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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只能摊牌

    自吴越打着清君侧的无耻旗号起兵之后,京城政变集团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莫过于就是火线任命骆秉章为山东巡抚,接替才干平庸的清盛主持山东战局,负责防范太平军的北伐大军。

    骆秉章也不堪是在历史上干掉石达开的狠人,上任之后雷厉风行,迅鼓动山东士绅地主组建起了好几支山东团练参与战斗,又奏请满清朝廷重新启用因为丢失徐州而获罪的清军悍将袁保恒和张国梁等人,委之心腹重任,敲骨吸髓的盘剥百姓弄来钱粮组建新军,交给袁保恒和张国梁等得力战将训练指挥,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给山东守军弄出了近万预备队,大为缓解了齐鲁清军主帅胜保所承受的压力。

    与此同时,骆秉章又针对华北平原地势开阔的特点,极力劝说胜保避敌锋芒,尽量减少与太平军的野外决战,主张以坚城重镇与太平军正面抗衡,辅之以骑兵骚扰太平军的粮道运输队。而胜保接受了骆秉章的建议后,很快就靠着优势骑兵两次偷袭太平军的运粮队得手,给粮草军需全靠6路补给的石达开带来极大困扰,也成功的拖慢了太平军的北上度,给了骆秉章构筑和加固黄河旧道防线的时间。

    除此之外,骆秉章还做了两件事,第一就是拼命收买山东境内多如牛毛的小股农民起义军,利用山东起义军和太平军之间的地域矛盾和利益冲突,鼓动他们骚扰太平军换取荣华富贵。第二则是通过各种渠道大肆散播谣言,诬称杨秀清起北伐不过是借刀杀人,借清军之手削弱和除掉曾经与他有隙的石达开,拼命涣散太平军的军心,打击和动摇太平军的斗志。

    还别说,骆秉章这几手真的收到了不小的效果,加上太平军的精锐老卒经过多次稀释后的战斗力下降,看清楚拜上帝教的邪教本质后的信仰崩塌,以及清军逐渐适应了太平军拿手的地穴攻城战术,找到了以深壕灌水和地脉勘探等应对克制手段,太平军的北上度果然放缓了许多,光是打一个兖州城就花了太平军两个多月的时间。而等太平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拿下兖州后,清军早已在北面的泰安府构建起了一道铁墙铁壁,逼得石达开只能是放弃取道兖州府城直捣济南的既定计划,改为分兵进取东平和沂州,攻打济南两翼之清军,企图引诱清军分兵迎击,然后再以主力直捣济南。

    石达开的无奈之举让他的克星骆秉章简直就是欣喜若狂,以至于收到这个消息之后,骆秉章都跳了起来高呼天佑大清和山东有救!然后骆秉章毫不迟疑,马上拉着胜保加强西线防御,全力坚守东平、东阿和平阴等地。另一边故意放松东线,让太平军偏师可以轻松攻入沂州,继而又准备把太平军诱入青州。同时去文满清朝廷,请求节制目前已经北撤到蓬莱的清军红单船队吴全美部…………

    …………

    山东清军的活跃表现和太平军北伐军的进展不利,当然给了满清朝廷以喘息之机,也给了直隶清军主帅僧王爷可以吹牛显摆的机会,让僧王爷可以在京城里对山东战场指手画脚,今天埋怨骆秉章无能,明天谴责胜保不中用,吹嘘说如果换成自己去山东主持平叛,早就能把山东境内的长毛杀光宰绝,也早就把石达开的脑袋砍下来挂在辕门上示众。

    然而对僧王爷来说很可惜,除了受制于他的满蒙八旗将领别无选择之外,别说是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了,就是和他关系良好的惠老王爷绵愉都不是很爱听他的吹嘘,所以僧王爷也没什么选择,想过足嘴瘾就只能是尽可能呆在他的指挥部丰台大营里,折磨他那帮可怜的部下。

