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转眼即到。
古人婚礼尤为复杂,尤其是皇家礼仪,一桩桩一项项,更是从头排到尾。
每一步都是由礼部的官员亲自操办,也是因此半点都马虎不得。
李元瑷当初还笑话李治,不想自己也受了这番罪过。
尽管李治暂时没有出现,李元瑷却似乎看到了那家伙不怀好意的笑脸。
祭祖、迎亲、游街,每一环每一步都要一丝不苟的执行。
这一早出门,回到大安宫的时候已经申时出头了。
又累又饿。
到了大安宫还不能用膳,还得举行拜天地的大礼。
这只有拜了天地,得了天地长辈的祝福认可,婚礼才算到一段落。
李渊与窦皇后已经去世多年,一般这个环节是荆王李元景来充当长兄,来接受天地之后的第二拜。
毕竟李世民身份特殊,他这个长兄地位实在太高。
但李元瑷走进大安宫特地为交拜礼搭建的青庐后,却见李世民跟李治在一旁低声细语,而自己的泰山老丈人徐孝德跟丈母娘姜氏拘束的在一旁。
看着情形,李世民这个长兄是要亲自履行责任了。
这跟李世民一起接受叩拜,难怪徐孝德与姜氏大为惶恐。
古人的尊卑概念很深的,尽管徐慧是李世民当下最宠爱的妃子,但徐孝德与姜氏并不算是李世民的丈人、丈母娘。
徐慧是九嫔之一不假,依照规矩依旧是皇帝之妾。
明文规定,“妾通买卖”,故而纳妾时给予的财物被称为“买妾之资”。
哪怕是皇帝的妾侍,一样做不得数的。
就如汉朝的王政君,她就是宣帝刘洵的后宫,然后见自己儿子因为痛失爱妃,便将自己的小妾赏给了太子刘奭,最后这小妾还当上了刘奭的皇后。
历史上李世民重病在床,李治白天处理国事,晚上就睡在李世民卧房边上的小房间,亲自照顾。
因内宫重地,李治的妻妾不得入内,李世民也直接让自己的小妾侍奉李治起居生活。
或许后世人不太能理解,但在古代这种情况极为正常。
史书上只是记载了李世民有此安排,到没有明确写出伺候李治的是不是武则天。不过武则天在贞观朝就是路人甲,一个需要干活的小妾。
平素根本不可能与李治有机会来往,李世民生病也论不得她来照顾,不够份量。
应该就在这个时候有幸成为照顾李治的一员,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的故事。
故而李世民与徐孝德与姜氏严苛的说是没有关系的,一并接受李元瑷的叩拜,并不是问题。
唯一的担心的是徐孝德这个五品小吏是否扛得住这压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尽管惶恐,徐孝德还是坐稳了太师椅。
想着自己生了两个女儿,嫁给了两兄弟,一个嫁给了当今圣上,一个嫁给了一代贤王,尤其是后者,可不是妾,是正妃。亲王的正妃,念及于此,胡子都忍不住抖动起来,强压着不安,受了大礼。
“夫妻对拜!”
交拜礼成,正式的婚庆环节总算结束了。
至于接下来的合卺酒,那就属于婚房里的私人环节了。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两人,微笑着说道:“十六,你既以成家,不可在于往日那般率性,当以家国为业……”
李元瑷心底诽谤,这道理一通通的,言外之意还不是得给你打工?
当然只是心底小皮一下,不敢说出嘴来。
“臣弟谨记皇兄教诲。”
李世民自然也未在府中久待,一方面是身体原因,一方便也有自知之明。
自己这尊大佬呆在这宴会上,没有人可以放得开吃喝。
这礼毕之后,就与李治一并走了。
李元瑷现在也算是交友广泛,工部同僚,弘文馆的同僚,还有西征时当任馈运使时,一众属下。
至于罗通、刘伯英这些自不用说。
值得一提的是薛延陀的族长李曳莽也不远千里派人送上了一匹千里马作为贺礼。
薛延陀汗国已经让李绩给灭了,余下的薛延陀残部并没有建立汗国的权力实力,成为了大唐王朝的边境屏障。
两人因乌珠穆沁马结缘,是故送了一匹上等的乌珠穆沁马,全身赤红,格外神骏,并不逊色李元瑷现在的坐骑翺麟紫。
不过翺麟紫来自西域,高大俊美以速度、爆发力见长,适合短距离奔袭以及原野突击,而李曳莽送来的上等乌珠穆沁马却是以耐力称雄,身型固然矮小,但登山涉水,如履平地,即便深入不毛之地,亦能顽强的存活。
各有千秋!
只是李元瑷还是钟爱翺麟紫多一些,不为别的,就一个字帅!
