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ri的清妖,竟然敢和老子们玩地道攻城,这话叫什么来着?班……,班啥?”
“班门耍斧头。”
“对对,班门耍斧头,玩地道,我们土营是他们的祖宗!每一个弟兄,都配当他们的祖宗!”
“灰孙子,快来吧,你祖宗们等不及了,快继续挖,卖力的挖,我们有好东西招待,毒烟,河水,火药,要什么有什么。”
“如果能灌水,记得加几桶大粪。”
阴损的提议惹得正在休息待命的太平军土营将士发出阵阵轰笑,也招来了上官的怒骂,“闭嘴,小声点,莫干扰听瓮里的弟兄,他们都听不到了。”
太平军将领呵斥也没用,白天时声音较多较杂,不时还有清妖的炮火声和锣鼓声干扰,听瓮里的太平军士兵隐约还能听到清妖挖掘地道的声音,然而到了夜深人静的夜里,听瓮里的太平军士兵却反倒听不到任何的挖掘声音。
听不到挖掘声音,太平军自然就没办法确认清军的地道具体位置,不知道清军的地道位置,集结侯命的太平军土营将士再是如何的擅长挖掘,当然也没办法反向挖通清军地道,用各种拿手手段摧毁清军辛苦挖掘的地道。
到了三更时分,地底下仍然还是没有任何的挖掘声音,消息禀报到了罗大纲和林启荣面前后,罗大纲等人也有一些疑惑,并立即开始怀疑清军是故意停止在夜间挖掘,避免被自军发现地道方位。
“想不到清妖那边还有点脑子,能想到提防被我们发现地道方位,夜里故意不挖地道。不过没关系,白天就算吵了点,地听照样能听到声音,只要知道大概位置就行。让土营的将士们安心休息吧,地听继续轮流派人值守,听到声音再让土营将士出动。”
对于秦日纲的这个决定,对自军将士土工能力极有信心的太平军将士全都表示赞同,并不惧怕已经近在咫尺的清军地道。倒是秦日纲本人不敢过于掉以轻心,又叮嘱道:“记住,严密坚听,尤其是注意正南面和西南面那两条清妖地道。”
“东南面这边的清妖地道也得盯紧了,倘若发现东南角那条清妖地道有挖到城墙下方的迹象,同样让土营将士立即出动,彻底破坏,不要给任何一条清妖地道挖到城墙下方的机会!”
就这样,腊月二十七的晚上匆匆过去,天还没亮,太平军方面就轮换了新的士兵下井监听,全力寻找清军即将全力挖掘的地道位置。然而结果却再一次让太平军上下诧异万分,一直监听到了上午辰时过半,地下竟然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土工作业的声音,就好象清军已经完全放弃了即将竣工的地道一样。
对此,包括老于沙场的罗大纲和林启荣都彻底的大惑不解,猜不到事情真相,只能是暗令城外细作加强对清军营地的监视,努力收集各种蛛丝马迹,借以分析清军方面的真正目的和用意。
太平军想要找到清军停止挖掘地道的真相,左宗棠当然会全力满足罗大纲等人的这个合理要求,事实上就在罗大纲等人对清军的古怪地道伤脑筋的时候,左宗棠就已经吩咐杨文定聚集众将召开军事会议,安排布置战前准备。
“今明后三天,全军将士一律发放双份伙食,腊月三十那天,备足两天用的干粮及一夜之用的充足火把,晚饭下午申时发放,士卒民夫每人半斤肉菜,所需猪羊鸡鸭腊月三十早上发放。但一律不许饮酒,违令者立斩!”
