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续说:“笃定的!您交把我好了!对了,我今天出来是带着车的,可以把您还有您的亲戚,一起送回家,很方便的,一句话的事!哎呀,傅医生,侬真是好客气呀,一点点小事体,实在不算什么。啊呀,对了,他们几点钟的火车呀?噢,一点钟的。您看这样好不好,接了您亲戚,咱们一起找个馆子,我给您亲戚接个风,这有多好呀。傅医生,您在医院里不要动,我去接您,我去接您,一下下就到了呀。”
桂龙海又在电话里和傅医生说了好多句话,把这么一点小事情重复了许多遍。
现在,他就仿佛喝了**似的,快乐得红光满面。
4-12
他撂下电话,就脚步轻盈,满面春风地回到秘书长办公室。
他进了门,就客气地说:“秘书长,对不起了,我刚刚接到电话,我们南市那边有一点点急事,我要立刻赶回去,今天要先走了。乔组长,您说,咱们明天上午再来?”
乔艳芳歪了歪嘴,心里想,王长春往医院里一送,明天还来干什么!不是瞎耽误功夫嘛!再说,老子在那边还有一堆任务呢,哪有这个闲功夫!
想到这里,她就说:“什么时候再来,我通知你。或者,我请秘书长通知你!”
她说话还是硬梆梆的,简直就是用命令的口气。
不过,这一回,桂龙海可一点也不计较这个。
爱来不来,老子还不愿意来呢!我现在要去接傅医生了,这才是大事呢!
就这样,桂龙海叫李明奎开着车,先去公济医院接了傅医生,然后就陪着她去了闸北车站。这一路上,桂龙海心里的幸福,就像波涛一般,一波一波地卷起来。
让他大为意外的是,他竟然在闸北车站遇到了萧安城和杨三强。
他极其神秘地告诉傅医生,太平间里的那个日本死特务,就是他们打死的!
傅雪岚虽然早就想到会遇到特务,但还是大为意外。
这个人就是特务!她立刻就对萧安城这个人警惕起来了。
她不得不考虑,接人时,如何避开这个特务!
4-13
这天上午的八点半,萧安城和杨三强到了闸北火车站。
火车站这种地方,永远都是人群最拥挤的地方,也是最喧闹最混乱的地方。
刚到的和要走的,接站的和送行的,再加上无数小贩,把站前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每个行走的人都是侧着身子,还得不断地说:“借光,对不起,借光。”
可是,萧安城和杨三强到达的时候,站前广场上正在发生一场混乱,似乎有什么人在打架斗殴。无数行人围在周围观看,还有人大喊大叫,整个广场都是乱哄哄的。
萧安城不想管这种闲事,他想绕过去到出站口,那里才是他蹲守的地方。
但是,他正在人群外面一点一点向前挤过去时,人群中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却吸引了他。那声音太熟悉,太入心,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在他梦中出现。
他扬头向那边张望,但人群密集,什么也看不见。
当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时,他像触了电似的,不顾一切地挤进去。
老天!他一眼就看见了廖若兰!她的容貌,她的身姿,还有她此时此刻的疯狂!老天,若兰怎么会在这里!她出什么事了!
他来不及多想这些。他只知道,若兰正陷入一场混战之中。
萧安城很快就看清楚了。有四五个日本浪人在打架。他们穿着日本和服,脚蹬木屐,头顶的头发剃得光光的,只在中间留了一小绺。
他们此时吼叫着,正疯狂地围殴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倒在地上,哇哇地叫着,说的似乎也是日语。
廖若兰正疯了似的尖叫着,拉扯推搡那些日本浪人,似乎想保护地上的中年人。
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保护得了别人。那些浪人只一扯,就把她摔倒在地上。
她近乎绝望,却仍然爬起来冲过去,要保护那个中年人。
一看到若兰被人如此欺负,萧安城的眼睛早已瞪圆了。他猛地冲过去,一拳打倒一个浪人,又向另一个家伙冲过去,抬脚猛踹。反身又把一个家伙摔在地上!
跟在后边的杨三强看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也冲了上去,和那几个浪人对打起来。
萧安城和杨三强都是受过训练的,一拳一脚皆有章法。
一记重拳猛击下巴,又飞起一脚踹中胸口。要么抓住手腕来一个前飞,要么一肘撞向浪人的脸部,打得那几个浪人哇哇直叫。
周围的旅客们终于扬眉吐气,欢呼着大声给他们叫好,如同喊号子似的阵阵高叫,配合他们的一拳一脚。那场面,十分激动人心。
几个浪人虽然抡的是王八拳,毫无章法可言,但他们毕竟人多。现在他们把目标全都对在萧安城和杨三强身上,嗷嗷叫着轮番冲上来。渐渐的,他们便占了上风。
萧安城和杨三强此时只能背靠背,互相保护后背,抵挡浪人的进攻。
浪人们看清他们只有两个人,更加凶恶,嗷嗷叫着往上冲。
杨三强吃了两脚,脸上又挨了一拳,顿时暴怒,瞬间从腰里拔出手枪,指着那些浪人们,看谁还敢往前冲!
那些浪人们一看见枪,顿时气势全无。他们哇哇叫着比划了两下,就开始后退,最后撒腿就跑了,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人一看见枪,也多少猜出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向后退去。
这时,萧安城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廖若兰已扶起那个中年人,正匆匆向远处走去,似乎要尽快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他挣扎着穿过人群,大声喊:“若兰!若兰!”
柔弱的廖若兰扶着那个中年人,匆匆地走着。
她听到萧安城的喊声,心里忍了又忍,还是回头盯了他一眼。
她心里好痛,是说不出来的痛!
只这回眸一眼,就让后面的萧安城完全傻了,蒙了,几乎到了抬不起脚,喘不过气的地步。他瞬间明白,一直藏在他心里的若兰,把他当成了可恶的特务!
他在她眼睛里看见了憎恶,看见了绝望。她一定以为,当初他和陈子峰不辞而别,没去参军,没去抗战,却在这里当了特务!
他在她眼睛里看见了鄙夷。她一定对他非常失望!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这种失望!那是极端的失望!
他知道若兰误解他了。但这种误解却无法解释,更无法消除。
一想到这种情况,萧安城自己也感到绝望。他也许,要永远失去若兰了!
杨三强走到他身边,小声说:“萧台,那个挨打的,也是个日本人!”
杨三强说的,也正是萧安城心里所疑惑的。若兰怎么会和日本人搅在一起?那几个浪人,明知他是日本人,为什么还要打他?他实在想不明白。
他向周围看看,周围的人正悄声悄语地注视着他,似乎也在议论猜测他是什么人。他和三强是来观察和监视的,不能如此被人注视。
他小声说:“三强,咱们走远一点。过一会儿再来吧。”
他们穿过人群,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离开车站。
曾经喧闹的车站,此时也渐渐平稳安定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4-14
此时,在一个卖馄饨的货摊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
他身材中等,体格强健,宽阔的脸上藏着狡黠和机警。他不动声色地看到了整个过程。其中至少前一半过程,正是他设计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