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饶命啊!”官差老赵吓瘫了。
祝龙随手将车夫王老六的尸体扔在地上,就像扔一条死狗,提着血淋淋的刀,一脸杀气的走向老赵,忽然闻到一股骚味,老赵吓尿裤子了!
“朱都头是谁?”祝龙漠然的盯着老赵。
“朱、朱、朱仝!”
嗯,果然是他。
朱仝是祝龙很欣赏的一个人物,他十分的精明,人情练达,洞察世事,无论是抓捕晁盖还是宋江时,他都是处理巧妙,让前后两任梁山大佬都牢记着他的人情。
无论是在郓城县当差还是发配沧州时,他都深得上司信任和喜爱;被迫上了梁山后,他排名第十二位,还在鲁智深和武松之前,而比他先上山一步的小伙伴雷横只排在了第二十五位;
平定方腊后,梁山好汉死的死,残的残,归隐的归隐,潜水的潜水,朱仝却活得好好的,后来随刘光世大破金兵,官至节度使!
可他不是那种油滑之人,他做人非常的有原则,很讲道义。放走晁盖和宋江,都是为了情义,给人重情重义的感觉,相比之下,雷横就像是勾结黑恶势力,蝇营狗苟,虽然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因为出发点的不同,便有了高下之分。
雷横打死人后,他放了雷横,自己跳下坑去填,可谓真义气!可惜最后还是被宋江、雷横陷于不义之地,强拉入伙,实在可叹,更显宋江和雷横的卑劣!
朱仝忠义双全、名利双收,还能保全自身,落得善终,可见他为人处世,确实高明!实是梁山第一聪明人!
他不像武松那样,看破世情之后,却依然一身傲气,不屑一顾;
而朱仝看破之后,既融入其中,又独善其身。就像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却与淤泥打成一片,真诚的将淤泥当成自己的兄弟。
祝龙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朱仝在哪里?”他逼问老赵。
老赵结结巴巴道:“在、在县衙里……被县太爷招去问话了!让我和王老六在这里看着……”
李旺躬着身子跑过来,蹲下来凑到王老六尸体面前仔细辨认后,踢了两脚,骂道:“狗东西,老子待你不薄,竟敢出卖我,良心坏透了!”
祝龙将老赵绑起来,带到一处偏僻地方,将一把匕首塞进李旺手里,道:“看着他,一会我来接你,他要是敢耍花招,就杀了他!”
李旺看着祝龙和武松离去的背影,害怕极了,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心里有了点安全感,仿佛祝龙的力量还残留在上面。
他瞪着老赵,恶狠狠道:“你只有一次搞鬼的机会,输了的话,就得跟王老六一起走!”
老赵缩着脖子,拼命摇头。
……
朱仝从县衙的偏门出来,紧了紧衣襟,将朴刀夹在腋下,朝徐记酒馆走去,手下捕快们都在那里。
县太爷招他去,是叮嘱他机密事情——如果客栈里的人是祝龙,那一定要抓住,这是大功一件!但若不是祝龙,而是祝家军的其他大将,那一定要放走,免得招来祝龙的报复。
他理解县太爷的担心,郓城县离祝家庄不过一百里,得罪不起祝龙!
其实他也不想抓捕祝龙,祝龙在东平府的所作所为他也有所耳闻,祝龙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从不骚扰百姓,他还是很佩服的,寻思着待会不管是不是祝龙,都说是祝龙手下大将,将他放了。
他走进一条小巷,没走几步,突然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朱都头留步!”
朱仝吃了一惊,转身一看,巷口一个高大冷峻的青年,鼻梁高挺,剑眉入鬓,眼若寒星;头顶束发冠,脚下鹿皮靴,腰间悬挂着一柄雁翎刀,一袭镶着金边的黑色锦袍更衬托出他修长伟岸的身躯。
“尊驾何人?”朱仝将朴刀握在手中,警惕的打量着对方。
那个英武非凡的青年拱拱手,语气平静道:“在下祝家庄,祝龙。”
朱仝后背一阵凉意,目标明明在晓月客栈里,还有手下看着,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找上了自己?这祝龙果然不是常人,鬼神莫测啊!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巷子深处漆黑一片。
祝龙继续道:“在下被困在城中,出不得城,久闻朱都头急公好义,救人于危难,便想请朱都头出手相助!”