“总攻时间就是后天晚上,腊月三十的晚上!在这三天里,停止炮击及一切军事行动,长毛出城也只守不战,营内士卒抓紧时间休息,养足体力,腊月三十夜酉时二刻,全军做好出战准备,但不得提前出帐集结,避免暴露,各军将领到中军大帐接受命令,不得有误。”
“外松内紧,军营内加紧备战,军营外散播谣言,就说杨大帅体贴士卒,让你们安心过完年再发起攻城,尽量让长毛细作知道这点。”
“小池口和单家洲驻扎的水师也一样,小池口水师任务重些,腊月三十晚上的水上夜战由你们负责,不过鲍超你也放心,到时候不指望你打能打胜仗,只要你能够尽量牵制住长毛水师,为陆上分担压力就行。”
“王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出击时间应该是正月初一的清晨,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但是你出击之后,水上能不能打胜仗可就要看你们的了。告诉你麾下的将士,别让长毛永远看不起你们,永远认为你们只敢在陆师炮台的保护下作战。”
所谓的军事会议仍然是左宗棠的一言堂,任何人都找不到开口说话的机会,还是到了左宗棠好不容易结束滔滔不绝后,大老远从湖南跑来参战的萧启江才疑惑的问道:“季高先生,那到时候我们怎么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左宗棠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别到时候啊。”萧启江不服气的说道:“到时候究竟是正面强攻,还是地穴爆破,季高先生你起码要先让我们知道,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啊。”
早就对左宗棠满肚子火气的清军众将纷纷附和,全都要求左宗棠提前交代具体战术,左宗棠则大模大样的反问道:“诸葛亮用兵打仗的时候,蜀汉的将领有谁能够提前知道他的具体战术?现在不告诉你们,是用不着,也是怕走漏风声,让长毛有了准备。”
听到这句话,清军众将当然是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杨文定则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向众将笑着说道:“各位,各位将军,季高先生这是在把你们比做关羽、赵云和张飞这样的五虎上将,称赞你们。不过老夫认为,你们也当得起这样的称赞,真要是把你们放到三国战场上,关羽张飞这些人的风头可就得全都被你们给抢光了。”
清军众将脸色稍微放缓的时候,左宗棠却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怎么看怎么象绝不认同杨文定的比喻。然后左宗棠才转向了曹炎忠和刘铭传,说道:“曹将军,刘将军,你们二位的任务最重,到时候你们肯定会面临九江长毛和湖口长毛的两面夹击,还望你们二位激励士卒全力作战,力争两线作战,两线获胜。”
毕竟是吴军老人,知道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曹炎忠和刘铭传都立即抱拳唱诺,左宗棠赞赏的点点头,又说道:“还有,烦请你们准备好一百名擅长近战的精兵组成突击队,备好近战武器,担任攻城先锋,届时我有大用。”
见左宗棠如此客气的对待曹炎忠和刘铭传,清军众将当然是个个窝火,包括半属吴超越嫡系的刘坤一都是脸色不善,暗道:“看模样,如果真能攻破城池,首功肯定又是曹炎忠和刘铭传他们的了,真是看不起我们这帮人啊。”
…………
按照左宗棠的吩咐,清军方面在营外大放谣言,污蔑说杨大帅关爱士卒,痛惜将士,决定暂时停止一切的军事行动,准备等过完了年再发起攻城。同时清军方面还停止了这几天来对九江城里的持续炮击,努力装出了暂停军事行动迎接新年的模样。
很可惜,自比诸葛亮的左宗棠在战场经验上还是有所欠缺,他布置的假象不但没能骗过罗大纲和林启荣等人,故意散播的谣言被送进了九江城后,罗大纲等人还马上疑心大起,怀疑清军这么做不过是欲盖弥彰,释放烟雾掩护真正的罪恶目的。
“过了年再打?清妖当我们是三岁小孩?我敢打赌,清妖的进攻时间就在这三天之内,说不定还就是腊月三十的晚上!想骗我们庆祝新年疏虞防范,乘机发起偷袭破城。”
九江守军副将林启荣甚至还得出无比精确的结论,而主将罗大纲同样认同这点,又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做好防范,不管清妖什么时候攻城都不要紧。关键还是清妖这次打算怎么攻城,是如同我们预料的地道攻城,还是突出奇兵,另有诡计?”
林启荣点头的时候,正好门外有人来报,说是九江城西南角的几座听瓮之中,再次听到了清军的地道挖掘声音,罗大纲和林启荣听了大喜,忙问道:“确认位置没有?”
