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沙沙。
郊外的野风，吹过荒草丛的声音。
若不是此时真的安静至此，也不会能够听到深秋时，已经开始枯黄的荒草丛被郊外野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
听着这种沙沙声，感觉到被野风吹动的如瀑青丝，在拂动。
沈盈雪的心，是矛盾的，也是复杂的。
她不想搭理这样的父亲。
却是，又不想就这样给人以示弱的错觉，直接转身不屑回答父亲的问题离开。
不屑，她是真的不屑。
但是，她知道她自己不屑，可是她担心，别人不懂她的不屑，便是会误会她怕了谁。
她不担心别人以为她怕了谁，她是不能接受，别人以为她怕了谁，就以为等同叶若怕了谁。
这才是她在乎的地方。
会唯一在乎的地方。
“爸。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甚至，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对你说这些。甚至，我今天都本不想来的。但是，终究我还是来了。既然来了，就说几句吧。可是我要说，却也不知道又该从何说起。那么，我若是说的比较乱，你也不要觉得奇怪吧。女儿已经记不清，女儿小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情景，女儿只能够模糊的记得，那个时候，咱们一家三口还是很快乐很幸福的。后来，妈被你们沈家嫌弃，妈离开了。女儿的天，已经塌了一半，黑了一半。后来，你又再娶，你也再不想见到女儿，女儿这剩下的一半天，也塌了黑了。女儿知道自己小时候，对你再娶的事情，做的不够好。女儿不该不喜欢你再娶。现在长大了，比小时候懂事了。也知道自己错了。”
“你知道错就好。”这个时候，沈东篱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打断沈盈雪的话。
仿佛他是要固定下来，沈盈雪说的话，作为她在这个家里“有罪”的犯罪证据。
仿佛明白父亲用意的沈盈雪。却是毫不在乎，她的父亲断章取义，把她们父女如今会是这种恶劣关系的责任归咎到她的身上。
沈盈雪只是这样淡淡的继续道：“爸，你刚刚说，你说一句话。天下无人敢不从。这句话，听着好威风啊。但是，现在，在女儿的眼里，女儿看你好可怜。你以为你很威风，你以为你很男人，但是，真的，作为男人，你自己看自己是不是威风。是不是男人，很不准。要让我们女人来看，来评价，才真正的客观和准确。谁是现在的天下第一这个问题，咱们可以先放下。因为这个不用争，等明天武林大会上打过，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了。对。我已经知道，明天你们要开武林大会，对付我的夫君了。其实，我今天会来见你。也是跟我的夫君打过招呼的了。因为，我不会自以为是的背着他自作主张过来见你。作为女人，作为妻子，我会谨记。我不给他惹麻烦，就是给他最大的支持了。所以，我不会自以为是的自作主张。他今天不点头让我来，我也是不会来见你的。我说这些，我知道我说的很乱，但是。我心里明白我想说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做男人，做丈夫，做父亲，你做的都很失败。换他，他就不会让我妈被沈家逼走。换他，他即使想要再娶，也不会让妈受委屈。这两点，雪儿自己就是明证。雪儿在叶家，是正妻，雪儿的地位和威严，他最是维护。他的红颜知己也不少，但是，他从未冷落雪儿，他在雪儿和那些女儿之间，平衡的很好。对雪儿，他从未失去初心，对别人，也是一样。也就是说，即便爸你把咱们父女的关系如此恶劣的原因，归结到雪儿不够理解你和你后来娶的女人的上，你也永远无法做到问心无愧的说，这里面不是你做的不够好，做的不够男人的缘故。至少，我的夫君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你就永远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失败的夫君，失败的父亲。因为，你不够他那样好。比起他，女儿觉得爸，你真的很失败很失败。女儿现在恨你，更可怜你。”
“可怜我？”听到这话，那沈东篱觉得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仿佛感觉，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有资格可怜他？
