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州城的第三天,所有的钱粮已经装上车了,多余的粮食也发给了老百姓,魏定国和单廷圭的家属也都接来了,但是为了等曾家兄弟,一直拖到第五天才出发。
倒不是曾家兄弟拖拉,实在是他们家太有钱了,单是金银珠宝就装了二十辆马车,比凌州府库还富裕。
祝龙心中有些担忧,如此庞大的车队,路上行动缓慢,会给官军从容包围和埋伏的机会。
官军战败,凌州失陷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沿途的州县不可能让他们轻易过境的。
这回去的路不太平啊!
可惜现在是冬季枯水期,济水水位下降,水师大船进入济水恐怕难行,否则水师进入齐州接应,再借北风回梁山泊,就轻快便捷了。
祝龙犹豫不定,便在州衙大堂召集众将商议。
明镜高悬下方的大椅子还在那里,但是桌子已经搬走了,下方左右两边摆了椅子,左边祝虎、林冲、秦明、鲁智深、武松、花荣,魏定国七人,右边依次是史文恭、苏定、曾家五虎,也是七人。
大侍卫吕方手持方天画戟,在门口当门神。可惜这门神只有一位,一般人家都是一对儿的,不过,曾经也是有两位的……
而欧鹏、马麟、黄信这些偏将一般没有资格参加军议,只负责军队日常工作。
祝龙进来的稍晚,他神色冷峻,目光在大堂内扫过,道:“我们大败官军,占领凌州的消息已经流传出去了,这一路回去,我们恐怕会遭到沿途官军堵截埋伏。大家商议一下该怎么办吧!”
大堂安静了,大家都在低头思索,片刻后,林冲提议道:“我认为应该先进入济南府,然后乘水师船只,回到东平府。”
“恐怕不行。”花荣摇摇头道:“今年少雨干旱,现在又是冬季枯水期,梁山泊的水位下降许多,济水肯定也是水浅河窄。空船行使也许还行,但要是装满货物,还要逆流而上,恐怕不行。若是官军用铁索或者废船堵塞河道,那我们就进退两难了。”
花荣是水师副将,对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他这么说,大家也就不再提水路了。
“即使不走济水,那也应该走济南府,过了济南府便是东平府。若是原来返回的话,还要经高唐州、东昌府,这两地都属河北东路,归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书管辖,手下精兵猛将甚多。反之,济南府毗邻东平府,主公只需要派人飞马传令,令祝家军从东平府开往济南府边界,做出攻伐之势,济南府必定聚集大军防御,不敢分兵拦截我部。”
林冲一番话说完,不少人点头赞同,而祝虎、曾魁二人也跟着点头附和,眼神里却一片懵懂。
林冲提议要走的济南府,就是后世的山东省会济南,原名齐州,宋徽宗政和六年,升为济南府,辖历城、禹城、章丘、长清、临邑五县,治所设历城。
而济南就在东平府的北边。
所以,祝龙的想法跟林冲一样,走济南府,回到东平府。
而且,济南属于京东东路,京东东路的治所是青州。
按照北宋的军事制度,济南府只有地方厢军,禁军驻扎在治所青州,归兵马总管统领。可是自从秦明蒙冤被逼走后,青州兵马总管的位置一直空悬着。
本来新任兵马总管是董平,可他尚未到任,就被花荣杀死了。
祝龙又问了其他人的看法,都没有提出异议,祝龙正要决定往济南府进军,却见曾家老二曾密欲言又止。
“曾密兄弟,你是否有话要说?有话直言不妨,若是错了也不打紧,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召集大家前来,就是要你们畅所欲言嘛!”祝龙知道他们新降,心里还有顾虑,说话做事小心谨慎。
他将他们带在身边,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拉近关系,消除隔阂,帮助他们迅速融入祝家军。
这也是祝龙的一个习惯,凡是他重视的降将,总要先在近卫军中担任职务。
曾密心里的确很有些犹豫,不同于脾气刚烈的大哥和三个兄弟,他一贯思维缜密,做事谨慎,担心自己提出异议,会得罪林冲。
但是祝龙既然问道了,他也不藏着掖着,起身道:“我曾经去过济南府,那里南高北低,北面是平原,南方多山丘,一路尽是延绵漫长的陡坡,车马难行,可是我们偏偏就是马车多!”
