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嗣?他是何许人也?”祝龙问道。
“此人是从辽国投靠过来的,是童贯的心腹!”许贯忠虽然身在江湖,却悉知天下大事。
“光禄大夫,秘书丞……官位有点低啊!”祝龙暗自嘀咕,原着中,可是太尉级别的人物负责招安啊,难道自己还不如宋江受朝廷重视?
“通知各军主将,这几日务必要肃正军纪,注意军容军貌,不可让赵钦差小觑我等!”
“是!属下马上通知下去!”
……
济州城中。
一大队人马热热闹闹的进城了,吸引了满城的老百姓来观看。
鸣锣开道,十几个大牌高高举起,前后金甲骑士随行,赵良嗣坐在大轿里,从帘子缝里看那满街围观的百姓,心里颇感诧异。
这济州城就在祝家庄之侧,这些百信却个个气定神闲,不见慌乱之色,街上也是一片繁荣热闹,看来这祝家庄真是秋毫无犯啊!
他又想起临行前,童贯对他说的话。
“祝龙,枭雄也,若不收服,就是大宋的掘墓人。只要祝龙归附,其他三贼不足为虑,到时你我才能挥师北上,收复燕云,功成名就!汝此行,只可成功,不能失败!”
童贯的话了他很大的压力,让赵良嗣心里没有底。
他叹了口气,心里生出一股前途未卜的彷徨之感。
本在大辽为官,眼见辽国这艘巨舰将要沉没,便及时脱身,跳上大宋这艘看似坚固豪华的游轮。
却不料大宋也是内忧外患,可笑君臣尚不自知,还在纸醉金迷,内斗虚耗。
在辽国生长,为官多年,他见识过辽国的军队有多么强大,不说战斗力,单单是那勇武自信的心气,大宋的军队那是无法相比的。
说实话,他对收复燕云,已经没有丝毫的信心。
但是,收复燕云是自己提出的政治主张,是自己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的根本,也是道君皇帝重要自己的原因。
所以,哪怕是错误的,哪怕没有希望,自己也要坚持下去,没有退路可言。
大宋的政治生态已经呈现末路王朝的疯狂了,政治斗争都是你死我活,不给对方留活路。
当年新党旧党相争,一般只是流放。
而现在,都是往死里整,失去权势,便是身败名裂!
“大人,前面到了!”
轿子帘外传来随从的提醒,让赵良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济州衙门口,轿子已经落地了。
侍从掀开帘子,他从弯腰跨出轿子,只见张叔夜身穿朱红官袍,带着府衙大大小小的官员在迎候他。
张叔夜是官场老前辈,学林名士,赵良嗣没有端钦差的架子,连忙上前,拱手道:“有劳张大人久侯,折煞在下也!”
“赵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老夫已经摆下几杯薄酒,为赵大人接风洗尘!”张叔夜也上前寒暄。
他五十多岁,胡子花白,但腰板挺直,面容刚毅,不怒自威。
赵良嗣没有宣读圣旨,因为皇上根本没有给张叔夜下达圣旨,所以张叔夜也不用焚香下跪,两人寒暄着进入府衙后堂,设宴招待。
济州大小官员作陪,席间丝竹悦耳,歌舞升平,披着轻纱,身姿妙曼的美艳舞姬长袖起舞,令人赏心悦目。
这些舞姬,都是张叔夜所养。
所谓文人风流,高雅逸趣,陶冶情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酒意上涌,不再拘谨,开始放浪起来。
不过毕竟是知州大人的舞姬,没有人敢动手动脚,只是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然后发出猥琐的笑声。
“哼,都是鄙俗之辈!”张叔夜心中冷哼一声,眼见属下官僚只知道欣赏粗俗的身体之美,不懂歌舞艺术的玄妙,十分鄙视。
“退下!”他挥挥手,让这群舞姬退出去。
不舍的看着妙曼美女的离去,人群中齐齐发出一阵惋惜的叹息。
张叔夜脸色更难看了,目光转向坐在主宾位置的赵良嗣。
正好赵良嗣也看过来,两人颔首微笑,举杯示意。
“预祝赵大人此行马到成功!”
