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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章 断头将军何流泪

    夜黑如墨,华飞站在厅门之外,静静的等着严颜的到来。那满带着芬芳的清凉夜风,拂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这样的夜晚显然是不热的。

    然而华飞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那心脏的急速跳动中异常的燥热,乃至于令得他都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罗大大在他的名著中,说严颜最终投降了刘备。然而看过许多书本的华飞,并不愿意去相信这就是事实。

    华飞还记得伟大的诗人们,苏轼、苏辙、文天祥等人都对严颜做足了评价。犹其是那一句:“严子何独贤,谈笑傲砧几。”更是令得华飞难以忘怀。

    华飞更愿意相信那个,张飞在义释了严颜之后,严颜并没有投降,相反的却在得知成都城破之后,自己做了断头将军的说法。

    “断头将军——严颜”乃是忠义的代表人物,唐太宗李世民更是因心感其忠义之气,而把他的出生地巴郡临江县,赐名为忠州。

    试问,这样的一个忠烈之人,他又怎么可能会投降呢?

    华飞深吸了一口芬芳的凉气,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的低语:“忠烈的‘断头将军’,你死得实在是太不值、太可惜了!你的悲剧不应该再次重演!”

    在这轻不可闻的低语声中,他手中的那串微凉的佛珠,也开始急速的转动起来,淡淡檀香为之在夜风中轻漫。

    当华飞正自思考着要如何来,避免悲剧的重现时,那面如刀削斧劈的严颜,已随着警卫来到了议事厅前。

    “严将军!”华飞连忙抱拳相迎着,高声道,“幸会幸会!快里面先请!”

    严颜不知他深夜召见,所为何事?见得他以礼相待,乃抱拳回礼道:“败军之将,何敢相劳府君相迎,颜愧不敢当!敢问府君深夜相召,所为何事?”

    “果然,他降的乃是他的旧主刘璋!”华飞听得他口称自己为“府君!”心中暗自的嘀咕着,却伸手相让着道,“不急不急,严将军可先进厅来,且喝杯香茶再说不迟。”

    严颜深看了他一眼,却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遂又还了一礼,高声谦让着道:“府君先请!”

    华飞微微一笑,知道他客气,遂也不再礼让的当先跨步而入。严颜狐疑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亦举步相随而入。

    华飞在艳红摇曳的火光中,相请着严颜入座后,又举杯相邀着他,张嘴品了一口馥郁芬芳的香茶。

    当茶盏放下时,华飞的心中已有了定计。他觉得像严颜这种宁愿死也不愿意降的忠烈之人,除了用忠义二字来说动他之外,是别无旁物可动其心的。

    因此他在放下茶盏之后,开口便对严颜道:“素闻严将军是个忠义两全的人,却不知您对于这个‘忠’字有什么看法?”

    按华飞的本意,乃是因为严颜忠烈,自思他对忠义之说,会比较容易接受一些,因此他便想借着这个“忠”字,来打开彼此的话题。

    殊不料严颜一听得这话,却奋然起身、勃然变色的握拳喝道:“府君此言何意,莫非今夜相召,却是特意要来侮辱严某的不成?”

    “大胆!”华飞身后的何曼见得严颜作势,竟然怒叱华飞。乃拔步暴吼,“贼子焉敢对我主无礼?”厉叱声扬、铁棍起、“呜”的带起一道凌厉劲风,便向着怒目直视华飞的严颜击去。

    “住手!”华飞惊得自座上直蹦起来伸手扬声大喝,何曼闻声而止,其棍止于严颜头顶三寸之处,劲风压得严颜的头发凌乱。

    华飞气急败坏,乃戟指何曼大骂:“何曼!你不得我的命令,怎么竟敢胡乱动手?你小子要是胆敢再给我这样子瞎搞,那我就罚你天天去给战马喂草!”

    “呃……”何曼闻声瞪一双牛眼,登时懵逼!他自思,“老子现在可是主公的贴身护卫,多少人都眼红得不得了呢,这要是让罚去战马喂草,那不得笑破了大家肚皮。”

    当下连忙收棍挺身的,并着双腿对华飞大声道:“主公!俺错了,以后没您的命令俺再也不敢瞎搞,求您千万别让俺去马喂草。”

    “哼!”华飞怒瞪了他一眼,却转身对面不改声的严颜抱拳赔礼道。

    “严将军!我这麾下和我都鲁莽了,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我对您的忠诚之心,只有满腔的钦佩,决没有一丝一毫的取笑之意,这一点还望您能够相信。”

    严颜看了那兀自对他怒目而视的丑汉一眼,自思:“此人虽然鲁莽而凶恶,却是因我言语中冲撞了其主而起,倒也不失为一条忠义的汉子。”

    又见得华飞执意甚诚,且自思,旧主之命全在人家一言而决之中。乃对华飞摆手道:“罢了!却不知府君深夜召严某来,究竟所为何事?”

    华飞暗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乃转着佛珠急速思考,良久之后才开声言道:“严将军!方才我之所问,您可还没有回答我。”

    “哼!”严颜自鼻子中出了一道急气,凝神看了华飞一会儿,才一梗脖子大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何需多言?”

