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年纪不小,现在已经有74岁了。但是面容没有暴露他的苍老,些许白鬓的头发看起来只是中年人的早衰的遗憾。总是死板而有力的表情,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麻木了一切,包括死亡。
像是他年轻时那样,现在的琼恩也不喜欢佣人的伺候。若是非得需要有人帮他完成鸡毛蒜皮,整理房间的小事,琼恩也有一套自己的仆人班子。他对这事非常上心,每个仆人、酒侍都要自己把关,容不得他们轻易的变动。他有一间不大的首相办公室,里面有他的印章、信件、政务文件,他从不让人进去动手动脚,即便是他自己的心腹下人也不行。
图尔经过了一连串的革命热潮,政治体系已经改动重大。现在琼恩被称为首相,任期4年。这一官职很想曾经的国王之手,不过加上了任期的限制。但这也影响不了太多,毕竟权力这种东西不像流水。今天流过皇城边,第二天就走到你家门口。
不是这样的,权力像是顽石。无论发生什么,顽石依旧是顽石。即使被践踏,被遗忘,被掩盖在繁荣的城市下面。但是顽石不知道藏在高楼的哪块石砖里,不动声色的继续做他的顽石。
世界变了。琼恩在他的办公室里想。
回溯历史上的一切,从古老的西方大陆、英雄年代、帝国纪元。它们都经历过文明史上最混乱,最阻碍文明发展的事情。就是变化。
究其所有变化的原因,不是因为有英雄现身领导人民。或者大敌环伺,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而是人们发现了新的思想文化,为他们描绘了一场无比美好的未来。但是新东西的出现,老东西也不会立即失踪。在新的思想和陈旧思想的碰撞之下,混乱发生了。我们管它叫革命。
但是人们没有意识到的是,老的东西曾经也是新的东西。它的存在不是为了被新的思想取缔,而是彰显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为后人提供了指导。
现在帝国正进行着一场革命。
新一辈的思想一步步蚕食着老一辈的领域,冲突爆发的越来越多。就像曾经的所有的革命一样,保守陈旧的思想最终会被汹涌的思潮击败。
这次的革命是民主,是一种极端个人主义的社会形态。而我们在这次革命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步步的退让。让那些乌合之众建立议会,建立党派,建立工会。任凭他们提出一个个无理取闹的提议,例如提高生活水平、建设基础设施、平衡财富差距。
这不是为了某种更加先进的社会理念,而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刁民的嫉妒。妄想一切自己没有拥有,而别人拥有的东西。想着通过这样不劳而获的方式过上美好的生活,而这一切都不是好吃懒做的寄生虫配拥有的。那些由乞丐、贫民、无业游民组织起来的党派所要求的是,将我们的社会退回最为原始的平均分配制度。
他们这样诉求,毫不考虑任何自己欲望以外的事情。我害怕他们如果最终掌握了这个国家,它会变成什么样子。极端的个人主义,能得到的只是极端的个人欲望。当我们真的需要面对灾难的时候,这种新思潮只会在手足无措的慌乱中祈祷领导者来拯救他们。
毕竟一群人聚在一起,所能得到的不过只有愚蠢。而且人数越多,他们越不可能做出明智的决断,这一点几乎不需要证明。即便是在精灵的神话里,只有明智的领袖而没有睿智的群众。
究竟是让一个国家听命于所有人民有效率,还是让国家效力于一个国王来得方便。
在一个群体之中基数越大,个体的个性就会被覆盖的越多。无论有多么聪明的人参与了这个群体,他们真正明智的意见也无法胜过少数服从多数的新思潮。
而今屹立在民意和他们自我毁灭之间的,就只有我这个总理了。
我们正处于革命,从一个君权神授的专/政,前往一个民权神授的专/政。
想着,琼恩否决的了一个减少矿工工作时间和提高他们最低工资的提案,八个小时已经是能给他们的极限了。
这种做法实在没法讨好大众,想必他们会在下次的选举活动里选择附和他们利益的人物。这让国家领导的竞争变成了公众福利政策的比拼,当这种选举拉票的方式进行到尾声,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国力的消弱或者无能的领导人。而是大众在完善的社会福利之中变得不思进取、个性脆弱,对于任何有损自身利益的事情极力的抵制,而不是为了整个的国家机器着想。
整个国家势必会成为人民的摇篮,既要随时准备为他们换尿布,还要为,且只能为人民更好的未来生活着想。
这牵扯到国家最根本的问题,究竟国家应该无条件的听从人民的意愿,还是想一个国家一样宏观的思考,为国家的最大利益谋福祉。若是前者,有方法限制领导者,有什么方法来限制民主呢?若是后者,人民又为什么要发动这场革命呢?
好在现在一切都没有成真,权力依然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着,琼恩又否决了一项在有最低生活保障的情况下增加6个月失业金的提案。
这些人除了自寻死路以外真的什么事情都不会了吗?琼恩自言自语。
琼恩注意了这两个提案的发起党,名叫图尔国家社会党。
他抓起一张信纸,写出一封信:
尊敬的唐尼·勃特伦侯爵,以弗斯城领主、图尔西境的统治者和守护者
你的友人琼恩向你问好,我或许再次需要您的鼎力相助。
众所周知,民主一事现在依然不明朗,又青稚。但是我们知道,若是政治提议由人民群体做出,那么也为我们指出了一条在集权和民主之间的间接民主的平衡之路。
阁下对于集体行为和社会研究颇深,我希望您可以应邀前往特尔米,与我一同为国家效力。
翘首以盼。
琼恩把它装进信封里,倒上架在烛灯上的火漆,牢牢的把自己的印章印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