朱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祝龙等了一会,道:“朱都头若是想抓了祝某,邀功请赏,便请去徐记酒馆召集公差吧,祝某绝无怨言!”
朱仝抱拳还礼道:“久闻祝大官人宽厚仁义,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不饶良民,朱仝仰慕已久!祝大官人的行踪确实被鄙县官差发现,在下想着如果真的是祝大官人,那边放了!不料祝大官人找上门来,我便带你们离去。只是城门已关,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暂歇一宿,明日送你们出城,不知祝大官人意下如何?”
“如此多谢朱都头!”祝龙抱拳致谢。
“不敢,请随我来!”
“且慢!”祝龙喊道:“武松兄弟请出来相见!”
朱仝回头看去,只见巷子的黑暗深处走出一个魁梧雄壮的大汉,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一双虎目射寒星,让人顿时有杀气横秋,悲风满路之感。
“这是魔主降临人间啊!”朱仝心里无比震惊,他见过不少英雄豪杰,但从未见过此等人物!
祝龙笑着介绍道:“朱都头,这是位武松兄弟,他可是你的同行啊,也曾经在谷阳县担任过都头。”
朱仝惊讶道:“莫非是景阳冈上打死猛虎,孟州牢城杀死张都监满门,东平府里劫法场的武松?”
“不错,那些都是我干的!小弟拜见朱仝哥哥!”武松放下老赵,对朱仝抱拳下拜,朱仝连忙还礼。
他称赞道:“以前听说武都头打死猛虎,尚自难以置信,今日见兄弟如此英雄,方才深信不疑!”
武松谦虚道:“哥哥过奖了!”
朱仝带着祝龙和武松来到一处院子里,道:“你们在这里暂住一晚,我明日一早来带你们出城。”
祝龙道:“我们们抓了一个叫老赵的官差,由一个兄弟看守着,我去接他过来!”
朱仝点点头,道:“请两位不要伤害老赵性命,你们走后,我再去‘救’他。”
他没有提王老六,老赵是官差,被抓了还能活下来,王老六是叛徒,祝龙不会饶了他的。
武松和朱仝先后出去了,没过多久,武松带着李旺回来了,他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寒冷,哆哆嗦嗦的将匕首还给祝龙。
祝龙心里对李旺很不满,竟然被身边的人出卖了,差点连自己都跟着倒霉,这样的手下,他怎么可能不生气,怎么可能还重用他!
祝龙没好气的打发他去隔壁的房间睡觉了。
武松铺好床铺,道:“主公,已经大半夜了,你抓紧时间睡吧!”
祝龙看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问道:“你睡哪里?”
武松笑道:“我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没有关系!”
“巧了,我也是!尤其是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祝龙笑了,走到火炉前,取出火折,生起了火!
武松往火炉里塞茅草,将火势引起,然后放几根细小的干柴,看着干柴也慢慢烧起来,再放入大一些的木头,他一边全神贯注的烧炉子,一边随口问道:“朱仝不会出卖我们吧?”
祝龙语气肯定道:“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除非——我看错了他。”
“主公有识人之明,怎么会看错?”
“我只是肉眼凡夫,当然会犯错!这世上任何人都会犯错的!关键是错了之后,不能破罐破摔,而要及时止损,将损失将到最低,然后总结教训,杜绝再犯。”
“特别是带兵作战的时候,战局不利,吃了白仗的时候,一定要冷静,要心平气和,接受失败的事实,耐心等待战机,转败为胜!重要的是,保存实力,留下翻盘的本钱!”