“是，可怜你。”沈盈雪却是毫不迟疑的回答沈东篱的疑问道：“因为女儿接下来说的话，将要让你更加失望和难过了。那就是，如果明天一战，爸和女儿的夫君只能活一个，女儿希望明天死的是爸你。这不是女儿自私的要自己的夫君活，便是不要爸爸了。而是，即使扪心自问，女儿也都只会觉得，我的夫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只有他才适合最终在你和他之间的对决之中活下来。女儿这话，你可以不信。但是，女儿自己心里知道，女儿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心里话。而且，女儿相信，爸，你不是我夫君的对手。以后世上再无沈东篱的传说。华夏的天下第一人，会有新的诠释。那就是华海叶若！”
听了沈盈雪这样的话，沈东篱反倒平静，他不怒反笑：“雪儿，你这是想打击你爸爸的自信心，来帮你的男人，那个臭小子吗？你如果这样想，那你就错了。你这样说，只是在起反作用。你是在逼我明天杀了他。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小子，即使我也不是个好爸爸，但是，我没有你想的那样不在乎你。他终究是得到你身子的男人，我不想你做寡妇。所以你现在认错，我明天依旧会留他一条命。只要你现在低头认错，我都不用你跪下，以后你还是我女儿，他还是我那我不喜欢的女婿。但是，这样，终归他还有一条命留下，不是吗？至于你小妈那里，以后我也会约束她，让她还有她背后的娘家，不许再打扰你们。我更会不再允许她们联合起来欺负你们。怎么样。爸的话，你信吗？”
听了父亲的话，沈盈雪一样是面色毫无波澜地答道：“爸，你的话。我相信。一直都相信。但是，我相信，我却也不会选。因为，明天。他不会败。爸，你会败。他是一定会杀了你的。”
听沈盈雪说叶若明天会杀掉他，沈东篱却竟然微微好笑的质问起沈盈雪。“我可是你爸。据我所知，这个小子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却是不会做让他的女人伤心的事情。所以。雪儿，你确定他会下得了手，杀掉你的爸爸吗？我怎么就是有点不信呢。”
沈盈雪却是很是对父亲失望的摇摇头，“爸。你会这样以为，那是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我的夫君。不过，这并不怪你。谁让你根本跟他不是一个境界的男人呢。你不懂，女儿可以解释给你听。他为什么会一定杀了你呢！因为，他知道，为了雪儿，他就必须杀了你。因为在雪儿的心里。此刻只想他没有事。他是知道，他杀你，雪儿心里会有疙瘩。但是，他更加知道，雪儿不想他有事。所以，哪怕这件事很难选择，他都是会毅然决然的选择杀掉你。因为，比起你，他才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有担当。所以。他会替雪儿做出担当。他会为了雪儿，毫不犹豫的选择杀掉你。哪怕你是我的爸爸。而不是像你这样，把一切错误的根源，都推到我这个女儿的身上。女儿知道自己有错。但是。父亲，你扪心自问，你对女儿有足够的耐心，教女儿理解你了吗？女儿在沈家，在后妈那里，在爷爷那里不受待见的时候。你挺过女儿一回吗？你没有。你一样不想见到雪儿。因为你见到雪儿，你自己心里知道，你会想起妈妈，你会觉得心里愧疚。”
“大胆！”沈东篱一下眼睛赤红的盯着沈盈雪起来：“雪儿，你大胆！跪下。不然，家法处置！”
沈盈雪这回，却是笑着答道父亲的：“爸，我是不会再跪你的了。不然，我就该一见到你，就跪你的了。而且，你的家法，也再也伤不到我。因为我沈盈雪，已经不是你能够伤到的人了。要伤到我，除非，你先踩过我夫君的尸体。而我，很怀疑，你做不做得到这点。爸，你有气，也还是留到明天的武林大会，跟我夫君交手时发吧。现在，你要是就忍不住动手，岂不是很没有大侠风范？但是，你要是真动手，我和我的夫君也不会怕了你。女儿言尽于此，爸，你好自为之。不再和我的夫君作对，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说完这些话，沈盈雪便是不管那父亲的反应，而是只是淡然转身对陪她一起来的白静茹道：“白师姐，陪我回去吧。有白师姐陪我，我感觉好多了。”
白静茹默默的对沈盈雪点头致意。心里这个时候，却是对沈盈雪这个女人，充满了敬意。她甚至怀疑她自己，若是换她处在沈盈雪的位置上，她有没有沈盈雪这样做的更好。
