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到五年前。
同样是一个冬天,在风陵渡口的一片竹林中,吴锋练完一套剑后,正打算与云海岚汇合,南下渡过黄河而去。
却只听数声清脆的击掌之声,从竹林后方传来。
竟然有人在偷看,而他沉心练剑,完全未能察觉!
一个清脆如碎玉的声音,萦荡传来:“好剑法,虽然力度尚欠缺了些,但是其中意境,却是不同凡响。”
这声音略显稚嫩,但十分清朗。对方的年龄应该与吴锋相仿,都处于变声期。
只见一位少年轻袍缓带,悠然踏入竹林,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腰间悬着一根晶莹欲滴的玉笛,步履飘洒,一副少年老成的早熟模样。
“多蒙朋友谬赞。”吴锋淡淡笑了笑。
他定睛看这少年,只见他面色极白,修眉隆鼻之间,自有一种逼人的英气,但精致处又不输给绝色少女。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的一双眸子,双瞳好似两汪盈盈的黑水银,色浓欲滴,偏偏其中神光湛然,又有种难以逼视的意态。
少年微微一笑:“朋友这话,似有不悦。可是想学当年龙蛇尊者汪超故事,收我做徒弟么?”
吴锋心中惊异,他的确不喜欢陌生人看他练武,但细微的不悦之意,竟然也被这少年察觉了出来。
少年所说的龙蛇尊者故事,是说当年龙蛇尊者汪超曾经被小武神周炳林看到自己练剑,汪超认为对方看了自己练剑,就应该拜自己为师,两人殴斗起来,汪超扯断周炳林一只手臂,才放周炳林离去。
吴锋长笑起来,声震竹林,只见竹叶飞霜纷纷而落:“区区虽然比不上古之名士,却还不至于那样小肚鸡肠。”
这笑声清越,如击钟磬,有一种超然之意。
少年道:“兄台此话说得痛快,如龙蛇尊者之流,却也可鄙。但小生对名士一说,有所异议,无论古人今人,衡量名士常常关联上名门,但名门不见得就出名士。龙蛇尊者汪超也是出身太原王氏,却是俗到骨子里的人物。”
汪超的祖父本来姓王,是声名赫赫的太原王家的子弟,被过继到汪家,由此这一支才改姓汪氏。
吴锋听了少年这话,顿感这人的确对自己口味。以父亲的为人,似乎是出身名门,但也不确定。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也深为孺慕名士之风,但对于名门的腐朽和黑暗,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两人虽然都只有十三四岁,说话起来却都完全好像大人一般。
当下,吴锋也不遮遮掩掩,不等少年发问,便自报了姓名:“河东吴锋。”
少年一摇手中折扇,扇上射出劲气,在地面上写出“苏洗岩”三个大字,却并没有自报籍贯。
不过江湖中人萍水相逢,也不必多问。
只见名叫苏洗岩的少年眸光闪烁如星辰,道:“相逢便是有缘,我和吴兄虽然只聊了这寥寥几句,但已经可见意气相投。这竹林外有一座凉亭,不如我们到那边喝上几樽如何?”
吴锋坦然笑道:“那就多谢美意。”
苏洗岩碎步轻移,恍若落絮流烟,却不带起微风,衣袂不飘,双膝不曲,仪态显得极为飘然,身法与一般武学步法大异。
两人步入凉亭当中,只见少年抽出玉笛,在尾端轻叩三声,一个血衣老仆便不知从何处闪现出来,身法也是极为诡异,不发出丝毫声息。
老仆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几瓶美酒,一碟肉干,几盘糕点,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又取出四面赤色草帘子,挂在凉亭四方。
最后,这人将一个手炉搁在石桌底下,便转身离开,这个过程不发一语,仿佛哑巴一样。
那小小的手炉放在石桌底下,腿上也不感觉多烫,但不过一小会,凉亭内部就突然变得温暖如春,那四面帘子虽然是草制成,却有着特殊的效果,能够保持温暖。
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便不再提升,维持着令人舒适的状态。
吴锋和苏洗岩似乎都不怕冷,穿得不多,所以如今凉亭当中暖和起来,正觉得舒坦。
两人推杯换盏,一边畅谈天下之事,一边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尽。
苏洗岩看着比吴锋还俊秀许多,吃相也显得很优雅,但绝对不慢,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有节奏地将大部分的食物收入腹中。
桌上食物尽时,暮色终于降临下来。
两人并肩走出凉亭,只听苏洗岩道:“吴兄可是要过风陵渡,去岩仓么?”