“声音不大,清妖又挖得不算快,暂时还难以确认具体位置。”信使奏道:“不过请丞相放心,只要距离再近点,或者清妖连夜挖掘,我们就一定能找到清妖的地道位置。”
罗大纲满意点头,命令西南角的听瓮加紧监听,又不放心的叮嘱正南面和东南角的听瓮不得放松懈怠,谨防清军采取慢挖轻挖的手段缓缓逼近九江城墙。
罗大纲的猜测再一次识破了左宗棠的诡计,事实上,整整一个白天,三条通往九江城下的地道都在不断挖掘之中,只不过按照左宗棠的命令,正南面和东南角这两条地道之中的民夫,全都改用了小铲小锄缓慢挖掘,不求进度只求不放出声响,不给太平军提前发现地道位置的机会。
西南角这边的地道则与其他两条地道不同,虽然也改用了小型挖掘工具,却怎么都比其他两条地道的挖掘工具要稍微大些,同时左宗棠又给这边规定了挖掘进度,逼着民工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奋力挖掘,只是到了最容易被听瓮发现的晚上才停止挖掘。
紧张的备战气氛中,又是一天多时间过去,腊月二十九的这天下午,太平军的听瓮终于确认了清军西南角地道的具体位置。消息禀报到罗大纲面前后,罗大纲却并没有急着下令土营出手破坏了这个地道,而是先确认了清军的地道位置还在距离城墙有十米左右后,罗大纲才找来林启荣商议,讨论究竟是直接破坏地道,还是借此布置陷阱,痛击来敌。
与年龄相反,林启荣是个十分稳重谨慎的人,建议道:“罗丞相,我觉得应该谨慎起见,立即挖掘地道连通清妖的地道,灌烟熏死地道里的清妖,然后破坏地道。不然的话,清妖如果抢先布置好了火药引爆,一旦把城墙炸塌就麻烦了。”
年轻的林启荣建议谨慎,年龄已过半百的罗大纲却反倒有些想冒险,盘算了片刻后,罗大纲才说道:“按理来说,我们是应该谨慎为上。但是林检点,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我们破坏了清妖的地道,能不能扭转九江战场的攻守局面?”
林启荣摇头,承认破坏地道最多只是让清军空劳军力,并不能改变清军围攻九江的现状。罗大纲则又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在水上占优势,陆上处劣势,超越小妖的洋枪兵太厉害,燕王殿下就算运兵过江,让石镇吉的陆师主力和我们联手,也很难打败超越小妖的妖兵,解除九江包围。”
说到这,罗大纲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我们如果能把超越小妖的水师干掉,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的水师可以直捣湖北腹地,也可以凭借水上优势切断城外清妖的粮草弹药补给道路,就算我们不出兵反击,要不了多少时间,清妖也得自己撤兵滚蛋。”
“罗丞相的意思是,故意让清妖的地道得手?拿九江城为诱饵,引诱清妖水师出击,让我们的水师赢得决战的机会?”林启荣问道。
“对。”罗大纲点头,说道:“清妖的地道如果得手,我们的水师理所当然要出兵救援,清妖的水师为了拦截我们的运兵船队,也肯定要出动拦截,到了那时候,我们的运兵船如果突然变成了轻便战船,清妖水师再想退回去就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林启荣明白罗大纲的意思,知道罗大纲是想故意让清军的地道炸开一段城墙,引诱清军出兵来攻,继而又用假的运兵船引诱清军水师出击,借以水上决战的机会。但林启荣还是有点担心,又提醒道:“罗丞相,如果清妖炸开的城墙口子太大,堵不上怎么办?”
“我们可以修筑内城。”罗大纲答道。
林启荣沉思,片刻后,林启荣还是否决道:“罗丞相,算了,最好还是谨慎为上。不要忘了,九江城里有一万多天国的将士和家眷,超越小妖的妖兵又那么厉害,真要是让他们给乘机杀进城来,我们的水师又被清妖水师缠住,我们能往那里退?”