对于李曳莽的好意,李元瑷还是欣然接受的。
宝马就如后世的跑车。
哪个高富帅家里还没有几辆超跑?
李元瑷先给一众宾客敬酒,张行成、阎立德、阎立本、李淳风等人,最后来到了苏定方、裴行俭这一席。
其实李元瑷跟苏定方关系并不深,就是国子春猎时有过往来。
可深知苏定方能力的李元瑷,对他是自来熟,极为上心。
这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苏定方显然会成为唐王朝最能打的大将,与之往来,百利而无一害。
在苏定方边上还有一个年轻后生,正是裴行俭。
两人同坐一席上,显然关系已经相当密切了。
在分餐制的古代,能够同坐一席就是关系亲密的象征。
“中郎将、行俭,你们能来,孤倍感荣幸。来,敬你们一盅!”
苏定方、裴行俭连忙起身饮酒。
“如何?我没有介绍错人吧!”李元瑷跟苏定方套着近乎。
苏定方颔首笑道:“商王眼力奇佳,苏某佩服。行俭文武兼之,确实极好的。恩师曾说,为将为帅,各有风格,用兵之法,因人而异。行俭他通晓阴阳五行,熟知天文地理,兼之心思缜密,洞若观火,与行政军略两道,皆有非凡之才,大有三国周瑜、陆逊之风,可得我真传。”
苏定方一开始以为裴行俭跟李元瑷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尽管自己从未给外人炫耀自己的恩师是大唐军神李靖,却也暗暗担心是不是哪里泄露了。
裴行俭得李元瑷提醒,数次拜会苏定方。
苏定方碍于情面,勉强与之往来。
苏定方已经年过半百,经历了人情人暖,对于认人识人这方面也有自己的准则。
几番接触下来,苏定方渐渐发现裴行俭自身的长处才情干略,比及自己那个愚笨的儿子,相去千里,品行亦过得去。想着如此了得的晚辈,就算自己不收他为徒,指点一下,让朝廷多一个有用之才也是好的。
然后这一指点就停不下来了,裴行俭二十出头,正是接受力最强的时候。他在弘文馆博览群书,学识面尤其广阔,很多东西皆能举一反三。
一来二去,苏定方也真就收裴行俭为徒了。
他特地问过裴行俭,问他与李元瑷是什么关系。
得知李元瑷与之就是寻常大学士与学子的关系,只是在传授术数知识的时候,对其很是照顾,明白李元瑷是单纯的识人惜才,更加放心下来。
裴行俭躬身道:“晚辈承蒙商王看中,介绍再造良师,无以为报。再此恭贺商王与王妃其同根树,长青不枯。”
“多谢!”李元瑷说着道:“你们慢慢吃喝!”
敬了一圈酒,李元瑷脑子晕晕乎乎的,到了传说中微醺的境界。
告罪一声,李元瑷摇摇晃晃的向婚房走去了。
婚房外站立着两个陌生的水灵丫头。
两丫头皆存着喜庆的红色衣服,见李元瑷到来,盈盈作福道:“见过殿下。”
李元瑷眨巴了眼睛,似乎不认识。
自己之前的生活起居都是由刘琴儿照顾的,并没有丫鬟插手,从不知道自己府上居然有两个这么水灵的丫鬟。
“难道琴儿这是怕有人与之争宠?”
李元瑷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来到近处。
一个丫鬟已经推开了门,邀请李元瑷入内。
李元瑷本想问个清楚,但见如此,也好顺着邀请走进了婚房。
毕竟是自己的正妃,尽管从未见过真容,也不好在她面前拉着个丫鬟问东问西。
走进屋内,入眼一片喜庆之色。
唯有坐在床沿的新娘穿着一身绿色的喜服。
没错,绿色的。
李元瑷心底有些骂娘,古代以黑色为尊。喜服也采用了代表庄重的黑色,让人觉得肃穆起敬,不可儿戏。秦汉时期,遵循周礼,也是以黑色为尊,婚服同样是黑色的。
这种习俗到了唐朝有了改变,唐朝并不尊黑色。
婚服融合了周制婚礼的庄重神圣和后世的热闹喜庆,颜色成为了红男绿女。
红配绿,现代人眼中最俗气的搭配,但却是这时候最流行的。
唯一值得李元瑷庆幸的是盖头是红色的,不然这还没进门就顶着一顶绿油油的盖头,这谁受得了?
看着床沿上,已经成为自己老婆的女人,李元瑷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忐忑的心,拿着秤杆儿一步一步的靠近,心底默念着:“是个美女,是个美女,是个美女……”
他忽然发现,这包办婚姻这就跟赌博一样,真刺激。
压着跳动不安的心,李元瑷挑开了新娘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