吴锋道:“是。”
苏洗岩道:“我虽然也要渡过黄河,但却是一路西去,到三秦之地。”
吴锋没想到苏洗岩不是去三川一带,而是要进关中。不过他可能是在外游历,因为年纪幼小,所以才配了老仆保护。
只见他将腰间玉笛拿起,浮在唇边,道:“天色已晚,不如就此作别。我为兄台吹奏一曲,聊表送别之意吧。”
只见这笛冰玉为身,彩|金绕孔,悬着龙凤挂饰,精致无比。
苏洗岩对吴锋幽幽一笑,道:“这笛子也是名物,不知兄台可能算得上知音么?”
言毕,织指横笛,悠然吹拂,一缕流音,自管中扬出,声韵柔和婉转,渐渐的笛声愈来愈高,声音也愈来愈觉凄婉,当中满是离情别绪。
两人萍水相逢,都是性格超然的少年,似乎并不将分别为意,但苏洗岩把愁绪蕴在这笛音当中,声声勾魂,听得吴锋也不由鼻酸起来,几乎要眼中涔涔泪下。
他是真性情之人,觉着这笛声吹得好,便不由沉浸在这意境中,并不觉得被感染而眼中蕴泪,就是丢脸之事。
一曲吹完,吴锋只见苏洗岩也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好一会,苏洗岩拂袖擦去了吴锋眼中泪水,并不清理,又在自己眼上一抹,拱了拱手,清声道:“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三川我向秦。若有缘,今后自会再见,兄台珍重!”
之前凉亭里一番寒暄,吴锋与苏洗岩就大有知己之感,如今这一番笛声吹罢,相互都有知音难觅的想法。
但吹完送别的笛音,若再迁延,就亏缺风度了。两人正要依依分别,却见一道蓝色身影飘然而至。
吴锋如今旧的关系网完全毁灭,云海岚也不必再避着人,只听云海岚对吴锋道:“小锋,你在这呀,这是新认识的朋友?好俊呢。”
苏洗岩凝神看着云海岚,眼神忽地闪烁起来。
吴锋但觉苏洗岩目光奇异,突闻苏洗岩道:“吴兄,你我萍水相逢,便是知己。这位姑娘容色之美,气质之佳,为我自幼罕见,吴兄若承我之意,便将她让给我如何?”
听到苏洗岩说出这样惊人话语,吴锋不由大惊,没想到刚认识的朋友,便提出这样要求。
“抱歉,云姨是我娘亲的结义姐妹……”吴锋肃容道。
苏洗岩微微一笑:“有超然之心,世俗礼法又何必萦怀?年龄差距亦算不得甚么。我对这位云姑娘一见倾心,可不是虚情假意。若吴兄和云姑娘愿意应承,在下愿以明珠千斛为聘,并当场写下婚书,以示真心……”
说这话时,苏洗岩表情显得一派坦然,毫无造作之意。
听到苏洗岩这石破天惊一般的话语,云海岚也是神色微变,但随即恢复了坦然的神色,嫣然一笑,笑颜娇媚如花。
“小家伙,你想打人家的主意?”她曼声道,声音充满成熟女性的魅力,一字三转,余音袅袅,一种神秘的幽丽气息,自虚无中弥漫开来,带着让人窒息的力量,宛若万朵幽昙,盛放于无声之中。
苏洗岩眸光中露出深深的迷醉神色,似已被云海岚这清美娇柔的姿态迷得骨软筋酥:“小生一片痴心,还望姑娘成全。”
云海岚玉指凌空勾了勾,以腻得让人听着就感觉要化掉的声调说道:“成全?要看你消受得起不呢……”
她本来说话天然就带着一股婉转勾人的味道,如今刻意为之,杀伤力简直难以言说,不唯苏洗岩,就是一边的吴锋瞧着都感觉胸口脸上一起发热。
苏洗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云海岚却已经莲步轻移,走得看似极缓,却又如同闪烁一般,刹那便出现在苏洗岩的面前。
她身材高挑,而苏洗岩毕竟才只有十三岁,比起云海岚矮了半个头。
云海岚抬起玉手,手掌沐浴着流丽的月华,月光仿佛要从上边透过去,照得她娇嫩白皙的手掌一片晶莹。
在墓中多年的沉睡,丝毫未曾损伤她皮肤的细嫩,那股充斥体内的阴冷之气,反而令她越发显得冰肌玉骨,如同雕出的玉人。
苏洗岩只觉这隔得极近的成熟美女明明散发出勾人心魄的软糯魅力,偏偏又有一种夺命般的寒意散出,直冲自己肺腑。还没等苏洗岩反应过来,云海岚的双手便如同游蛇一般轻轻滑上,按住了苏洗岩的脑袋,随即两道高耸的峰峦如同泰山压顶,碾上了苏洗岩的面庞。