“还需张大人相助!”
“老夫一定略尽绵力!”
又饮了几杯,张叔夜便罢席了,他和赵良嗣还有正事要说,不能喝醉。
他请赵良嗣来到一座雅致的小暖阁,相对而坐。中间的黄梨木矮案上,放着两杯惹茶,白雾般的热气腾起,看对方都有些不真切,只有满屋的清香。
寒暄几句,赵良嗣首先开口,道:“良嗣此行身负皇命,诚惶诚恐,唯恐有负圣上所托,还请张大人提点!”
张叔夜大义凛然道:“赵大人放心,都是为了圣上和江山社稷,但凡有用得着老夫之处,自当从命!”
赵良嗣松了一口气,这张叔夜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位一心为公的正直之人。
他试探道:“皇命在身,在下不敢耽搁,打算明日便动身前往祝家庄,不知张大人有何指点?”
“赵大人明日亲自去祝家庄?”张叔夜面露惊讶,沉默片刻后,迟疑道:“赵大人不先派人跟祝龙谈一谈?”
“在下从东京而来,手下没有合适的人啊!”
听到赵良嗣诉苦,张叔夜笑了,他知道赵良嗣的意思。
但他一心为国,只盼早日招安祝龙,其他的倒也不计较。何况他有心让时文彬戴罪立功,此时正是良机。
他抚须笑道:“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个人,是适合此事!”
“哦?不知此人是谁,还请张大人引荐!”赵良嗣面露喜色。
“此人正是郓城县知县时文彬!他城破之时,怡然不惧,怒斥祝龙,这祝龙虽然出身草莽,倒也见贤思齐,心慕忠义,礼送他出城,十分敬重他。”
“前些时日,方腊之侄方杰前来与祝龙结盟,便是时文彬深入虎穴,劝阻祝龙!”
“此次若是请他出面与祝龙谈判,必然事成!”
张叔夜被时文彬忽悠,对他的鬼话,信以为真。
赵良嗣闻言大喜,连忙道:“请张大人请时知县出来一见!”
片刻后,时文彬施施然前来,对两位大佬躬身行礼。
张叔夜将情况说了一遍后,时文彬心中叫苦不迭,硬着头皮道:“下官自当尽心竭力,促成招安!那祝龙对下官还算敬重,下官定当好言相劝,务必让他接受招安!只是……不知朝廷许他什么官?又有什么条件?”
赵良嗣犹豫了一下道:“我来之前,陛下交代,可封祝龙为江南招讨使,征伐方腊。最要紧的恢复漕运通行,命他不得再行截断漕运!”
闻到此言,时文彬一愣,张叔夜也是皱眉。
大宋的官衔十分复杂,有阶官、职官。
阶官都是平定官阶品阶的,代表这个官员的级别和地位。而职官是官员的职位和差事。
比如赵良嗣,“光禄大夫”就是阶官,代表他是正三品的大官,也就决定了他俸禄、福利待遇,和朝堂上的地位。
“秘书丞”则是职官,是他平时的工作内容,给皇帝当秘书。
而招安使则是临时头衔,没有品级,甚至连俸禄都没有,只有一些出差补助可拿。
所谓“江南招讨使”就是这样的一个临时头衔,没有品阶的,也没有俸禄,就是让他去打仗。
朝廷怎么会开出这样的条件,似乎没有诚意啊!
“怕人心不服啊!”赵良嗣无奈道。
张叔夜立即明白了朝廷的良苦用心。
若是给一个造反的盗首封官,这让那些在边关拼死搏杀的将士军官情何以堪。
为国奉献,升官还不如一个强盗这么快,这会导致人心道德的丧失,也会让更多的人效仿祝龙去造反。
倒不如给一个临时头衔,金银布帛奖赏到位,等到祝龙平贼立功,再行封赏,所有人便无话可说。
若是不能立功,那只能怪自己无能。
更好的结果是,祝龙和其他反贼两败俱伤,朝廷坐收渔翁之利,省却许多麻烦。
算计是好算计,只是祝龙和他的军师吴用就看不清这其中的玄机吗?
张叔夜觉得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