还别说,林启荣还真说服了罗大纲,考虑到九江城里的太平军将士和家眷安全,还有吴超越嫡系的恐怖战斗力,罗大纲终于还是同意了采取林启荣的谨慎提议,决定抢先破坏清军地道,不给清军破坏城墙的任何机会。
必须强调一点,罗大纲和林启荣这番唠叨绝不是白白浪费口水,生出了以九江城为诱饵引诱吴军水师决战的念头,曾经当过水匪的罗大纲还顺势想出了一条水战诱敌的妙计——就是让太平军船只满载土石伪装成运兵船队,在交战之时出动,引诱吴军水师出动拦截,然后水手把土石倾斜入江,变重船为轻船,不理陆地专心水战,先打破吴军水师再回过头来增援或者接应九江太平军。
觉得此计可行,又知道自军船只充足,伪装一两支运兵船队诱敌没有任何问题,罗大纲便一边安排土营出手破坏清军地道,一边把计划建议写成书信,派人送往湖口告知秦日纲建议施行,秦日纲也深以为然,决心采纳不提。
土工作业的经验丰富,太平军土营捣毁清军地道的行动自然是手到擒来,突然连通的地道吓傻了清军雇佣来的挖掘民工,再用风箱把搀杂辣椒的浓烟灌入地道之后,清军士兵和民工都很快彻底无法在地道中容身,只能是赶紧逃出地道,太平军将士再把火药包埋入城墙外的地道中,自然就轻而易举的炸毁了西南角这条清军地道。
西南角的这条地道被毁,不但没有打击清军真正主帅左宗棠的半点信心,相反还让左宗棠捻须微笑,说道:“不出所料,果然还是被摧毁了,但没关系,老子要的就是你们长毛觉得可以稳如泰山的过年。”
成功破坏了清军的第一条地道后,太平军将士虽然没有因此而懈怠,但也的确有些稍微放松,觉得怎么着都可以安心过一个好年。然而太平军将士并不知道的是,清军在大年夜攻城的战术计划仍然没有丝毫的停滞改变,仍然还在紧锣密鼓的布置准备之中……
腊月三十,下午酉时二刻正,虽是傍晚,但天色已然全黑,按照左宗棠的命令,清军各营都已经做好了出战准备,等候命令随时出击,清军众将也全都准时赶到中军大帐接受命令。
当着众将的面,太上主帅左宗棠先是命令由自己亲自负责的工兵立即全力挖掘南门外的地道,然后又把曹炎忠叫出班列,向他问道:“曹将军,听说你曾经跟随吴抚台到直隶勤王,还记不记得吴抚台当初是用什么办法攻破的天津城?”
“记得,是用新式火药炸开的天津城门。”曹炎忠答道。
“记得就好。”
左宗棠再次露出微笑,说道:“新式火药,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马上带着你的四个营出击,不许打火把,迂回到九江东门,到时候长毛肯定已经发现我们正在全力挖掘南门地道,注意力肯定也已经被吸引到南门,放心大胆的让突击队上前,老办法,炸开城门。至于让谁先入城立首功,你自己看着办。”
曹炎忠毫不犹豫的抱拳答应,左宗棠则又微笑说道:“记住两点,第一点,九江东门有一座瓮城,瓮城里可能有千斤闸,内城门的情况暂时不知道,但也得防着长毛安置了千斤闸,所以你很可能需要四次爆破才能杀入城内,我给你准备了五个火药包,谨慎着用。爆破攻城的同时,务必要辅之以飞梯攻城,飞梯我之前也派人给你送去了,都带上吧。”
“第二点,湖口的长毛很有可能回运兵过江来增援九江,你有可能会被两面夹击,一定得顶住,我也会尽快派援军帮你的忙。”
曹炎忠再次答应,左宗棠挥了挥手,曹炎忠会意,立即与刘铭传出帐去组织军队出击,左宗棠也这才转向了其他的清军将领,冷笑问道:“是不是都很失望?也都恨我?明明早有办法攻破九江,却偏偏把立功的机会交给曹炎忠他们?”
王国才、刘坤一和萧启江等清军将领都不吭声,只是脸上清楚写着确实深恨左宗棠入骨,左宗棠则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恨错了,其实,你们都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把立头功的机会留给了你们,曹炎忠他们,只是帮着你们打佯攻。”
清军众将惊讶抬头来看左宗棠,杨文定更是瞠目结舌时,左宗棠则又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疯狂,拿最能打的军队打佯攻?其实我觉得自己也太疯狂,不过我也是被逼的,湖北新军恶名在外,他们不管出现在那个战场上,长毛都一定会认定那里是主攻战场,一定拼了老命的死守那里,破之极难,所以曹炎忠他们只能是打佯攻。”
清军众将和杨文定都一起恍然大悟的时候,左宗棠这才淡淡的说道:“王国才、刘坤一,萧启江,还有胡林翼,你们每支军队组织一个营的突击队侯命,战机出现后依次出击,谁先能成功杀进九江城里,谁就是破城头功。”
“至于出击顺序,你们自己猜拳决定吧,谁运气好头功归谁,我不做这个厚此薄彼的恶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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