这本是无上艳福,但云海岚的胸脯却被一种力量猛地缩紧,苏洗岩只觉自己鼻腔乃至肺腑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抽吸,气流只出不进,绝命的压力,令苏洗岩顿时便要窒息过去。
苏洗岩实在没想到,云海岚的修为,比起保护自己的老仆都要高了许多。
以苏洗岩的修为,运转内循环维持己身的话,一时不呼吸其实也无关紧要。只是云海岚的修为比苏洗岩实在高了太多,在她强大的压迫之下,苏洗岩完全不能运转内循环,如果她不松开苏洗岩的话,不过三分钟,苏洗岩便要被她的酥|胸给活活憋死。
被云海岚的衣衫完全包裹住的苏洗岩,裸露在外的小部分脸庞已经露出乌青的颜色,他如同脱水的鱼一样拼命地挣扎着,却因为大脑缺乏空气的供应而显得神智昏乱,只是胡乱挣扎,不能让云海岚动弹半分。
云海岚身躯意态轻盈,在夜风中宛若要乘风而去。但在苏洗岩的挣扎下却是纹丝不动,双腿甚至不发生丝毫的颤抖,更不用说移动了。
两人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哪怕云海岚是修真者,近身搏斗并不是强项,但苏洗岩被她制住,也只能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
吴锋则是几乎瞠目结舌,想不到云海岚做出了这样大胆的举动。毕竟以他的了解,云海岚只是看起来开放,骨子里却是个脸皮很薄的怕羞女子。
只是看到苏洗岩这狼狈的模样,吴锋又心里感觉好笑,还有点解气。虽然他和苏洗岩意气相投,不过这家伙上来就对云海岚口出是非之语,也是自讨苦吃。
云海岚算着再不放开苏洗岩,只怕要出人命,这才把这口无遮拦的小子松开,施施然挪开脚步,只见苏洗岩闭着眼睛,眼泪横流,脸色一片青紫,放下来立刻两手抱着脸颊大口吸气,随即又猛地干呕起来,再不是那玉树临风美少年的从容模样。
“看来你消受不起呢。”云海岚悠然一笑,笑容越发迷离:“再修炼几年,再来打人家主意吧,如今你小子还太嫩了点……”
“这位姐姐……好本事……”苏洗岩咳了好几声,才颤抖着道,脸上青紫褪去,变成难受的涨红。
这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那个血衣老仆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这人和云海岚一样,神出鬼没的。
“小公……公子,别……闹啦,你出来……厮混这……这许久,老……老爷恐……恐怕也……也等……急了。”
这老仆人看来并不是哑巴,只不过说话结巴,才不怎么说话。
苏洗岩被云海岚弄得半死不活,如今垂头丧气,如同斗败的小公鸡,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袖子擦了擦眼里的泪水:“好啦……我就回去。”
只见苏洗岩和老仆一同离去,很快便消失在竹林的尽头。
吴锋看着云海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我还没捏玉符呢,又被你找过来了。”
“是啊。”云海岚轻声道。她没有提那种冥冥中的感应,但两人之间的神秘联系的确越来越强烈了。
“刚才……真的合适?”吴锋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斟酌着言辞:“你不是……不喜欢身体接触的么?”
吴锋说的是他曾经要替云海岚购置冬衣,用皮尺给她量身材,不小心碰到了她裙子下摆开叉处的大腿肌肤,她立即脸红,露出敏感的神情。
“给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上课罢了。”云海岚很是随意地道:“何况那小子被憋成那样,哪里还能有别的心思?在山上你躺我怀里的时候,可有想入非非么?”