花荣突然想起了什么,也点头道:“曾密兄弟说的不错,我也听三爷说过,他们乘船去青州的时候,济南府南方河水最急,他们回来的时候,等到有大北风才能行。”
这个祝龙也知道,祝彪回来后对他说过,只是刚才没有想到这一层。
“哎呀!”鲁智深一拍脑袋,懊恼道:“洒家也是济南府来到东平府的,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那个路的确陡峭,当时累死洒家了!骡马拉空车都难行,更别说拉一车货物!”
他瞪大眼睛看着武松,“兄弟,你一个人偷偷去东平府劫法场,是走哪条路?”
武松笑道:“我是搭乘漕船,漕船有纤夫拉绳。我怕被人认出来,天天在船舱里睡大觉!”
听他们这么一说,祝龙只能放弃济南府这条路,从高唐州和东昌府原路返回了!
他心中做出决定,站起来扫视一圈,“众将听令!”
众将霍的站起,仰首挺胸,腰杆挺得笔直,目光纷纷投向祝龙。
“林冲、花荣、欧鹏、马麟四人,带领玄武军的骑兵营为前哨,沿途侦察敌情,勿使大军落入埋伏!”
虽然欧鹏马麟二人不在,祝龙还是点了他们的名,林冲和花荣指挥玄武军的骑兵,必须要有玄武军将领的配合,才能在短时间内如臂指使。
“是!”林冲和花荣大声应道。
祝龙目光看向鲁智深和武松,肃然道:“鲁智深、武松二人,带领玄武军和水师步卒两千五百人为中军,护送车队和家眷!”
“是!”鲁智深和武松声音洪亮道。
武松在水师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一起去青州,后来又在白虎岭伏击东平知府程万里,盘羊陉偷袭呼延灼,所以武松和水师是很有交情的,加上他的能力和人格魅力,指挥起来也不成问题。
“曾涂、曾索、曾魁、曾升,苏定,你们五人带领四百骑士,跟随中军,击溃来访之敌!”
“是!”
这次回曾头市,曾家兄弟又招募了两百骑士,都是一些游侠和辽国逃难过来的青年,个个骑术精湛,弓马娴熟。
五兄弟中,祝龙特意将曾密留在身边,因为他发现这个曾密谋略还不错,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水平。
但祝龙也没有寄予太大的期望,否则原着中,曾头市也不会被梁山灭掉。
“祝虎、秦明、史文恭、曾密、魏定国,你们五人随我断后!”祝龙点了最后几人的名字。
“是!”几人大声道。
本来以魏定国的能力和身份,还不如黄信、欧鹏等人,应该是没有资格参加。
但他作为新降之将,祝龙还是要拉拢安抚他的,而且在凌州,他算是半个主人,人熟地熟,很多事离不开他。
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魏定国这个人,祝龙是要重用的。不过不是用在领军打仗上,而是研制火器上。
这些天,祝龙跟他交谈不少,发现他这个“神火将军”并不是浪得虚名。魏定国不但脑洞大开,捣鼓出了“火神车”这样的奇葩玩意,而且还真正发明了发射火器。
他用铁葫芦装火药,里面放入铁片、碎石之类,点燃后喷射出去。
祝龙觉得哭笑不得,他明白魏定国为什么要用葫芦,而不是铁管——因为葫芦是道家法器,老魏觉得用道家法器来玩火,可能属性相合。
别笑,中国古代的许多重要发明创造还真封建迷信活动中意外捣鼓出来的——火药是炼丹过程中发现的,司南主要是用于看风水……
本来祝龙是不屑于用打造火器的,汉唐没有火器,不也照样威震四方?
