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若真是恶鬼杀人,又何必用匕首?”李沧海边搜索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
李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恶鬼杀人不用匕首用什么?”
李沧海翻了个白眼,他真不知该如何对李钰解释,“鬼怪之流乃游魂所化,无形之物又岂能拿的起这五行精金?”
“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啊!”李钰用白玉般的手摸着下巴,点头表示认可。
李沧海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心道,肃王,你是过来卖萌的吗?
“咳,本王现在给弄糊涂了,他不是自杀也不是被恶鬼所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钰一脸期许地看着李沧海,想要从李沧海口中得到答案。
李沧海没有回答他,而是端着烛台,再次投入到了观察之中。
赌桌整体看起来有些成‘凹’字状,‘凹’字内圈后侧则是一根撑梁柱,而内圈与撑梁柱之间还有不少积水,似乎这地面返潮所致。
李沧海从荷官死的内圈,一直搜索到了撑梁柱处,却没有任何发现,这让他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沧海,你在找什么?”李钰见他端着个烛台,脸几乎趴在了地上,不由得有些好奇。
李沧海没有说话,依旧全神贯注地搜寻着。
直到搜到撑梁柱跟前,李沧海看到水上似乎飘着一些细碎的红色粉末,他用指头捻起一些粉末,想了想后,从挎包里拿出放大宝石,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挎包里装着一应破案所需的常规之物,这放大宝石一直被他放在其中,从正阳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将此包随身携带。
李沧海将粉末碾碎,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发现这红色粉末似乎是一种朱漆颜料。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抬起头,朝眼前撑梁柱看去,眼前这根撑梁柱正是涂着朱漆,这粉末分明就是从此柱上掉落。
李沧海随手在撑梁柱上摸了下,手上顿时染上一些朱漆粉,这柱子年深日久,上面的朱漆开始斑驳脱落,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簌簌的掉落。
李沧海看着手指上的朱漆粉,又看了看梁柱下积水上漂着的些许粉末,随即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之后,他拿着放大宝石顺着梁柱从上而下的找去,在梁柱最下方,距离地面一指高处,他发现了一处疑点。
说是疑点,其实不过就是半圈脱落的朱漆。
梁柱外侧,距离地面一指高处,有明显的半圈朱漆脱落现象。
然而,让李沧海觉得奇怪的是,这半圈朱漆并非像其他地方,毫无规则的脱落,而是像被细长的物件在上面给勒出的痕迹。
李沧海随即站起身来,扫了眼左右。
撑梁柱位于‘凹’字的下陷处的左上角靠后三尺,而右侧则摆着两张桌椅,桌子上放着茶果点心,在位置来来说,则位于‘凹’字下陷处右上角两丈处,与左侧撑梁柱正好平行。
李沧海站在‘凹’处,仔细的看了看左右两边,将眼前所见印在脑海之后,随即闭上眼睛,在脑海之中模拟整个案件经过。
雨天,返潮的地面,撑梁柱,摆放整齐的桌椅……
一个个毫不起眼,甚至没有任何疑点的线索,在李沧海脑海之中飞速的旋转,不断重合衔接。
突然,所有的画面出现了停顿。
时间飞速倒退,退到了案发之前。
李沧海犹如一个旁观者,来到了案发之初的赌坊。
卯时,雨依旧在下个不停,赌坊打开门,几名赌徒早已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等待。
坊主乐呵呵地将众人迎了进去,几名赌徒迫不及待的冲到赌桌前,掏出银两就拍在赌桌上,嚷嚷着开赌。
赌桌之上,有赌家就要有庄家,而庄家则是赌坊荷官。
此时,荷官未到,坊主只能满脸赔笑,让众人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荷官韩大打着雨伞匆匆赶来,对着坊主连连抱歉。
坊主说了他几句,让他赶紧去换上赌坊衣裳,去招呼一众赌徒。
一如既往,韩大将身上所有的钱财之物交出,但身上仅有可怜的两个铜板。
