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灌他们虽然算是保守派,但也不是说非常的顽固不化,其实在别的事,他们还都可以妥协的,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这利国利民,哪怕与儒家思想背道而驰,他们也会慎重考虑的。
但是在这个即位上面,他们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妥协的,李治对他们恩重如山,那李弘更是深得人心,因为李弘的仁孝,重情重义,这些可都是儒家最为推崇的,他们是绝对支持李弘的。
而且这个也是封建社会的头等大事,没有什么事,大过这事,是不可能退让的。
其实他们这些想,当然也没有错,就应该是如此,没有这个制度支持,那国家长久不下去,只要皇帝去世,就肯定要天下大乱。
只不过他们心中还是有一点傲慢,看不起那些商人,这也是根深蒂固的,故此元禧的那番表态,令他们是非常气愤,这事绝不算完,你一个卑微的商人,也敢明言要干预朝廷政务,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啊。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商人在这一次战争中,实力都是在以惊人的速度大规模的增长,因为朝廷一下子扔了五千万贯出来,强烈的刺激着商业急速增长,徐珂的作坊是扩大五倍,小胖集团的规模一下子就扩大十倍,元家直接是二十倍,那元家的钢铁厂已经是世界第一工厂,朝廷所有的炼钢厂加在一起也没有元家的大。
其实商人们自己也都没有发现,他们只是玩命的生产,结果就越做越大。
虽然是韩艺支持的,但就算韩艺不支持,元禧也会这么做,作为一个商人,肯定是不断的往前走的,不可能后退,但现在他们规模太大,一旦太平盛世,朝廷肯定会压制他们的,元禧认为商人有足够的实力去争取更多的东西,而且,这个机会要是错过,永远不可能再有。
因为朝廷现在也很虚弱,相对而言,商人与朝廷差距就不是平时那么大。
张文灌他们要是真够聪明的话,应该去笼络商人,适当给商人一些权力,说白了,商人也贡献了非常多,自由之美、元家、小胖集团其实都没有赚什么钱,最终又将利润全部捐给了朝廷,他们就是保证不亏就行了,当然,规模扩大跟利润那又是两回事,商人的利润可没有将工人工资算在里面的,这理应给他们一些好处。
但是张文灌他们那种士农工商的旧思维,让他们觉得这是不可容忍的,商人太不讲道理,怎么能够公然要权力。
原本还是新贵族在谋划着,就是宇文修弥他们那些人,他们本来就是贵族,如今他们又是商人,他们当然认为,我们理所当然拥有权力,但是如钱大方他们那些商人,还是有些卑微的心态,不太敢闹,但如今杨思讷派人去监视他们,这立刻就让商人开始抱团取暖。
他们本不想闹事,但是现在看来,没有退路,只能与元家联合,大家同生共死。
那些新贵族阶级是非常有政治头脑,他们可不蠢,眼下局势他们哪里看不清楚,朝廷如今非常虚弱,暂时还得依靠他们,只要他们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暂时就不会动他们的,他们也不招兵买马,但是嘴上开始嚷嚷起来。
他们的理由就是那五千万贯的国债。
那一笔国债,是武皇后亲自批的,与第一笔国债不同的是,上面除朝廷的章印之外,只有皇后的章印,没有李治的,也没有李弘的。因为李治当时是昏迷的,谁也不会相信他会认这笔账,而当时领导大家的是皇后,大家也只相信皇后。
这其实就是韩艺当时故意这么要求的,就是要为这个时候埋下伏笔。
商人以此要求朝廷,至少得让皇后将债务还清,然后再交大权给太子,你现在就交权,万一朝廷不承认呢?
当然,这只是借口,户部章还在上面,怎么可能不承认,要真不承认的话,武媚娘也可以不承认,自古以来哪个皇帝讲过信用啊。
这商人嚷嚷起来,百姓当然也就不怕了,原来皇权交接,管百姓屁事,但是商人也是百姓,商人都敢这么说,百姓害怕什么,民间开始出现议论。
因为武媚娘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领导着大家前进,也正是因为皇后的坚持,最终才能打赢这一仗,如果没有皇后的坚持,可能先崩溃的是中原,而不是吐蕃,而且,皇后还是在丧夫的时候,还忍着悲伤,带病继续坚持战斗着。
这太令人感动,也令人很多人心里本就拥护皇后。
并且,这皇后的执政能力,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虽然大家对于太子的印象也非常好,但是太子的身体情况,始终让人很是担心,如今这仗虽然打赢了,但是这一仗也让国家呈现出一个虚弱的状态,战后怎么办?尤其是周边地区,他们打得已经是一穷二白,这些问题怎么解决?这些问题要是解决不好,国家还是可能会崩溃的。
张文灌他们一看民间都开始议论这事,赶紧召开一个大臣会议,确定由李弘来即位。
“各位同僚,我知道大家如今都沉浸在先帝去世的悲痛之中,但是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而目前的局势,我们应该早立新君主。而当时陛下去世之时,因为情况是非常特殊的,皇后和太子都非常担心这个消息会扰乱军心、民心,故此将此事隐瞒下来,关于这一点,我们应该给予理解,而当时就唯有皇后与太子在陛下身边。”
张文灌站在太极殿上,朗声说罢,便看向身边一名宫娥。
那宫娥立刻向大臣们行得一礼,道:“皇后因身体抱恙,不能前来,故此命奴婢来告诉各位,当时由于情况特殊,因此陛下去世之时,只有皇后与太子在陛下身边,而陛下的遗诏就是让太子继承皇位。”
张文灌道:“各位都听见了,前几日皇后也曾亲口与我说过,这也是皇后召我们回长安的唯一原因,我们应该谨遵陛下的遗诏,让太子继承皇位。”
“且慢。”
慕容宝节突然站了出来,看着张文灌道:“张侍中,我看不是殿下想要早点即位,而是你想早点当上这辅佐大臣吧。”
张文灌指着上方道:“我张文灌今日在此对天发誓,太子即位之后,我立刻辞去所有职务,回家务农,若有违此誓,我张文灌就不得好死。”
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拿这事来说事,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立下寸功,是不能服众的。
上官仪哎呦一声,站出来道:“不可,不可,张侍中不可意气用事,先帝与皇后让你辅助太子,你这么做可是有负先帝的所托,这我们可不答应。”说着,他又冲着慕容宝节道:“这太子即位,理所当然,你难道是想要造反么?”