然而,这话说出来,她想起当时的场景,却突然尴尬起来。
很多事情,当时不觉得,事后回想,才会感到面红耳赤。
当时吴锋遭逢大变,心中凄怆,状同疯狂,云海岚母性情怀发作,将吴锋的头按到了她的怀里,抚摸着吴锋的脸,温声安慰。
如今想起来,吴锋并不是小孩子,已经接近成熟,当时吴锋的脑袋就贴衣靠着她那两堆高耸的玉雪,哪怕是嫡亲的姨娘甚至母亲,这么做都不太合适,何况云海岚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两人之间本来就有些暧昧,当时的场景再想起来,实在是愈来愈让人脸红。
云海岚眼帘微垂,偏过脸去,神态如同沾着露珠的含羞草一般幽媚动人。
吴锋望着她如此娇媚可人的模样,不由心中微动,开言道:“云姨,你害羞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这话纯出自肺腑,是来自心底的自然感受,全无刻意讨好或挑弄的意思,吴锋未加掩饰,便吐露而出。
“可爱?”云海岚听了这话,微一疑惑,随即脸上越发羞红,似乎要滴出血来,她肤色极白,全然不似一般东方女子,因此面红就特别明显,在月下好似折射着光芒的温润红玉:“没大没小的,胡说些什么?”
说罢,在吴锋头上来了个爆栗。
和吴锋相处的时候,她时常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当初那青涩的少女时代。以云海岚的性格,哪怕是认了吴锋做自己的干外甥,却也不介意和吴锋说一些迹近调情的话语,然而这种让她感觉又变回少女的感觉,却让她隐隐恐惧,恐惧当中又含着一些更为神秘的情绪。
“好啦,我不说了……”吴锋尴尬一笑。
云海岚偏过身,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用冰冷的手掌让自己脸上的烧烫消褪一些。如果只是靠寒风的吹拂,恐怕脸上只会越来越烫呢。
“对了……那小子,你有什么感觉?”云海岚转移开话题,问道。
“除了对你胡说八道之外,真的挺对我胃口的呢。”吴锋笑了笑:“他说有缘再会,将来一定会有再见的日子吧。我想要做一番事业,总得靠一些有能的朋友互相帮衬,不能光凭一人之力。苏洗岩的背景看来不小,将来应该是可以成为重要助力的人物吧。”
“你能有此考量,当然是好的。”说到这里,云海岚反过来将吴锋一军,眨了眨眼,调笑道:“我还怕你吃那小子的干醋呢。”
毕竟早已不是小姑娘了,虽然刚才脸红到如同发烧一般,但她却能很快调整过来。
“什么啊……”吴锋含糊应对。
“男人都这样。”云海岚嫣然笑道:“你想占我便宜可不止一次,我都记着呢,有机会和你慢慢清算。”
这话语意模糊,越发令人想入非非。但云海岚说话从容之时,便表示她知道分寸所在,心志坚定,能够完全把握自己的心思,情绪不会轻易波动。
她可以肆意挑弄吴锋,但吴锋还不具备和她相对调情的气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这是云海岚的优势所在。单纯的打机锋,很少有人能胜过吴锋,云海岚也不例外,只有出言调戏,她才能偶尔占几次优势,教训吴锋几句,显示出自己的年长,得到解气的感觉。
“随意吧。”吴锋尴尬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北风突然紧了,犀利地呼啸而过。
啪地一声,似乎是有什么断了。
还没等云海岚反应过来,只见她腰上的深紫色长裙便滑落在地。
因为今天不如前几天那么寒冷,云海岚并没有披斗篷,这一刻她玉白的双腿裸露在冰冷的寒风当中,修长晶莹,散发着惑人的光泽,勾人眼目。
云海岚原来穿着的那条蓝色长裙,裙裾两侧都是开了高叉,雪白的大腿根半遮半露,她也不以为意,反而很喜欢他人的目光被吸引住的感觉。
但现在是冬天,穿着的是吴锋买给她的火浣锦织成的紫色长裙,裹得非常严实,如今整个滑落下来,将两条玉腿裸露在外,她完全没有准备。
幸亏里面穿了亵裤,裹住最为关键的部位,不然就真要泄尽春光了。只是蚕丝织成的雪色亵裤太过轻薄,隐隐约约如同一团云雾,反而更加勾人眼球。
吴锋也慌了神,急忙叫道:“不是我做的……”
不过眼前的春光的确美得让他心颤。
“快转过身去!”云海岚俏脸通红,怒斥道。
吴锋这才猛地转身,云海岚慌忙将裙子拉起,发现是裙带断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裙带重新结好,但也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又也许是从小娇生惯养导致不擅长折腾衣服,好一阵也没能弄好。
“是那个混账小子干的……”云海岚咬牙切齿道。
苏洗岩看起来被她压得没一点还手之力,竟然还在半死不活的时候搞了这种恶作剧,弄断了她的裙带,只剩一根丝连着,被劲风一吹,于是完全绷断。
手法极为老练,位点把握得极好,看来苏洗岩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云海岚以为苏洗岩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所以压根没有警惕,才毫无察觉。
只见云海岚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道:“小锋,过来帮云姨弄好这带子,但要是你敢……敢乱碰,我肯定……肯定剁了你的爪子!”