    “好!”华飞“啪啪”的拍着手掌称赞,却又问道,“刚才严将军说的话我理解为,之所以要忠君之事,是因为食君之禄,不知可对?”

    严颜一听,没有啥两样,遂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华飞唇角上扬的微微一笑,却对严颜问道:“敢问严将军认为,这食君之禄中的‘禄’,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自然是来自于税收。”严颜闻声回应,却又大声的补了一句,“终不能是平空而来就是!”他的声音大了一些,却惹得那持棍的何曼,再次的对他怒目而视。

    “嗯……”华飞点了点头,负手踱步的对严颜道,“来自税收,也就是说来自于民众的身上,这点您不否认吧?”

    严颜看了他一眼,自思:“这不是废话吗,这不来自于民众们,难道还是来自于你和我之中不成?”

    想着他又自思,“都说这华飞智计过人,看来是名不副实也!”遂闭口懒得去理会华飞。

    华飞却也不以为意,又自慢慢的踱着步子,缓声道:“那么既然君给你食的禄,是来自于民众,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你所忠诚的对像应该是民众才对呢?”

    “嘶……”严颜听了这话张嘴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华飞却乘热打铁的继续大声道:“那么,自认忠义为先的您,却为何为本未倒置的只是去忠诚于身为‘君’的刘璋,却不忠诚于为了您的这份‘禄’,而汗滴禾下土的民众呢?”

    “这个嘛……”严颜一时呐呐难答,他敢打赌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可是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华飞自顾自的踱着步子,继续自言自语的道:“像您这样不计算后果,不去想清楚根本之所在,不想一想得失与利弊,没有自己想法的‘忠’,我觉得好像只能称之为愚忠啊!”

    “愚忠?”严颜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为之发蒙,心中坚持的观念,再次受到了剧烈的撞击。他不由自主的张嘴,便随着华飞重复了一句。

    “对啊!”华飞对他“啪!”的一拍双掌,又一摊掌对他急声说道。

    “难道说您觉得该效忠对像的您不去效忠,却对着不该效忠对像的拼命去效忠,最终还造成了不好的后果。这样子的行为,难道不该算是一种愚蠢的忠诚行为吗?”

    本就觉得脑袋发蒙得“嗡嗡”作响的严颜,再被他这么一通似绕口令,又不似绕口令的话一轰炸之下,直接张大了嘴,两眼发直的愣在了原地。

    “忠!愚忠!该效忠,不该效忠……”此时在严颜的脑海之中,华飞的话语就如那连绵不绝的惊雷在炸响。

    “忠诚!”是他为之坚持一生的信念。然而,他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华飞的话,华飞说得并没有错,他拿的是民众的俸禄,用的是也民众之所产,却不忠于民,只忠于主!

    “苍天呐!难道说我严颜为之奉行了一生的信念,竟然全都是错的吗?”这一刻,在严颜那紧闭的眼内。

    仿佛闪过的,是那在山野的梯田上,在那炎炎烈日下,流着汗水辛勤劳作的民众们;是那在长江边赤着身、背着纤,拱着腰、声嘶力竭的喊着号子前进的纤夫们……

    严颜握紧了双拳、半仰着头颅、良久无语。紧闭的双唇,微抖的身躯,令人难以知道他的心中,在一刻,究竟是喜、是悲、是痛苦还是懊恼……

    然而站在他对面的华飞,却分明见得在他那张刀削斧劈般的脸上,有两滴清泪自那紧闭的双目中滚落,在艳红的火光中“啪啪”的摔碎在那冰凉的土地上。

    “他竟然……哭了?”这个宁愿自断其头,也不愿意投降之人的眼泪,突然令得华飞觉得自己,非常的残忍!

    却又暗恨自己没能及时的接住,那自‘断头将军’的眼中,流出的两滴眼泪。

    可惜他没有别的办法,来让这个悲剧不再重演。只能是残忍的去击溃,这个宁死不降之人的信念,才有办法让他不至于自断其头,或是就此无闻一生。

    想着,华飞靠近了严颜,伸手轻捂着他不住颤抖的背部,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柔和一些的劝道:“严将军!先圣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待要如何?”严颜突然睁目握拳的怒喝,旋即戟指华飞厉声狂骂,“你个龟儿子,不就是想要老子向你效忠吗?你莫给老子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何曼大吃一惊,急忙举棍便待怒叫而上,却又担心没有华飞的命令,会因为瞎搞而被罚去喂草。

    一时倒是高举着个大棍,生生的愣在了原地,只瞪大了一双牛眼,“呼呼”的气喘不已。

    却见得华飞于艳红火光中,挺胸负手的对严颜大声道:“不错!我正是要你向我效忠!”

    “哈哈哈……”严颜仰头在清凉的夜风中,放声大笑。那沙哑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是如此的凄凉而又不甘!

    突然,严颜止住了笑声,却切齿嗔目的对着华飞厉声道。

    “生我严颜者父母,养我严颜者西川!我严颜吃的是这川中民众所种之粮,喝的是这西蜀大地所流之水。老子却凭什么,要来向你这个侵我州郡的不义之人效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