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神色非常平淡,显然也在预料之中,身为皇帝的近臣,只要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那皇帝多半还是会慎重考虑的,问道:“那你对于此事如何看?”
韩艺沉吟道:“就目前而言,什么都不好说,虽然陛下是有些偏向李义府,但是陛下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包庇李义府,而那杜正伦亦非是好惹的,只要李义府拿不出证据来为自己开脱,那陛下纵使想要包庇他,也是不能够的,这只能看他们双方的博弈了。”
虽说是封建时代,但也不是皇帝说了算,这本来就是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的斗争,那皇帝只能从中平衡,不可能完全偏向一边,这样的话,势必也会造成其他大臣的不满。
长孙无忌听得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什么。
韩艺道:“太尉,你莫不是想出手?”
长孙无忌瞧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呢?”
杜正伦这三板斧,玩得这么溜,出乎他的意料,这机会已经出现了,那是否将其把握住呢?
如果能够借此铲除李义府,那真是断了武媚娘左膀右臂,而且这种左膀右臂是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李义府的上位是通过特殊事件,因此他们与武媚娘都有着特殊的联系。
韩艺摇摇头道:“我还是以为如果太尉你出手的话,那反而会是助李义府一臂之力,如今陛下之所以感到为难,那是因为杜正伦和李义府都是陛下提拔上来的,哪怕是皇后那边也不便多说什么,如果太尉你出手的话,此案的性质就是大不相同了,许敬宗他们都会拼命的保护李义府。”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此事老夫的确不便出面。好吧,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但愿杜正伦莫要令老夫失望才是。”
韩艺道:“但是此案又出现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刘仁轨!”长孙无忌道。
想不到他消息这么灵通!韩艺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道:“此人老夫熟悉的很,绝不会畏惧权势的,当初来济三番四次向老夫举荐过此人,可是此人却不肯依附任何一方,一直都洁身自傲,其实他很早就受到太宗圣上的赏识,但是却止于给事中,不是他没有才能,而是因为他太固执己见了。杜正伦推荐刘仁轨,的确是一步精妙之棋。”
韩艺又问道:“那依太尉之见,这刘仁轨可是李义府的对手?”
长孙无忌微微笑道:“虽然此人耿直,但也极其聪明,否则的话,他又岂能一直都待在门下省。”
韩艺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与长孙无忌谈过之后,韩艺下得船来,又跑去飞行训练场地去看,而他每来一回,这观看的人数就又要多一些,而且都是以纨绔子弟为主,因为寻常百姓都要干活,就属这一群人闲得蛋疼。
每一回元鹫、小野俯冲而下时,人群中毫不厌烦的会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虽然他们已经看了很多回了,但是每一次元鹫、小野飘在空中,他们兀自感觉非常惊险和新奇。
元鹫、小野同样也是毫不厌烦一次次飞行,前面那低空滑行都让他们如此有兴趣,更何况这低空飞行,更是让他们激动不已啊!当然,他们这么刻苦的练习,只是为能够在更高的地方飞行。
另外,韩艺每一回到来,那些纨绔子弟都会围上他,问七问八的,其实他们也想试试,但是他们不敢,他们希望韩艺能够给予他们保证,一定不会掉下来。
韩艺可不会这么蠢,其实只要他一宣传,这滑翔翼立刻就能够震惊长安,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且还一直强调,这技术尚未成熟,不能乱飞,小心小命不保,他就是怕担责任啊。
这刘仁轨在门下省写文章写得好好的,朝九晚五,日子过得也是无忧无虑,可没有想到李治突然下命让他去调查毕正义一案,这真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当然,李治也没有说李义府涉及此事,因为这事的关键还是在于毕正义是否受到了李义府的指使,在没有确定这一点,李治也不想说自己提拔上来的中书令竟然干出这种离谱的事来。
刘仁轨当然没有拒绝的权力,他只能从命,于是在接到命令的同时,立即跟同僚交接一下工作,准备去大理寺调查此案,可是在交接的过程中,同僚们都对他是敬而远之,因为这很明显是朝中两派的斗争,你一个小小给事中夹在中间,那不管你怎么判,你都会得罪人,那当然得赶紧与他拉开距离。
刘仁轨都看在眼里,故此交接完后,不由得长叹一声,真是世态炎凉呀。
“刘给事为何叹气?”