    “狗屁的诱敌深入,海6夹击,放着我们大清的满蒙铁骑不知道善用,只想投机取巧,朝廷把那么多军队交给败保和骆秉章,真是白瞎了,白瞎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僧王爷照样是在中军大营里唾沫横飞的指责胜保和骆秉章无能,折磨他的心腹爱将庆祺和那马善等人。结果就在庆祺和那马善等满蒙将领耳朵快被磨出老茧的时候,救星出现——帐外有亲兵禀报,说是僧王军士卒在大沽口现了秘密潜逃回直隶的湖北学政廉兆纶,结果廉兆纶不但没跑没逃,还主动要求拜见旧交僧王爷,还说有机密大事要向僧王爷禀报。

    “廉兆纶?那个狗奴才不是随着吴越狗贼起兵造反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僧王爷闻报一楞,因为僧王爷不但的确和廉兆纶是旧交,还因为廉兆纶不但书法极好,还懂一些骑射兵法,与僧王爷话语多有投机,勉强算是半个知己。这会听说廉兆纶归来,僧王爷当然也没犹豫,马上就下令把五花大绑的廉兆纶押进中军大帐亲自审问,并且才和廉兆纶一见面就拍着桌子吼道:“大胆逆贼,伙同吴越狗贼起兵谋逆,亏你还敢回来!你可知罪?!”

    “王爷恕罪,下官知罪。”廉兆纶倒也坦白,马上就向僧王爷双膝跪下磕头认罪,又说道:“但是僧王爷,下官当时也是别无选择,吴贼执刀威逼,下官若是不从,必然被吴贼所害,下官全是不得已才被迫从贼啊。”

    “住口!”僧王爷怒吼道:“你这个贪生怕死的鼠辈,身为朝廷命官,在吴逆狗贼谋反时不思以命相拼,还有脸在本王面前狡辩!”

    “王爷,当时在场的不是吴越狗贼的心腹亲信,就是他的帮凶走狗,下官就是想和他拼命也拼不过啊。”廉兆纶流下了眼泪,磕头说道:“下官当时也不是没想过骂贼而死,以报君恩,可是下官又觉得太不值得,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有用之身,设法帮助朝廷剪除吴逆,平定贼军,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不得不屈身侍贼啊!”

    流着眼泪,廉兆纶拼命磕头,痛哭说道:“下官也知道,现在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去从逆之罪了,下官别无所求,只求王爷能在把下官明正典刑之前,让下官先把我在湖北掌握的贼情向朝廷一一奏报,帮助朝廷掌握一些吴逆虚实,聊报大清国恩于万一,这样下官就算到了九泉之下面见大清列代先皇,也可以有一个交代了。”

    见廉兆纶悔罪之意甚是诚恳,又知道廉兆纶与吴越共事时没有什么深交,僧王爷这才稍抑怒火,改口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逆贼吴越派下官回来的。”廉兆纶如实答道:“吴贼知道下官是顺天府人,家眷多在老家宁河(今天津宁河区),有牵挂在身,便扣押下官的幼弟廉兆惠为人质,许给下官重赏,命令下官假装逃回北方,让下官返回京城为他充当内应,刺探京城军情。”

    “还有。”廉兆纶又补充道:“吴越狗贼还知道下官与王爷你小有交情,让下官不惜代价混进你的幕府,为你充当幕僚,乘机为他收集朝廷军机。下官牵挂家中老小,又因为在湖北不得吴贼信任,无法为朝廷收集更多吴贼军情,便一咬牙答应了吴贼,乘机脱身归来。”

    “狗杂碎!奸贼!”僧王爷咬牙切齿,心里却多少有些得意——这起码证明吴越还是十分重视僧王爷的。

    “对了。”廉兆纶赶紧又补充道:“吴贼还交给了罪臣一道密信,要下官设法交给两宫太后,交代绝不许任何人知道那道密信的存在。”

    “密信在那里?”

