同声问道。
“嘿嘿,圆素秃驴善使诡计,难道咱们就不能给他玩点阴的吗?”
“玩阴的?怎么玩?”
“我们商业上有句老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张致远习惯性的抽出折扇,徐徐扇动,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咳!小友,咱们现在是讨论打仗,你这商业上的事咱们改日再谈。”孙大人急忙制止道。
“嘿嘿,孙大人别急,你还记得扬州城我发家时,用巧计蒙骗赵掌柜文社的事吧?”张致远想起过往,贼笑兮兮。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老夫却是了如指掌。当时你冒充巨富,巧用三十两银子作为押金,瞒天过海盘下了他的文社!呵呵,小友虽有着文豪的美誉,在商业上却无半点君子之风呀。”
如今旧事重提,不仅是孙大人,连万古愁都不禁莞尔一笑。
“我说正事呢!你怎么扯到君子上去了?其实,我的这种做法叫做心理战!”张致远嘴角一抽,道。
“心理战?”
“不错,万兄先前曾说,兵者,什么诡道耳!其实商道上的瞒天过海,也可以借鉴到军事上来”张致远饶有意味的暗示了一眼,嘿嘿又道:“孙大人,你仔细想想,孙飞豹最怕的事情是什么?”
“最怕的?让我想想......”孙大人略一思量,怅然道:“唉,孙飞豹之所以如此猖獗,主要是因为国内的精锐尽出西夏,重兵无法到此所致。他的最怕,莫过于是当下的远征军大获全胜......咦!你的意思是......?”
万古愁反应最快,惊道:“造谣?”
张致远嘿嘿一笑:“这种大吹特吹又不用花钱,玩得就是这虚实难辨的心理战!嘿嘿,比如说这样:狄老将军他在两日前大破西夏军,目前已经传来捷报!”
“此计可行!清风寨虽然是依山傍水占尽了地利,却也因此禁锢了自己,造成这信息上的闭塞。只要我们紧守的隘口,他们就没有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络。所以,此类谣言对于他们来说,足可以涣散人军!”万古愁思路开阔,直点要害。
“哈哈,没想到小友不入行伍,却比那些老将们还要奸诈。我把你拉来剿匪,是最正确的决定!”孙大人开怀大笑,而后又道:“我马上安排细作,散播谣言!”
于是乎!一个天大的消息传开了!
那就是,远征西夏的狄老将军大获全胜。圣天子在得悉了捷报之后,大赏三军!敕令上将军狄青,暂不要班师回朝,三军略做休整之后,直接开赴定远县的夕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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