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议会是唯一可以对抗皇室权力的国立机关,没有之一。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帝国议会就是一个战场,在这个战场中奥兰多家族亦或是其他的黄金贵族们,反而是实力弱小的那一方。就算是帕尔斯女皇亲自出现在议会中并且要求通过某项政策、法规,也需要整个议会走完一个投票的流程之后才能确定帕尔斯女皇的要求是不是可以得到满足。
这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没有人仰马翻的冲撞,没有刀光剑影的杀戮。在这里看不见鲜血四溅的残酷,也看不见残肢断臂四处纷飞的残忍,这里是文明的战场,但其残酷和残忍并不弱于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帝国议会的存在,也是缓解了贵族集团和奥兰多皇室之间拔剑张弩的紧张气氛,把双方推到了文明的擂台上,用投票这种方式作为战争的形式在政治上进行角逐。
奥兰多家族以及黄金贵族们不用过于担心贵族集团突然间铤而走险,掀起战争想要推翻他们的统治。而贵族集团,也能在政治上制约皇室的权力,并且还还以颜色。帝国议会存在本身的价值和意义,已经超过了帝国议会所行使的职责。
整个帝国议会分为了三大阵营:
实力弱小的骑墙派,这类人属于那种谁也不待见的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虚封的贵族。他们只空有贵族的头衔,却没有封地和子民作为基础,连掀桌子的资格都没有。在整个贵族阶级中,这些贵族是最弱小的贵族,那些实封的贵族看不起这些人。他们的价值完全存在于自身的屁股,屁股坐的椅子越好、越高,那么就拥有相对更重的权力和地位。如果不能在某些重要的部门重要的岗位上任职,那他们就会像伯特利那样,成为权力圈子的边缘人。
帝国议会的骑墙派往往都是前一个时期的重臣,比如说奥兰多五世时期的王公大臣,比如说奥兰多六世时期被重用的贵族。他们因一位皇帝而崛起,也会因一会皇帝而势弱。帕尔斯女皇上台之后,立刻就有几名声势显赫的议员成为了边缘人物。他们不甘心自己所遭受到的一切待遇,但是却毫无能力。
这类人最终要么随着年纪的老去被剥夺了议员的头衔,要么就投靠到某一方阵营里成为最底层人物。
其次便是一样弱小的保皇派,帝国议会从来都不会以皇室的意志为基准,议员们最喜欢的就是和皇室唱反调。保皇派在帝国议会中举步维艰,如果不是帝国宪法中赋予了每一任皇位继承者可以提拔一定数量的议员,作为皇室在帝国议会中平衡各方势力的筹码,或许保皇派早就被那些贵族集团的议员们清理出了帝国议会。
而剩下的,也是最强大的一方,就是各个贵族集团形成的小集体。他们在帝国议会中占据了最多的投票席位,想要通过一项法律、法规和政策,就必须得到其中半数人的同意,才能最终通过执行。可以说帝国议会,就是拦在了中央集权道路上最大的一座大山。
奥兰多一世期间是没有帝国议会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机构,之所以有这个机构并且延续至今,简单点说就是历史遗留问题。
奥兰多二世期间帝国内部爆发了最为混乱的内战,为了快速平定内战以防备西线日益紧张的局势,奥兰多二世许诺那些在内战中帮助了他平定内乱的贵族们,许诺他们可以挑选出代表,与奥兰多皇室和黄金贵族共同治理帝国。
这也是奥兰多二世无奈之下的解决办法,他此举虽然丢掉了一部分权力,但是快速的平定了内乱。同时内乱带来的反思也让奥兰多二世发现,如果放任贵族用武力这种野蛮粗暴的方式来主张自己的利益和政治理念,内战将源源不断的爆发。于是帝国议会就诞生了,最初帝国议会的全称是“奥兰多最高立法机关”,后来更变了几次称呼,最终成为“奥兰多帝国最高决议机关”,简称帝国议会。
帝国议会的诞生对奥兰多帝国内平稳的局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贵族们开始通过投票这种明显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就能对抗皇室的方式来左右帝国的国策。经过两百多年的演变,帝国议会成为了贵族集团和皇室之间的战场,贵族阶级显然也发现抱团之后完全可以对抗皇室,也由此产生了贵族集团。可以说贵族集团其实就是党派的前身,将贵族阶级和皇室分割成不同的党派,互相牵制。
但时至今日,帝国议会已经是皇室挥之不去的阴影,成为了既得利益者们瓜分蛋糕的盛宴。
或许再经过几十年或者上百年的进化演变,贵族集团会顺从政治体系和实际利益分配的变化成为党派,不过显然雷恩等不了那么久。他现在要做的并非是帕尔斯女皇所想象中的那样,要以清洗和肃清,来增加自己的权柄,稳固自己的地位。
他的目的,就是推动党派的建成和诞生。
他的第一刀,就要砍在骑墙派的头上。
骑墙派在帝国议会中占据了大约十二、三个席位,比起整个帝国议会的总席位这个数字少得可怜,可如果把他们团结在一起,也是一股其他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雷恩要整合这股力量,并且化为己用。
“盖因子爵,我这里有一份名单”,雷恩手指关节叩击着桌面,将一份名单推了过去,薄薄的名单上挤在了九个人名,这些人名绝大多数都是骑墙派议员。“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盖因接过名单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变。帝国议会议员可不是街区议员,每一位议员都有着非常高的地位,可以说每一个议员都有成为大贵族的潜质,其中一些本身就已经是大贵族了。他沉默了片刻,并不如何担心自己此时此刻的安全,作为一名贵族,他十分清楚行动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这种手段可是粗暴残忍的,也可以是某种交易,“我能得到什么?”
