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消息像上一次提炼精盐一样被走漏,这一次裘盛不仅在选人方面严格不少。被选之人都被提醒如果走漏消息要小心株连家人朋友,更将马场设到离雁门关足足有五十里远的地方。如此安排,任谁也想不到这是裘盛的马场。
作为一个二等绣衣使者兼三郡校尉,裘盛这个特工武将看到马场中的马匹越来越多,越来越健壮是打心底高兴的。他只期待麾下早日有一支能征善战的骑兵。
自从上次去公孙部谈生意后,张小蓉和巧儿就成了裘盛的尾巴,只要是出城,她们二人必定跟随。很像两个没自信的妻子害怕丈夫出城找小四幽会故而跟随监视。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半年过了,裘盛也改变了看法,将她们的跟随直接看成‘关心和爱护’。
又到了例行巡视军营和马场的日子。裘盛虽然不过十几岁,但其实是个很好战的性子,只是平日里行事沉稳看不出来罢了。所以他不仅兴奋不已,甚至还浑身燥热。二女当然也‘关心和爱护’在一旁。
到了关外马场,裘盛顿时感觉畅快异常,一个不小心没刹住车,居然将唐朝崔颢的《雁门胡人歌》给念了出来:
高山代郡东接燕,雁门胡人家近边。
解放胡鹰逐塞鸟,能将代马猎秋田。
山头野火寒多烧,雨里孤峰湿作烟。
闻道辽西无斗战,时时醉向酒家眠。
裘盛万分后悔,张小蓉和巧儿则非常惊讶和喜悦。巧儿跟随裘盛多年不知他会作诗,张小蓉向来认为裘盛虽然读过几页书但终究是个粗鄙武将,绝对不会作诗。
如今可让她们耳目一新,不仅夸奖裘盛厉害,还纷纷询问起裘盛各种各样的问题来。裘盛不胜其烦,但又无法生气,只好乱编瞎话应付了事。
“少爷,你诗词里的愿望是好的可惜恐怕难以实现。”巧儿叹了口气后说道。
“确实如此,就当是祈祷上苍吧。希望上苍能听得到,最终让我们与匈奴相安无事。”裘盛笑道,“其实干脆让所有匈奴人都成为我们的手足或许更好。”
“盛哥,你可够敢想,居然想让这帮化外之民成为我们的手足,你就不怕天天祸起萧墙?”张小蓉冷哼一声道。
“不怕。小蓉,我们的祖宗哪个不是化外之民?不过是因为受到百家熏陶才开化了。匈奴虽然是蛮夷,但是应该也可以开化,只不过需要的时间长一点而已。”裘盛很认真的说道。
由于说不过裘盛,张小蓉只好说盐马生意,至少她在做生意上不比裘盛弱。这个问题上二人意见一致,难得的没有起争执。
和谐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是一阵马蹄声,骑马的人明显马术不好,那马蹄声让人听着都不舒服。能直接见到裘盛的人除了王廷瓒之外马术都不错,而王廷瓒此时必然不会知道裘盛在这马场,所以裘盛感觉前来的人非同一般。
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个正五品的三郡校尉不能堕了官员的威仪,所以裘盛还是一本正经的调转马头看来者是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气质过于阴柔的人。这让裘盛顿时想到了一个词‘太监’。
“大人,宫里来人了。”刘黑心低声提醒道。
“宫里来人?他们不在宫里享福,跑我这苦寒之地来干什么?”裘盛立刻问道。
“卑职不知,但请大人小心应对,请不要轻易得罪。这帮阉人都不好相与,不仅贪婪而且阴损。”
“我知道了,请放心,多谢提醒。”
与刘黑心交流完,裘盛便笑着对骑马过来的太监说道:“请问您是···?”
“这位是中黄门齐公公,奉皇上命令巡视边郡。听闻裘大人在此马场,故而前来相见。”跟在齐公公身旁的一个看上去还机灵的小太监介绍道。
“裘大人,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天下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论王廷瓒知不知道这马场,但京师都有人知道这马场,也就说明这马场的秘密已经泄露。绝不会相信齐公公是奉皇帝的命令前来巡视边郡,多半是来收‘保护费’。
“齐公公不必如此,皇帝肯派人来我这穷乡僻壤,记得微臣,是裘盛的荣幸。齐公公更是忍受颠簸劳累亲自来这马场见我,让裘盛感激万分。公公若是有什么要裘盛做的,只管开口,裘盛绝不推辞!”也当了一段时间的官,好话也会说一些,裘盛这次就把肚里‘存货’全掏了出来。
这话听着当然舒服,不过齐公公也不是雏,不会被这么几句好话就忽悠住,故而也是大夸裘盛足智多谋,能征善战,是难得的虎将。
到底不如齐公公老练,这么说了几句之后,裘盛便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情急之下裘盛只好借口头风病发需要休息,暂时不能与齐公公交谈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借口,但是齐公公几人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强求一个病人与他们交谈。而张小蓉几个则全力配合裘盛演戏,将他扶上马车,由巧儿‘照顾’他回雁门。回到雁门后,裘盛立刻就去‘休息’,巧儿则在房内‘照顾’。
“少爷,你说他们这忽然来是干什么?要使坏吗?”
