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直到县政府,朱慕云也没能把情报全部破译。但是,他已经基本上猜到,王智慧记录的内容了。
原本一切顺利,地下党各方都已经准备就绪。然而,突然听到紧急情报,行动被取消。当时,王智慧肯定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从成为地下的外围成员,到预备党员,王智慧表现得很完美。他的上线,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打入我党的特务。甚至古昌地下党,还在觉得,可以发展一名军统的行动小队长,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要不然的话,王智慧有一个上午的时候,完全可以从容离开。但他没有走,依然准时与史希侠接头。这是自信的表现,说明他坚信,自己并没有暴露,也没有危险。
显然,今天上午,古昌地下党进入了紧急状态。他们不但要确认王智慧的身份,并且要把相关人员和线索,全部掐断。
只有在做好这一切后,才是处决叛徒之时。就算王智慧将地下党的情况,向日伪特务全部汇报,对古昌地下党的破坏,也将降到最低。
既然地下党和军统,都已经做足了准备。朱慕云相信,就算这份情报,交到了日本人手里,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朱慕云和史希侠先后抵达县政府,同时将密码本和情报交给本清正雄。很快,情报就被破译出来。内容与朱慕云推断的基本一致,王智慧记录的,确实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将近十点半的时候,古昌县委书记吴渭水,突然宣布一个命令,行动暂缓。随后,王智慧就一直与他的上级待在一起,直到今天上午,杂货铺要开门,他们才分开。
这份情报,也是在那个时候写下的。原本,王智慧是要向史希侠电话汇报的,但他已经无法联系到史希侠。因为当时史希侠等人正在开会,史希侠被赶出了会议室。而史希侠,也主动离开了宪兵队。
“诸位,看看这份情报吧。”本清正雄将译出来的情报,每人分发了一份。
此时王智慧的尸体还摆在古昌县政府,本清正雄就借用了县政府的会议室,召开会议。王智慧的情报,已经清晰显示,古昌地下党已经收到了准确情报。因此,在城外设伏的日军,全部撤了回来。
在县政府开会,让本清正雄更加自在。毕竟,他不用面对那些嘲弄的目光。而在县政府,这些卑微的中国人,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不满。
朱慕云翻看着这份情报,与他的推断几乎一样。他在路上译出了前面的三分之一,联想到昨天晚上,地下党没有任何动静,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过程。
“怎么,都哑巴了?”本清正雄的语气越来越冷,他对田岛拓真怒目而视。要不是因为田岛拓真的报告,昨天上午,城外的劳工就已经启程。现在,都快到监利的白螺机场了。
田岛拓真和史希侠涨红着脸,特别是史希侠,原本他是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但是,他得介绍王智慧的情况,因此,他坐在朱慕云后面。就算会议桌还有空位,但不是给史希侠准备的。
“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我。”史希侠缓缓站了起来,一脸愧疚的说。
他原本志得意满,想着在古昌县打个翻身仗。田岛拓真对他也特别支持,甚至还把本清正雄和小野次郎都请到了古昌县。为的,就是压制大泽谷次郎和朱慕云。
为了给地下党一个足够的诱饵,本清正雄多方协调,让劳工留在了古昌县。为此,本清正雄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现在,他们不但没有抓到地下党和新四军游击队,甚至还鸡飞蛋打,白白搭上了一个王智慧。
“你觉得,承认错误就可以完结了?”朱慕云转过身,冷冷的说。
“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史希侠低下头,惭愧的说。
“本清课长,我建议把史希侠送到白螺机场,让他去当几个月劳工。”朱慕云用日语对本清正雄说。
“朱慕云,史希侠是你的副手,你不但不维护他,还要落井下石,太卑鄙了吧?”田岛拓真马上说。
“我只是对事不对人,如果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一定早就跑去惩罚自己了。”朱慕云理直气壮的说。