吴锋心中暗暗好笑,突然觉得苏洗岩干了一件好事。
虽然他不敢说,但云海岚这急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失态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吴锋轻轻走了过去。
这条冬裙腰部也挺宽,必须靠着裙带才能扎紧。系裙带时,需要坐在床上或者靠着墙壁,令裙子不至于滑脱,而后再将裙带系上。
如今裙带断了,要给结好本身就麻烦,云海岚手上又要提裙子又要系裙带,的确很是不容易。
其实几门小道术能够处理这些生活中的琐事,只不过现在云海岚惶急无比,方寸大乱,竟然完全忘了那些。
云海岚妙目斜望着吴锋,琼鼻中喷吐出微微的热气,吹得吴锋脸上有些发痒。
他心中隐动,竟是产生了一丝邪恶的念头,要真的借此机会占便宜会如何?
但他随即把这个念头打了下去,道:“既不许我乱碰,云姨你先提好裙子,让裙带滑下来,我系好了还给你。”
这的确是最为有效率的办法,将事情分解成两个部分,不然的话到时候又免不了挨挨擦擦的,倘若对方害羞动弹,碰到什么地方,反而更加尴尬。
云海岚眼神微转,意识到吴锋说得对,当下小心翼翼地双手提着裙腰,同时玉指轻拨裙带,任由已经断裂的裙带滑落在地上。
吴锋这才发现裙带因为绕了几圈,被苏洗岩弄断的并不止一个地方,有几处还有一点丝连着。倘若不放下来的话,压根是弄不好的。
他干脆利落地把所有断裂的地方都完全扯断,而后重新连结起来扎紧。
连结处都打成了漂亮的蝴蝶结,因为这裙带本来很长,可以绕好几圈,如今打了许多个结,也不过少绕一圈而已。
每个蝴蝶结都是一样大小,不肥一分,也不瘦一分,标准得不可思议。
吴锋微微一笑,将结好的裙带优雅地托在掌上。
“小锋……这……”云海岚莲脸晕潮:“你还是直接帮我系好吧,当着你系裙带,有些……”
吴锋点了点头,手掌提着裙带,轻轻按上了云海岚的纤腰。
云海岚正处于极为羞涩的状态,感觉到吴锋手掌的温热,差点就要挣扎,但终究咬着唇忍住,提着裙子的双手小心避让着吴锋的手掌。
吴锋轻缓地将裙带一圈圈缠上云海岚的腰肢,最后用多余的部分打了一个精致的玉扣结,自空间袋里取出一枚红色玉佩,拴在其上。玉佩一派鲜红,晶莹剔透,不含丝毫渣滓,如同一团温火,又似鸽血红凝成的日轮,上面雕着龙凤图案,刀功精湛,一看就价值不菲。
结好之后,裙带上均匀地分布着几只栩栩如生的蝶结,如同群蝶缭绕飞舞,灵动婉约,而鲜红色的玉佩,更给气质阴冷的云海岚增加了三分温热的气息。
“这样就好看多了。”吴锋随意地笑道,退了开去。
之前他虽然刻意避让,没有碰到特别让人尴尬的地方,但手指还是有几次沾上了云海岚晶莹光腻的玉手,惹得对方的手指如同含羞草一般轻颤。吴锋却只当没有感觉一般,继续一丝不苟地进行自己的工作。
云海岚却是怔住了,在细节上,吴锋总是显得无所不能似地,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各种惊喜。
对于无知少女来说,肯定是苏洗岩那种看似风流倜傥,热衷于高谈阔论和惊人之语的少年更有杀伤力,但吴锋这样平时无比骄傲,却在小处却能万般体贴之人,对于年长些的女性,则更能润物无声地突破心房。
所以才有说法,少女的心是木门,被炽烈的火灼烧便能穿透,而成熟女子的心是铁门,只有从容的水才能自门缝中沁过。
云海岚感到一阵恐惧感,她强让自己的视线从裙间那精致得让她忍不住想要再看几眼的绮带上移开,强装着镇静,嫣然一笑:“不错啊,从哪学的?”