雷恩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帝国议会的席位!”
他开出的价格是盖因无法拒绝的,盖因也知道自己绝对拒绝不了,一旦成为了议员,身份、地位立刻就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讨厌他憎恨他的人,见到他也必须露出笑脸,向他行礼并且问好。盖因的呼吸稍稍急促了起来,他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他直勾勾的望着雷恩,“这好像还不够。”
人性是贪婪的,这一点无需置疑,哪怕是懵懂无知的婴幼儿,在面对香甜的乳汁时,哪怕已经填饱了肚子,也不会轻易的松开嘴巴。不坚持到把刚刚吃下去的奶水吐出来,他们就不会停下吃奶的行为。
前一刻盖因可能还面对着巨大的危险,现在他却要为自己的利益和雷恩讨价还价。
雷恩反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最少给我两个席位,我会得罪许多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和保障,我情愿什么都不做。”,盖因毫不畏惧的望着雷恩,雷恩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可以再多给你一票,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你手中的两票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我的要求。”,雷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盖因,“否则我会找另外一个愿意配合的人。”
盖因站了起来,笑容满面,这次不算吃亏。如果被马匹拖行一段距离就能换回帝国议会中的两个席位,他愿意被马拖行在整个帝都每一条街道上转一圈。
“成交!”
从盖因被抓捕到雷恩和盖因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枢密院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派出了人员来到老图书馆,他们的目的是接替雷恩的工作,调查雷恩背刺一事的真相。枢密院管理整个贵族阶级的犯罪行为,这也是贵族阶级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避免奥兰多皇室在贵族问题上拥有太大的权力。
同样的房间里,此时却拥有了不同的气氛。盖因还坐在那张椅子上,他耸拉着脑袋,看上去似乎很颓废。在他的对面,坐着三名由枢密院委派来负责调查雷恩被刺案的调查员。
坐在中间的那一位最先开口,他仔细的审视着盖因身上每一寸地方,良久才开口问道:“盖因子爵,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的时间里,你是否受到了国家安全部不人道的逼供和报复性伤害?”,这人说着看了一眼站在墙角的雷恩,眼里透着警告的色彩。
盖因点了点头,抬起头,左眼乌青,嘴角破了两道口子,干枯的血迹在氧化的作用下呈现一种暗红色,“他们殴打我,并且企图栽赃。”
为首的调查员点了点头,“我也看见了你身上的伤,很抱歉我们来的晚了一些。”,说着他看向雷恩,眼神格外的锐利,“雷恩伯爵阁下,请问是谁赋予您未经枢密院同意,就擅自对贵族用刑的权力?在最近两次帝国议会上,我并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国家安全部职能范围和权限的申请。”
雷恩不在意的笑着,“这是皇室赋予我的权力,也是神圣血脉和盟约赋予我的权力。”,他挑衅的望着三名调查员,“我只是在审讯一名涉嫌刺杀本人,极有可能就是主使者的罪犯。身为黄金贵族,我有权力对任何可能威胁到黄金贵族安全的人,施以任何手段,这是帝国法典赋予我的权力。”
三名调查员显然也没有考虑过几句话就让雷恩服软,他们低声商量了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新的要求,“我们尊重您的权力,也尊重帝国法典。您在审讯盖因子爵的过程中,我们会全程监督,您不能再对盖因子爵有任何身体上的伤害,您必须按照帝国法典上的条例,给予盖因子爵应有的体面和权利。”
“随你们的便!”,雷恩活动了一下肩膀,走到门口,就在他快要离开这间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侧过身回头望着那三名调查员,“请相信我,很快就会有答案。”
接下来没有任何直接的审讯,雷恩离开后来了两名身穿灰色制服的特别调查员,他们面无表情,就像没有情感的机器,不断将一些问题点过来倒过去的反复提起。整个过程极为枯燥和漫长,可他们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疲惫。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已经到了深夜,来自枢密院的调查员揉了揉脸,站了起来,“好了先生们,今天到此为止。”
可那两名安全部的特别调查员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如机械一样不断的提问。早已疲惫不堪的盖因不是因打瞌睡而失去平衡,不是歪到在椅子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两只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面对不断重复提起的问题,也变得麻木起来。
就在盖因子爵陷入睡眠的那一瞬间,一杯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他打了一个寒颤,立刻抬起头望着房间里的几人,眼看着眼皮又开始不断耷拉,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不一会又陷入了睡眠中。
面对安全部的人如此特殊的审讯方式,枢密院的调查员也不好说什么。他们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连攻击性的语言都没有,只是不断提一些问过了无数次的问题,并且阻止盖因入睡。这三名调查员已经醒悟过来,这种审讯方式比严刑逼供更加的残酷。别说盖因受不了,他们三个作为监督审讯的旁观者都已经受不了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盖因有时候会清醒一段时间,但更多的时间都在和睡眠对抗。
天色渐渐放亮,三名调查员中的两名已经陷入了沉睡,还有一名刚刚睡醒,他无精打采的看着这枯燥的审讯方式,在他心里,他甚至有一种让盖因主动认罪的冲动。
这种审讯方式,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就在他的耐性已经耗光之际,负责审讯的两名特别调查员中的一个,突然间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问道:“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和之前你回答的不一样?你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