但是后来,祝龙废寝忘食的研习历代兵法大家的战例故事,从中发现一条事实——那就是历代许多横扫天下的名将,他们不单单指挥艺术登峰造极,而且他们开创了全新的战争模式,以此来碾压敌人!
比如项羽开创了骑兵奔袭战术,希特勒的闪电战术。
而且汉唐时期,中原地区的武器装备、冶金技术远胜游牧民族,可到了北宋,无论是西夏、大辽,还是金国,他们的兵器不比大宋差,在很多方面甚至超过了北宋。
所以,祝龙重新重视起火器了。
世界上最早的火枪是一百年后南宋理宗时期的突火枪,用的是竹筒,咳咳,没错,就是竹筒!
祝龙决定让突火枪提前一百年出现,当然,他不会用竹筒的,必须是铁管!用竹筒他会羞愧的。
还要火炮,也要搞出来!
这些艰巨的任务,谁来做,祝大官人要全面主持造反工作,是不可能亲自搞这些技术活的,所以只能交给魏定国了,以后让他担任突火枪项目攻关小组组长。
还有火炮项目攻关小组长的职位,那是预留给“轰天雷”凌振的,目前他还在东京担任甲仗库副使炮手,这是什么狗屁职位,使炮手还有副的!
由此可见凌振地位之低,一个优秀的技术人才,在体制内就这样被排挤,得不到重用,大宋不王,天理何在?
想一想,要是架一百尊大炮在东京城头上——从技术上说不是什么难事——完颜宗弼带大军来到城下时,百炮齐发,会轰得完颜宗弼怀疑人生。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完颜宗弼的人生就此终结。
虽然祝龙一向看不起宋江和吴用使阴招逼人上贼船的卑鄙行径,但是为了凌振这样的技术人才,他不介意卑鄙一次。
当然,什么事都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祝龙的第二次准备留给安道全。
就是因为魏定国如此重要,祝龙才将他带在身边,还吩咐祝虎和秦明要小心保护他的安全!
会议结束,众将都各自离去做准备了,祝龙反倒落得空闲,在衙门里逛了起来,到处都是站岗的近卫军,守卫森严。
他比较了一下凌州和东平府的衙门,布局相似,只是东平府更新一些,大概是前几年由恽州升为东平府的时候,翻新修葺过一次。
还有什么差别呢?突然祝龙停下脚步,东平府里一个人,一个叫沈娘的女人,本来是她是程万里的小妾,后来被他占了,几度春宵后,他要离开东平府去打仗,但沈娘还留在府衙里。
祝龙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过他不介意,他自己也不是贞洁烈男,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
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比起男人,她似乎更喜欢那座府衙。谁占有那座府衙,她就做谁的女人,而且非常的贤惠!
这跟史书上的大臣不是一样吗?他们只效忠皇上,谁坐在龙椅上,他们就是谁的忠实臣子!
大臣如此,女人如此!
世人眼中的你,并非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身份,你的权势,你的财富。
至于你这个人,你的悲欢离合,你的喜怒哀乐,有谁在乎?
祝龙突然有所感悟,感觉自己对帝王之术又参透了一些。
王者不可沉溺于权谋,然而也不可不精通权谋。
不善此道者,必定众叛亲离。
他漫无目的走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发现前面的路没了,是一座别院,门口的近卫军士兵比别处要多,便问一名队长道:“刘疤子,这是哪里?”
这名队长相貌粗豪,脸上有一道刀疤,原本是梁山的小头目,后来跟着林冲杀进祝家庄中了埋伏,便投降了。脸上的刀疤是跟随秦明花荣攻打东平府东门时受的伤,他不觉得丑,反倒很自豪,从此改名刘疤子。
祝龙有个好处,看人过目不忘,手下的士兵,只要聊过几句,不管多久,他都会记得对方。
刘疤子很开心,祝大官人竟然认得他,挺枪胸膛道:“里面住的是戚知州!”
祝龙心里一动,突然想进去跟这位大宋的知州大人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