武松明白祝龙这是在教他为将之道,用心听着。
祝龙继续道:“我刚说了,每个人都会犯错误,领兵作战的双方主将都是如此,胜负就看谁犯的错误更少,这就是兵法所说的‘先为不可胜’……”
祝龙说了许久,将自己带兵心得和理论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武松,说着说着,忽然想起眼前的人,可是带着二十八勇士,打破五千敌军的名将,自己还大言不惭的教人家,脸红啊!
好在武松没有名将的觉悟,还是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听着祝龙谈论他的军事理论。
祝龙知道,只要自己的事业成功了,武松夜袭大破卞祥那一战,必定是流传后世的经典之战。
要是自己失败了,像历史上无数默默无声的农民起义一样,那武松这一战也就被后世所知了。
历史就是这么现实,以胜败论英雄!赢家通吃,失败者连名声都没有了,即使有,那也是臭的。
炉火烧得很旺,屋子里暖和得很,两个人围着炉火讨论谈论着,大多是,都是祝龙在说,古往今来的着名战例,他是如数家珍,讲得生动精彩,剖析得入理三分,谁让他是历史迷,军事迷呢!
武松佩服的五体投地,祝大官人简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啊,实际上,祝龙后知可不止五百年,他后知九百年啊!
两人谈得尽兴,只是没有酒助兴,实在美中不足。武松的酒瘾被勾起,在另外一间屋里找到半坛美酒,边喝便谈。
武松突然问道:“主公,你刚才说过,所谓以少胜多,其实不过是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本质上还是以多为胜?”
“正常情况下是那样的,你那次夜袭是……”
“我明白!”武松道:“那次是我运气好,卞祥手下都是刚刚收复的山贼强盗,大家都互不统属,不想被卞祥吞并,心怀鬼胎,才会被我趁机所破,否则,就是五千多头猪在一起,我们也不敢上前去敢啊!
我只是不解,战争终究是以多胜少,可您又说‘兵贵精不贵多’,我们祝家军走得也是精兵之路,而不是盲目招募士兵,扩充军队!事实上,如果我祝家军愿意招募士兵的话,那一定有许多人参加,如今大宋有许多失地流浪的百姓,或者做生意破产的人,为了吃一口饱饭,都愿意当兵。”
祝龙解释道:“对,我刚才说了,那些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剖析开来后,发现打仗的时候其实还是以多胜少。但是战败一方的统帅也不是傻子,怎么就是让敌人形成了局部优势兵力,而自己就不能及时集合兵力呢?
这就涉及到了军队的组织和执行能力,越是精锐军队,统帅指挥起来,如臂指使,能够完成统帅的作战计划,而那些缺乏训练的军队,一个简单的指令,都要花半天时间,庞大而笨拙,无法及时有效的调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军队被狡猾灵活的敌军一口一口的吃掉!
当然,除了军队精锐与否,将军的兵法造诣更是关键。高明的统帅能够清楚的了解敌我双方军队的情况,做到扬长避短,也就是兵法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一晚上,祝龙的嘴炮就没有停止过,在述说和回答武松问题的过程中,他又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脉络。
一个想法,在自己脑海里存在时,也许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但当用语言说出来时,就必须要有深刻的思考和见解,才能用合乎逻辑的语言准确的表达出来。
祝龙觉得,自己平时积累的战争经验和前世所知的兵法理论,就像一个个散落的珠子,乱七八糟的,互相矛盾,但是经过一夜交谈,他不断思索,不断争论,他几乎将这些珠子穿成完整的一串了。
虽然天寒雪厚,但公鸡依然按时打鸣。
祝龙和武松打开门出去,外面的冷空气让两人精神一震。
夜色正浓,两人在院子里练了一会拳脚,外面传来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武松踩着院墙脚下一块石头,趴在墙头往外面,看见朱仝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篮子。
武松跑去开门,“朱仝哥哥来了!”
“武松兄弟,我带点吃的来了,招待不周,怠慢你们,还请见谅!”
祝龙连忙道:“朱都头为我们担下天大干系,祝某感激不尽!”
朱仝摆摆手道:“休说见外的话,你们快点吃,吃完后我就送你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