慕容宝节怒喝道:“上官老匹夫,你休要在这里含血喷人,我慕容宝节一心忠于陛下,忠于大唐,天地可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造反的。”
郝处俊站出来道:“那我真不知道慕容将军为何要阻止太子即位?”
慕容宝节冷眼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面向群臣道:“各位,当初周边战乱纷飞时,朝廷在皇后的领导之下,尚且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整个中原地区都未有丝毫动乱。可是自从张文灌他们回来主持政务之后,积压的奏章已经堆积如山,你们若是不信,可问张侍郎、郑侍郎,以及杨将军。”
大家看向那张大象、郑善行、杨思讷。
张大象根本不想卷入进来,只是稍稍点了下头。
郑善行乃是君子,也不会说谎,点头道:“确有其事。”
慕容宝节道:“为何会如此?就是因为张文灌等人,只知道忙于争夺权力,却不顾国家安危。各位或许还不知道,那些奏章可都是从西北地区、吐谷浑、乐浪州、熊津州传来的,如今战事还未彻底结束,那里的百姓都正面临着饥饿和寒冷,而张文灌他们却不顾这些,一味得只想早点当上辅助大臣。”
“混账东西。”
张文灌怒喝一声,道:“你这匹夫,胆敢如此污蔑老夫,老夫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事不可再拖,因此才希望早日让太子即位,这国家若没有君主,如何处理这些事务?”
“张侍中此言差矣啊!”
又有一人站出来,此人名叫张虔勖,乃兵部侍郎,其实是一个文臣,他道:“在陛下去世之后的这一段期间,国家可也没有君主,而当时的事务,比如今更加棘手,可朝廷不也处理的很好么,哦,我差点忘记,当时张侍中不在朝中,兴许不知道此事。”
郝处俊道:“当时是因为事出突然,而如今战事已经结束,此一时彼一时,怎能一概而论呢?”
慕容宝节哼道:“郝侍郎难道还不知道,此时情况要更加危机么?如今周边都已经打成一片废墟,而朝廷亦没有多少能力去支援他们,倘若处理不慎,他们只能铤而走险,若再起战事,国家危矣,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国家都亡了,谁来继承大位,还有意义么?”
说着,他又向面向大家道:“各位,我慕容宝节绝不敢违抗陛下的遗诏,但是我认为,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为稳定国内,将战后的事宜处理妥当,让边疆百姓不再饥寒交迫,否则的话,这后果不堪设想。太子如今因悲伤过度,至今都抱恙在身,而且一直以来都是由皇后在主持政务,我认为这个特殊时期,该由皇后继续主持政务,直到让他大唐脱离这个泥塘之后,再将大权交予一个健康的太子。”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觉得慕容宝节说得太有道理了,这个时期确实是非常艰难的,边疆地区是一片废墟,都还没有一个应对方案,而太子虽然仁义,但是他的能力和身体,让大家心里觉得不太踏实,倒是皇后的能力,大家可都看在眼里,而且是已经检验过的。
关键还是慕容宝节率先出声,他也是京师禁军的将军,只是比杨思讷低一个等级,但他也代表的是一大部分禁军,这个是很重要的。
没有武器在手,谁也不敢乱说话。
刘祥道突然道:“太子即位,亦可让皇后垂帘听政,这并不妨碍太子即位啊。”
慕容宝节哼道:“这可不一样,太子即位之后,究竟是谁说了算,可就不一定了,我虽然相信太子,但是你们的话哼,我可不信。”
言下之意,非常简单,我不相信的是你们,你们当初就是被我们赶出去,要是太子即位,你们就是辅助大臣,谁能保证你们不报仇,你们几个寸功未立,而我们立下大功,凭什么现在你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