忽闻边上一人说道。
刘仁轨转头一看,见是王德俭,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王舍人,失敬,失敬。”
来人正是王德俭。
王德俭拱拱手,问道:“刘给事似乎遇到了难事。”
刘仁轨瞧了他一眼,苦笑道:“王舍人何必多此一问了。”
王德俭叹了口气道:“是啊!这事还真是难办,要是弄不好自己都会搭进去。”
刘仁轨微一沉吟,道:“王舍人素来足智多谋,不知能否指点刘某人几句?”
“哎呦!”王德俭忙挥手道:“我若能有办法,那也就不会落在你头上了,你想想看,此事事关中书令,但却无一枢要大臣参与调查,可见他们也知道这是一桩麻烦事,谁也不想引火烧身,故此陛下才会交予你。”
刘仁轨闻言又重重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了,我一个给事中,让我去调查这等案件,这---这我如何去查啊,唉真是难为我了。”
王德俭眼珠丢溜溜一转,拱拱手道:“这王某真是爱莫能助,王某人先告辞了。”
刘仁轨一怔,忙拱手道:“王舍人慢走。”
这王德俭出得门下省,立刻跑到一间小屋内。
他刚一进屋,早就在屋内等候的李义府急忙上前来问道:“情况如何?”
王德俭道:“我方才试探过那刘仁轨,他也是唉声叹息,还向我求助,可见他知道这事绝非简单,他也非常忌惮。”
李义府抚须沉吟道:“看来这刘仁轨也并非传言中那般耿直,不知进退。”
王德俭分析道:“这刘仁轨当年的确非常刚正,脾气也是犟得很,但也因此受到太宗圣上的赏识,可如今他进入门下省这么多年,这再硬的脾性,也应该给磨圆了。”
李义府胸有成足一笑。
王德俭又瞧了眼李义府,道:“不过李中书,这事已经闹成这样,可大可小,你不能再麻痹大意了,我看这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出面去找刘仁轨。”
李义府这事干得实在是太离谱了,王德俭对于李义府也是非常郁闷,因此凡事嘱咐到位。
李义府皱眉道:“那叫谁人去?”
王德俭道:“可让令婿柳元贞前去,这样的话,即便有何意外,你也可撇清关系,只要李中书你无恙,其余人也坏不到哪里去。”
李义府点点头。
刘仁轨将门下省的事与同事交接之后,就出得门下省,准备先回家去。
可行到一半,迎面走来一人。
正是杜正伦。
“下官刘仁轨见过杜中书。”
刘仁轨急忙上前行得一礼。
杜正伦笑着点点头,问道:“这门下省的事已经交代清楚呢?”
“是!”
“仁轨啊!你在这门下省多少年呢?”
“已有八年。”
“八年!”
杜正伦感慨道:“这转眼即逝间,八年就过去了。”说着,他又向刘仁轨道:“仁轨啊,这人生短暂,在这官场之中,能够飞黄腾达的只在少数,许多人一生都碌碌无为,不是他们没有才能,而是他们没有得到机会,如今陛下给予了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也莫要让陛下失望才是啊!”
刘仁轨不卑不亢道:“杜中书的谆谆教诲,下官定当铭记于心。”
杜正伦道:“老夫当然信得过你,相信你也会秉公执法,不然的话,老夫也不会在陛下面前推荐你。”
刘仁轨道:“蒙杜中书提携,仁轨感激不尽。”
“好好好!”
出得皇宫,刘仁轨晃晃悠悠回到家中。可他妻子一见夫君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免好奇道:“夫君,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仁轨笑道:“朝中没有什么事,就先回来了。啊---真是累啊!我先休息一下。”
说话间,他入得屋内,往床上一趟,闭目养神起来。
他妻子心中好奇,可见刘仁轨这么疲惫,当下也不好多问什么,赶紧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当晚!
刘仁轨刚准备休息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不消片刻,那女婢便进来道:“老爷,少府柳少监说有事求见老爷。”
刘仁轨听罢,倏然坐起,嘀咕一句,“来得还真快啊!”
“柳少监?哪个柳少监?”
刘仁轨之妻从未听过刘仁轨跟个柳少监有来往,可她话还未落音,刘仁轨就鞋也不穿的跑了出去。
柳元贞还站在门前,毕竟他第一回来,下人也不认识,哪敢就往屋里请,见这门突然打开,又见刘仁轨穿着睡袍,光着脚站在门内,不觉一惊,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不像似一个官员啊。
刘仁轨先是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柳元贞吓得一跳,但也醒悟过来,当即拱手,可嘴还未张开,刘仁轨一手就将他给拉进去了。
“柳少监,你可是为了毕正义一案而来。”
刘仁轨满面焦虑的看着柳元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