沈东篱最后终究，也没有对沈盈雪动手。
也许，这就是天下第一人的高手风范。
所谓的高手风范，大概就是指都这种时候了，也没有冲动似得，拿拳头和古武真气轰击面前的华海城城墙或者身后的大海，轰得城墙倒塌或者大海炸出巨浪。真正的高手，大概都是属乌龟的。
闷声不吭，才能风淡云轻。
但是，心里到底是不是这样风淡云轻，那就是大家都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毕竟，你懂的，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何况，血肉之躯，一腔热血的人呢。
沈盈雪和白静茹回到华海小叶园，回到叶若的身边。沈盈雪没有提起，她跟她父亲说的那些很偏向叶若的话语，这白静茹也没有故作讨好这沈盈雪的，会在叶若的面前提起沈盈雪如何在父亲和夫君之间，选择了叶若。而这叶若，也更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多问。
叶若什么都不问，体现了叶若对他的女人的信心。
叶若只会在她们一回来，就是把她们一起都揽入怀中，然后忍不住心痛的疼爱这些女人的亲吻着她们的一头青丝，然后静静的拥着她们，给予她们温暖和安慰，更重要的是力量。
这种温暖，这种力量，这种安慰，女人们都感觉到了。
所以，她们此刻会安静的不说话，会宁愿闭着眼睛，享受着在这个男人怀里，被温暖，被治愈，被给予力量，仿佛重生的感觉。
之后，久久。
叶若才是突然开口，竟然就是一开口就是微微笑着地道了：“咱们几个，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叶若这话，顿时惹得两个女人，一起好奇的看向叶若了。
那双眼睛，就如同会说话的在要叶若给她们解释这句话呢。
叶若便是已经自觉的开始解释道了：“你们看啊。我的身世，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了。然后，再说雪儿的，也不用多说了吧。还有白师姐的。雪儿也听我说过了，也知道了吧。最后是冬儿。冬儿现在找到父母了，可是，之前的十八年呢。咱们几个，还真是相依为命的命。”
听叶若说起这些，沈盈雪和白静茹，岂能不感怜身世。
但是，她们更感怜的是她们夫君的身世，她们的夫君所受的那些苦难。
毕竟，作为女人，其实她们是幸福的。因为她们有叶若可以依靠，可以有他的时时体贴和安慰。可是他呢。却是作为男人，便是要一肩扛起为整个家，为她们遮风挡雨的责任。
作男人，真的好辛苦，好不容易的。
她们这些女人，不是外面的那些只会抱怨男人，不是外面那些会对男人的付出和辛苦视而不见的女人，那她们怎么会不明白，其实，叶若才是那个最辛苦的男人？
两个女人，便是哪怕都是那样的绝世的，都是一齐默默的趴在叶若的身边，枕着叶若的膝盖，柔柔的不说话了。
珍惜眼下，珍惜眼下。
因为明天的时间，一定会很难熬，很难熬。
即使沈盈雪说了，她的夫君不会败，可是，她说了不会败，就不会败了吗？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那么听她的话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又为什么还要受这么多苦难，要她去走那么难做的抉择。
现在想来，自从她来华海投奔过叶若以后，这四个月来，虽然过的并不平静，也数次经历生死，甚至更让她心痛的是他们始终聚少离多，但是，沈盈雪始终觉得，这四个月来，才是她这一生过的最充实最幸福的时光。
即使，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真正说，会能够预测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明天，也许生，也许死。一切，就只有一步一步走下去，才能够知道了。
但是，她们怀着他能够生的希望，希冀着，祈祷着他能够活下去。
武林大会，请他赴的鸿门宴定在了明天，也让叶若凭空多了一天的时间，陪这些女人。那叶若便是没有让这一天白白浪费了。
叶若会让他这一整天，都过的非常充实，让小叶园里的每个女人，都感受到他的恩宠和关心。
即使红颜知己不少，叶若都是感觉时间过的好快，仿佛眨眼间，明天就是到了。
要赴约了。
要赴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