    僧王爷赶紧问,廉兆纶也马上回答就在自己怀里,僧王爷的亲兵上前搜身时,果然从廉兆纶怀里找到了一道信封空白的书信,僧王爷接过一看见封口处被火漆密封,多少迟疑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灵机一动,一边不着痕迹的捏碎火漆,一边冲廉兆纶呵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一道书信都不能保管好,火漆怎么是碎的?”

    把弄碎火漆的黑锅扣在了廉兆纶头上后,僧王爷再不客气,立即抽出了其中的信笺打开细看,然后很自然的,看着看着,被吴越点名要脑袋的僧王爷脸色就开始变了,心里也多少有些打颤了,暗道:“如果两位太后为了安抚吴越狗贼,真要本王的脑袋,本王怎么办?”

    想到这个问题,僧王爷下意识的还想把书信撕碎,然而刚撕开一个小口子,僧王爷却又猛然打住,因为僧王爷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自己撕掉这道书信容易,吴越再找人代笔写一道同样的书信更加容易,到时候只要同样的书信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慈安和慈禧手中,自己的宝贵小命说不定还更悬乎——到时候连提前预警的时间都没有。

    又盘算了片刻后,一向爱护自己小命的僧王爷很快做出了一个吴越预料中的决定,先是派人把廉兆纶暂时拘押,然后立即打马进城,直奔惠亲王府找到同样被吴越点名要脑袋的惠老王爷绵愉,把书信交给惠老王爷观看。结果惠老王爷见了难免也有些心惊肉跳,与僧王爷稍一商议就派人请来了鬼子六,让同样被吴越点名索要小命的鬼子六观看这张催命符。

    精明过人的鬼子六当然要比惠老王爷和僧王爷冷静得多,看到吴越的书信虽然也有些震惊,可还是十分冷静的向僧王爷问起书信的来源,然后又问了廉兆纶脱身归来的原因。再然后,鬼子六只稍一盘算,马上就说道:“离间计,很粗浅的离间计。”

    “不过也够阴险的。”鬼子六又补充道:“吴越狗贼还有个目的是想诱使我们处死廉兆纶,警告西南诸省仍然心向朝廷的大清官员,堵死他们的退路。”

    “这话怎么说?”惠老王爷有些疑惑的问道。

    “很简单,吴贼早就看出廉兆纶不是真心臣服于他,把他强行留在湖北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相反还有可能成为他的隐患。”

    鬼子六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所以吴贼就干脆来了顺水推舟,故意派廉兆纶回京行离间计,让肯定靠不住的廉兆纶把这道书信交给我们,挑拨我们和两宫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也顺便让廉兆纶触怒我们和两宫太后,诱使我们替他除掉廉兆纶。而且对他来说,我们中他的奸计固然最好,不中他的计也无所谓,他根本就毫无损失。”

    “奸诈狗贼!”僧王爷和惠老王爷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然后惠老王爷又问道:“恭王爷,那这道书信怎么办?”

    “当然是毁……。”

    鬼子六话到嘴边又突然打住,因为鬼子六也和僧王爷一样想起了那个要命问题——如果吴越铁了心要假装谈判诱使慈安和慈禧砍了自己,那再想写一道同样的书信送到慈安和慈禧面前其实难度并不大,到时候慈安和慈禧如果有什么动摇,自己可是连提前有所提防都做不到。

    所以,及时闭上了嘴巴之后,鬼子六甚至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两宫皇太后的态度?看她们会不会动摇?如果她们真有这样的打算,我们起码也可以提前有所防范啊?”