“多半是想来分一杯羹,或者就是要些保护费的。”裘盛冷笑道,“无非就是看我精盐生意获利不少,马场也越来越大,某些人心痒难耐了。”
“某些人?是那些太监吗?”
“自然是他们。他们已经不是男人,无法喜欢女人,也就只能喜欢钱了。而少爷我做的盐马买卖其实违反朝廷法度,这就是他们抓的把柄。”
“少爷,若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岂不是他们说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
“巧儿,你把少爷看成什么人了?我有那么窝囊吗?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干!”裘盛笑道。
“这才对,裘盛放心,我会叫我爸支持你的!”此时张小蓉走进房来说道,“不过还是先别得罪,商量商量再说。我不认为他们会想灭了你这能为他们生财的人。”
这也是裘盛的意思,所以过了没多久他的‘头风病’就好了,也就出来见齐公公了。
“不好意思,齐公公,之前头痛欲裂实在是撑不住,怠慢您了。”裘盛远远的就开始道歉。
“没事,没事,犯病了首先是要休息,理所应当。”
“请问齐公公这次来主要是巡视哪些?军营还是仓库?齐公公想好了我便立刻安排。什么时候去随你的意思。”
压根就不是为了巡视军务而来,当然不会对军营是什么样子有兴趣,所以齐公公只是摇头表示这些都不急,要先与裘盛聊雁门的民生。
和雁门校尉聊民生?滑天下之大稽!如今裘盛更加确定齐公公肯定就是宫里十常侍派来的讨债鬼,是要来分好处的。但不能不顾齐公公的问题,所以裘盛便将自己所知道的雁门民生都说了出来。
应该是不满裘盛揣着明白装糊涂,齐公公没了耐性直接警告裘盛要把握机会不要走错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肯定万劫不复。
居然这么快就来了恐吓,裘盛非常意外。他好歹也是三郡校尉,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中黄门给恐吓,实在是太丢脸。暗骂这帮阉货也太肆无忌惮了,有一天一定要灭了这帮家伙。
只不过还是强压着不满,裘盛继续故作不知的问道:“齐公公请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要走错路?”
“裘大人,你是不是和王廷瓒、张邈、曹操三个在云中、雁门、定襄以及司隶校尉偷偷的贩卖精盐?而你本人还勾结关外的公孙部与匈奴人做盐马交易?”齐公公笑道,一脸的狡诈。
没想到眼前的太监把自己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这让裘盛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些事情都可大可小,只看皇帝的意思。而皇帝如今只听十常侍的,所以说到底还是要看他们的意思。
不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裘盛很快就妥协了下来,说道:“齐大人,你所言不差,我确实做了这些事情,不知道朝廷打算如何处置我和我的那些合伙人?”
“皇上向来仁厚,他从不滥杀无辜。只要你们把所获利益全都上缴就行。”齐公公笑眯眯的说道。
把所获利益全都上缴?这句话让裘盛感觉不可思议。他万万没想到十常侍居然能贪婪无耻到如此地步。裘盛现在恨不能立刻去宫里剁了这些坏种。
“齐公公,你是不是对皇上的意思理解有些偏差?要我们将所获利益全都上缴恐怕不合适。我们在其中花了不少功夫,多少也留些血汗钱如何?”
“这是皇上亲口所言,我如何敢胡说八道?要知道,你们是在私自贩卖精盐,你更是勾结了匈奴人做盐马交易,都是大罪。没将你抄家流放已经是皇上仁德,你怎么还敢想要留下一丝一毫的财富?要不是十常侍大人联名做保你连这校尉都没得当了!你可欠了他们不小的人情!”
分明就是来强抢财富却被齐公公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裘盛仿佛还欠了这些人不小人情,裘盛怒极反笑。见齐公公还想颠倒黑白滔滔不绝的说下去,裘盛最终是忍无可忍,狠狠的给了他一个五指山,将他打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