田岛拓真说的是汉语,而朱慕云说的是日语。史希侠到政保局后,虽然也努力学习过日语,但还是只能听懂一部分。但田岛拓真的话他是听到了,朱慕云见自己犯了错,竟然落井下石。
“朱队长,我屡次三番顶撞你,是我的不对。但请放心,属下一下改正错误,保证再也不犯。”史希侠在朱慕云后面轻声说。
“我说过,我是对事不对人。当初你们制订计划的时候,我也说过,漏洞百出。这些话,两位应该都没有忘记吧?可是你们被所谓的情报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着将古昌地下党一网打尽。如果地下党这么容易消灭的话,他们的根据地会越来越大么?”朱慕云冷笑着说。
他说的是事实,不管日军如何扫荡,新四军的力量越来越壮大。各种抗日民主根据地,也会不断增加。甚至,愈演愈烈,大有要包括整个古星之势。想必,在不久的将来,日军的活动,将会被限制在城市和主要交通线附近。
“我们的情报是准确的,这一点,王智慧已经证实。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地下党得到的消息。那么,他们的消息,是从何而来的呢?”史希侠反驳着说。
朱慕云的话,将他吓得魂飞魄散。朱慕云什么事都不干,反而什么责任也没有。自己劳心费力,还搭上了精心安排的卧底,却还有了罪过。这种事,不管放到谁身上,都是想不通的。
“你们的部署如此周密,就连我和大泽谷队长,都被限制在军需处。你们的整个计划,二科都没有参与。我想,你应该从自身找原因。你能派人打入地下党,人家就不能把卧底安排到你身边?”朱慕云说,他没想到,史希侠竟然还要查情报泄露的原因。
这个情报,是朱慕云透露出去了。他先是告诉了邓湘涛,后面又将情报传递给了胡梦北。让军统知道王智慧与史希侠的关系,并没有马上让王智慧死。显然,胡梦北得到情报后,及时向组织汇报,避免了古昌县地下党的巨大损失。
“我身边可没有其他人。”史希侠说,此次他是与田岛拓真一起来古昌的。
“怎么,你敢怀疑皇军?史希侠,你好大的胆子。自己的责任,总想推卸给别人。当初你在中统当副主任的时候,是不是也喜欢这么干?”朱慕云讥讽着说。
“朱队长,我没有这个意思。”史希侠忙不迭的说,朱慕云简直就胡搅蛮缠,自己只是怀疑地下党获取情报的渠道罢了,他就说自己怀疑皇军。
虽然史希侠及时解释,但其他人的目光,还是齐刷刷的落到了他身上。特别是小野次郎,对史希侠是越来越不满。
“史桑,你们的计划,有没有存在泄密的可能?”本清正雄缓缓的问。他的汉语说得不错,比小野次郎要高几个档次,与田岛拓真不相上下。
“不可能!”田岛拓真和史希侠异口同声的说,如果他们的计划存在漏洞,岂不是所有的责任,自动怪到他们身上了?
“既然你们的计划是周密的,那地下党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本清正雄问。
这个答案,或许本清正雄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因为,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正是坐在他下首的朱慕云,及时向地下党传递了情报。这才导致日军无功而返,还有王智慧的死亡。
“我会查清的。”史希侠固执的说。
“你会查清的?本清课长,这件事由宪佐班来调查吧,史希侠还是去白螺机场比较好。”朱慕云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史希侠在他身边,终究是个祸害。把他推到几百里这外的白螺机场,就再也影响不到自己了。
“此事交由特高班调查,由大泽谷次郎负责。”本清正雄说,这种事,没有日本人参与,自然是调查不清楚的。
“嗨。”大泽谷次郎忙不迭的说,其实,让他负责调查,与朱慕云负责,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外人看来,有日本人参与而已。
“从地下党的反应来看,他们是在快要行动前才收到的情报。也就是说,这份情报,不是古昌地下党获得的。”田岛拓真突然说道。
“不错,一定是其他渠道获知消息后,通知了古昌地下党。”史希侠一拍大腿,但他的动作太大,牵动了肩膀的伤口,让他痛得直掉泪。
“地下党的情报传递主要是人,他们团一级的部队,才会配有电台。像古昌地下党,未必会有电台。其他渠道获得情报,再通知他们,也就是说,这个其他渠道,必定在古昌。”朱慕云分析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