穿戴整齐之后,韩大走向赌桌,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坊主见赌局开始,众赌徒纷纷掏出白花花的银子,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端着一盏茶,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赌桌。
然而,就在这时,韩大突然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不明所以,紧接着,竟看到浑身是血的韩大从赌桌内侧艰难地爬了起来,他脸色狰狞,眼球突出,胸前插着匕首,右手伸出想要呼救。
可他一张嘴,口中顿时溢出血水,他双目圆睁,猛地喷出一片血水,脑袋顿时无力地垂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整个赌坊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身在对面青楼,有着一颗热心肠,一直想要当名断案高手的肃王,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并限制了任何人的行动。
李沧海右手一挥,画面突然再次定格。
在这思维风暴之中,所有的一切任凭他一人操控,他可以无限制的重复画面。
李沧海走到韩大身死的赌桌内侧,不断的重复着他身死之时的情形。
蓦地,他嘴角上扬,眼前场景突然破碎。
缓缓睁开双眸,李沧海扫过众人,心中顿时了然。
李钰见他发呆,不禁有些奇怪,刚想开口,却被李沧海伸手阻止。
“韩氏,本官问你,韩大近来可有发过牢骚?”李沧海背着双手,问道。
韩氏想了想,哽咽道:“回大人话,家夫确实发过牢骚,这两日孩子病重,可又没钱抓药,日夜啼哭不止,想来必是因此,家夫才心焦忧虑。”
“韩大身为荷官,这赌坊经营的也不错,为何会家中无钱?”李沧海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家夫虽在这赌坊做活,但工钱却少得可怜,而且坊主已经三个月没有给家夫发放工钱,家夫屡次找坊主要钱,坊主却只是一味推迟,家中早已没有了余粮,又怎会有钱给孩子抓药?”韩氏泪痕涟涟,不停的轻拍着怀中婴儿,哭泣道。
李沧海眉头微皱,他刚要说话,却被李钰抢先一步。
“岂有此理!你这厮怎生如此奸诈!他既为你做事,你为何要拖欠他之工钱?嗯?”李钰剑眉一挑,瞪着眼睛气呼呼地喝斥道。
那坊主吓了一跳,忙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哆哆嗦嗦地道:“王……王爷息怒!草民也不想啊,只是前几个月收入实在不好,甚至入不敷出,草民并非不想发他工钱,而是在等转运之际,到时再一并发于他啊!”
“少来糊弄本王!你穿着绫罗绸缎,吃着酱肉肘子,你会没钱?本王问你,韩大一月工钱几何?”李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问道。
“回……回王爷,韩大一月两钱银子……。”那坊主缩着脖子,颤巍巍地道。
“两钱银子?”李钰歪着头想了想,他似乎对钱财并无甚概念,也不知这两钱银子究竟多少。
于是他朝齐云鹤招了招手,齐云鹤忙走了过去。
两人嘀咕了一会,李钰整个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本王问你,这只酱肘子价值几何?”李钰阴沉着脸,走到桌子边,端起酱肘子问道。
“回……回王爷……两、两钱银子……。”坊主额头上冷汗涔涔,哆哆嗦嗦地说道。
“好,两钱银子买了个酱肘子,你他娘的有钱去买酱肘子,竟然没钱发工钱?”李钰端着酱肘子,掂量了几下,突然骂骂咧咧地连盘带肘的对着坊主拍去。
啪的一声脆响,那盘子顿时裂成了两半,那坊主脑门上顿时流出一行血水。
“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草民知错了,草民这就将工钱发给他,王爷饶命则个!”那坊主被拍的脑袋发晕,额头上血水顺着脑门直接滴了下去,他哪里敢去擦,只有拼命的磕头求饶。
“现在发工钱?如今韩大已经死了,你现在发工钱有个屁用?娘的,本王生平最痛恨欺凌弱小之辈,今日遇到本王,你就等着倒霉吧!”李钰啊呸了一声,抬脚朝坊主踹了过去。
李沧海诧异地看了眼李钰,此时的李钰与之前儒雅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这倒让李沧海对他升起了些许兴趣。
“啧啧,这王爷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却不想竟也是个好打不平的主啊!”李沧海心中暗自说道。
那坊主不过是普通百姓,又岂敢顶撞李钰?