    离间计最恶心人的地方就是难以破解,还是越聪明的人越容易中计,所以即便明知道吴越是在挑拨是非,在关乎自己小命的情况下,鬼子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谨慎为上的念头。最后再加上湖北学政廉兆纶千里归来这样的大事不大可能瞒得过两宫太后的耳目,鬼子六迟疑了再三之后,还是改口说道:“先别急着毁掉,把五王爷和七王爷请来,还有把桂中堂和曹中堂请来,我们一起商议一下再说。”

    傍晚时分,同样被吴越列为政变祸的桂良、曹毓英和惇王爷、醇王爷四人先后应邀来到惠王府,结果也是在众人都到齐之后,鬼子六才把吴越写给慈安和慈禧的密信拿了出来,与众祸一起商量对策。

    知道了书信内容后,桂良和曹毓英两个军机大臣还好点,心里再是心惊肉跳,脸上也至少保持了神色如常,然而惇王爷和醇王爷就那么沉得住气了,一起怒吼道:“吴越狗贼,竟然敢挑拨离间,逼着两位太后对我们不利?!”

    “五哥七弟说得对,这的确是挑拨离间,但也是最有效的挑拨离间。”鬼子六阴森森的说道:“两位皇太后倘若动摇,只怕我们七人,个个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桂良和曹毓英微微点头,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慈安和慈禧真的动摇,决心要把他们当做替罪羊讨好吴越,要想收拾他们就是在说句话和在诏书上盖一个章的问题,到时候他们还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这时,被吴越点名贬为庶人的惇王爷也提出要毁掉书信,结果不用鬼子六开口,僧王爷和桂良等人马上就说道:“王爷,烧了这道信没用,吴越那个狗贼如果铁了心要逼两宫太后处死我们,有的是办法再把一道同样的书信送到两宫太后面前。”

    惇王爷一想也是,这才讪讪闭上嘴巴,结果那边一直没说话的醇王爷却是心中一动,惊叫道:“糟了!说不定两位太后已经收到这样的书信了!”

    “七弟,何出此言?”鬼子六大惊问道。

    “就在昨天,西太后的弟弟桂祥进了宫,见到了西太后。”醇王爷赶紧回答道:“因为我是领侍卫内大臣,所以知道这件事,不过当时我没多想,还以为只是桂祥那个废物又跑去求西太后接济,就没阻拦。”

    在场的政变七祸没有一个不知道吴越和惠征家的关系,也没有一个不知道吴越曾经两次救过惠征的命,还在上海也顺手救过桂祥一次小命,所以听到了醇王爷的介绍后,鬼子六等六人没有一个不是脸上变色,比较废物的惠老王爷和僧王爷更是脸色开始灰,双腿开始有些打颤。

    最能沉得住气的当然是恭王爷鬼子六,盘算了片刻之后,鬼子六咬牙说道:“看来,我们只能是找两宫太后摊牌了,明天我们七人一起入宫拜见两位太后,把这道书信呈给她们,看她们是什么反应!”

    “王爷,这样做,是不是太直接了?”桂良迟疑着问道。

    “只能这么直接。”鬼子六的声音阴冷,说道:“乘着现在吴越狗贼还没开始北伐,长毛也被骆秉章和胜保暂时挡在山东,文祥去香港向英国人求援也还暂时没有消息,不然的话,如果局势再出现对朝廷不利的变化,我们的脑袋和官职爵位可都保不住了。”

    “王爷,那我们怎么说?”曹毓英问道。

    “就说如果处置我们真能换来吴越狗贼的罢兵臣服,那就请两宫太后准吴越所请。”鬼子六淡淡的说道:“赐死我和惠王爷、僧王爷,配你和桂中堂,革除五哥的王爵,让七弟回家闭门读书。”

    曹毓英和桂良等人精一起点头,知道鬼子六是要逼慈安和慈禧明诏书,向全天下承诺绝不与吴越展开和谈。僧王爷则是心惊肉跳,暗道:“六王爷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两宫太后真答应了怎么办?或者两宫太后要打个折扣怎么办?本王既是和吴越狗奴才不共戴天,舒保那个狗奴才也象疯一样的要找本王算帐,两宫太后再怎么打折扣本王的脑袋也保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