“以前研究机关学,热衷于玩绳子,结果从家里翻出一本说衣带打结的艺术书,大约是爹爹烧娘亲遗物时漏掉的吧。那一阵也不忙,便顺手练了半个月。”吴锋道。
“谢啦。还算规矩,我用不着剁你爪子了。”云海岚唇角露出一丝幽美的弧线,但脸上却仍然掩盖不住地微微发红。她的肌肤实在太白,完全掩不住羞涩。
……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一段往事。
这时候吴锋才明白,那老仆当时叫薛洗颜为“小公子”,其实说的应该是小公主,到关键时刻才突然改口。
薛洗颜如同风中迷蝶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身畔。
“锋哥,你的云姨对你可真体贴呢……”薛洗颜眯着娇眼,轻笑道。
吴锋登时微觉尴尬。
薛洗颜又对云海岚道:“云姐姐……呀,不对,吴锋叫你姨娘,我当你是姐姐,岂不是折了他的辈分,还是跟着他叫你云姨好了……当初你就看出颜儿是女儿身了?”
“小丫头片子,还想骗过人家。”云海岚乜了她一眼,道。
“骗这个大傻瓜是没什么问题啦。”薛洗颜拉了拉吴锋的手。
那之后又过了三年,吴锋在草原上碰上依然以苏洗岩身份出现的薛洗颜,硬是和她相处了半年,还把对方当成好哥们,薛洗颜忍无可忍才主动表明了身份。
只见薛洗颜又露出狡黠笑容:“锋哥,你当年是不是该感谢我?”
吴锋向她挤了挤眼睛,意思是:你当初要和我在一起,一半原因不就是想要再见云姨一面嘛?现在她倒是回来了,只怕你的手段对付那些小丫头有用,对她可是没辙哩!
云海岚见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不由再次脸红:“你们两个……”却是突然长舒一口气:“小锋,薛姑娘,看见你们这样柔情蜜意,我就放心啦。”
这话说得看似通达,却带着无边的落寞,让吴锋一时间隐隐怅惘起来。
到底是女人,云姨虽然能看起来洒脱地把自己喜欢的少年让出去,可是又真可能心里没有半点醋意?
薛洗颜也算是领教了云海岚的报复。
她本来的确只对女人有兴趣,不然的话,她那表哥是出名的风流潇洒,一点不输给吴锋。
在草原上接近吴锋,一开始的确是为了云海岚,后来才渐渐对吴锋情根深种。
云海岚是吃定了她这一点。薛大小姐如果忍不住吃起醋来,和云海岚斗气,那原来的算计就全部白费了,也实在太不甘心。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装作心胸开阔,一点不担心云海岚对自己的威胁,嫣然一笑,牵住云海岚的手:“云姨叫我颜儿就好了。这宅子里还是冷清了些,云姨进来也多个伴。”
云海岚见薛洗颜乌黑的眼珠子微转,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过她当初那个时代风气浮华,贵族世家大小姐里头有“磨镜”爱好的着实不少,她虽然没有这样经历,却也并不十分厌恶。
但她也暗暗下决心,哪怕在吴锋身上不求什么,也不能轻易输给薛家小姐,或者被她轻松占了便宜去。
名义上是长辈,总要拿出些架子和气派来。
(最近的剧情,如果想要了解更详细的内容,请阅读前作《天下布武录》,是吴锋十七岁之前的故事,已经完本,一百一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