那真是李钰踹过他左脑袋后,他还主动把右脑袋伸过去,让李钰接着踹。
看着李钰丝毫不顾及形象,齐云鹤顿时苦笑起来,他忙走上前去,低声说道:“王爷,矜持!这里还有很多人呢!”
李钰这才反应过来,忙做出一副斯文的样子,尴尬的朝李沧海咧了咧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风轻云淡地道:“罢了,本王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这荷官既然是你家伙计,又莫名其妙的死在你这里,你这当掌柜的自然是要给些赔偿。”
李钰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道:“唔,本王就罚你赔偿他五十两银子!如何?”
“五……五十两?”那坊主顿时愣住了,这五十两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怎么,你嫌少啊?”李钰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皱眉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赔他一百两好了,你要是还嫌少,咱们可以慢慢地往上加,如何?”
说着,李钰还对着那坊主挤了挤眼。
那坊主哪里还敢说个不字,他生怕自己再多嘴,赔偿的可就更多了,忙不迭的点头:“一百两,不少,一点也不少。”
“记住,一百两,一个铜子也不能少。”李钰摇着折扇,淡淡地道。
“不敢,绝对不敢,草民这就去取。”说着,那坊主忙一路跪着后退,慌慌张张的朝后堂跑去。
片刻过后,那坊主从后堂走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十两一锭的银子,共十枚。
“这是一百两银子,请王爷过目。”那坊主脑袋上种起好大的包,他顾不得擦血,恭敬地将托盘抬过头顶说道。
李钰哼了一声,直接将那些银子给兜了起来,走到韩氏面前,道:“这是韩大的附葬费,你拿着。”
韩氏泪痕涟涟,忙跪下给李钰磕头:“民妇谢过王爷,王爷的大恩大德,民妇只有当牛做马来报答。”
李钰眼中浮现出不忍之色,他忙扶起韩氏,叹道:“本王不要你的报答,这是你应得的,本王只希望你好生教养孩子就足够了。”
“民妇一定会好生教养他。”韩氏用脸颊贴在怀中婴儿脸上,哽咽道。
“王爷,你做了件好事,为何你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李沧海见李钰神情索然,不免有些疑惑。
李钰叹了口气,深深地道:“即便是得到了补偿,又能如何?这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本王只恨自己无能,无法找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啊!”
李沧海沉默了起来,他没想到李钰竟然如此在乎普通百姓,从他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他对普通百姓之关怀乃是发自真心,不像是在作假。
过了片刻之后,李沧海微微一笑道:“王爷放心,这天地之间还是有公道的。”
李钰琢磨了下这句话,眼中忽然放起光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沧海道:“沧海,难道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李沧海笑了笑,他没有回答李钰,而是走到那坊主跟前,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说说吧,你为何要杀死韩大?”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吃惊不已。
那坊主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沧海,脸上尽是无辜之色。
而李钰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李沧海所说确实是那坊主。
“沧海,你说是他杀死了韩大?这……这怎么可能?”李钰张着嘴巴,难以置信的道。
“冤……冤枉啊!草民怎么会杀人?草民没有杀人啊!求大人明察啊!”那坊主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大声叫道。
“是啊,沧海,你会不会弄错了?他怎么可能杀人呢?这没有理由啊!”李钰说道。
李沧海神色漠然,他瞥了眼坊主,淡淡地道:“你以为你瞒得过别人,就能瞒得过本官?你太小看本官了。”
坊主跪在地上,茫然地道:“草民不知道大人所说何意,草民没有欺瞒过大人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