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镇的撤离计划没有因为徐家的事情而受到影响,因为所有中营战士都被安排出去,负责引导。
大河镇数万百姓的失踪已经让这里的人兴不起留下的愿望,所有人带上贵重物品和衣物就跟随大队出发了。
两天时间里,天湖镇全境一空,只有在通往县城的大道上才看见人流长龙。
天湖镇二十万人的进入,顿时让黎阳县城各大学校拥挤起来,所有学校不得不停止上课。
虽然黎阳中学不用停课,但是那些课外活动都是省略了,原本习惯了户外锻炼的武科生们也是个个成了宅男。
从天湖镇回来,暂时休假的名镇海几乎天天都是在屋子里呆着。回宿舍就陪弟弟妹妹们玩一会,到教室更是只和郭美庭腻在一起。
他们曾经喜欢的小树林,已经成了熊孩子们的乐园。好几万的熊孩子让那里每天都上演模拟战争的小游戏,哪里还有一丝宁静的时刻。
在教室里女孩的矜持,让她不能说出只有两人世界才有的蜜语。但雪白纸张上那个平平的世界,依然盛满了爱意,让两人荡漾其中,不可自拔。
“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小女孩的娇俏在纸上,依然灵动展现。
名镇海看了一眼,想了想,就在下面写了一段话。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千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仿佛纸张上是个火团,让女孩的脸炙红了。郭美庭眼波如水,在这阳光透亮的教室里澄澈无比,里面荡漾着一池甜蜜。
“你相信人有来生?”
她好奇地写下了另一行字。
沉默了许久,名镇海才在纸上轻轻写下,“我相信,因为我遇见了你!”
“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郭美庭双眼炙热的看着名镇海。
“会!世界使我降临,哪怕这天地再高远,我也会守护你到永远,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天。”
名镇海面色沉静,哪怕是坐着,依然让郭美庭感觉大山一样的可靠。
分别的时间里,无尽的长夜里,苦思和寂寞让两人冥冥中感觉到,那牵绊着两人的一只无形的手。
只有分离,才意识到彼此那永恒的意义。
两人的交流,已经忘却了其他人,也忘却了时间,就连下课声响起,他们也没注意到,直到文山来找他。
在文山的示意下,他才注意到走廊里的徐睿。
一个人在和徐睿说话。
这是个很美的女人,标准的瓜子脸,唇红齿白,双眼含春带俏,转动间风情万种。
初一看,外貌与徐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本应该明**人的美人,因为头发的些许糟乱,和脸上难掩的倦容而失色不少。
与徐睿说话的时候,眼睛泛红,定定地看着徐睿,好像是等待他的答复。
自从得知家里的噩耗,徐睿就变样了。不仅头发变得糟乱不再像往日那么油光泛亮,衣服也因为几天没换而脏兮兮的。也许是因为惊惧和伤心,让他脸色惨白,眼睛里都是血丝。看见谁口中提到他,就神经质的看过来,随后又警醒的缩回去。
现在所有人都感觉徐睿这是要崩溃了,同情、鄙视的目光整天萦绕着他。
“不,我不!”在名镇海观察的时候,徐睿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随后双手乱抓头发,好像想把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抓出来。
那个美丽女人眼泪终于是掉下来了,最后看了一眼徐睿,那绝望到极点的目光,仿佛是一个人对世界失去了所有的眷恋。
当美丽女人的影子渐行渐远,徐睿还是蹲在地上,不断抓头。
原来的徐睿一向高傲,对于班里人一向都是鼻子看人。看到他的模样,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
那些以前徐睿的狗腿子,自从知道徐家被人破家了,就离他远远的,这时候不仅不上前安慰,反而在班里嘲笑起来。
“哈哈,这家伙就是这么2,这时候还不低头。”
旁边另外一个人哈哈一笑,附和道,“哈哈,就是,也不看看形势,真当自己还是大少爷。我已经听说有人要把他打成狗了!”
两人得意洋洋的嘲讽样子,仿佛在说街边一个陌生人。
“够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多如翻几下书。死垃圾!”
坐在不远处的方国悯站起来大骂一声,两人见是班长说话了,悻悻地坐下来。末了,还偷偷看了眼名镇海。
从这时候到放学,班级里再也没人议论徐睿了。
下午,本来还想和郭美庭腻在一起的名镇海,接到通知,要他代表先锋军接待来视察的黎阳城守李德生。
这是李德生首次来看受灾难民,所以县里有许多官员陪同。
夏坤和两个副校长在前,方国悯、名镇海两人在后,作为黎阳中学代表,在行政楼门口迎接。
没多长时间,李德生等人的车队就到了。
虽然李德生情绪很高,不过神色上倦色难掩,很明显这几天累得不轻。
现在负责灾民安置的是县里,但作为灾民安置的重要地点,黎阳中学不可避免的也做了许多工作。
“夏主任,你客气了。”一下车,李德生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了夏坤的手。
“哪里,李城守每天为民劳累繁忙,我们在这里站会算什么。”夏坤笑容满面。
旁边的两个副校长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心里的失落感不断增强。
作为明年校长人选的三个候选人,两个人无论是管理经验还是资历都比夏坤强,本来是牢牢占据优势的。现在遇到这百年不遇的大兽潮,唯一的武士夏坤居然意外获得了表现机会。不仅作为直管部门的郡里会对他另眼相看,就是作为合作方的黎阳县衙署也是熟络起来。
当然,这一切不会表现出来,气氛依然热烈。
寒暄完,几个人就陪着李德生和县衙署的官员们视察起来。
听说城守来视察,杨实中赶紧带人来迎接。汇合上镇里的一些干部,浩浩荡荡的近二十人。
而看到这么多人过来,杨实中又是在旁边作陪,精明的老百姓知道这是有官来看他们了。
李德生很亲民,视察的时候亲自去每个人帐篷里看,并询问每个人的物资发放量是多少。
大河镇巨贪杨爱宝被枪决的事还在前几天,那些干部哪敢不规矩。尤其是杨实中为了赎罪,那是勤勤恳恳,监督的分外严格。
所以,问出来的数字完全和县里的发放数字对上了。连问了十几家,都是一样,李德生这下兴致高了很多。
接下来的路上,李德生不断表扬了杨实中和大河镇干部们,让一直如履薄冰的杨镇长受宠若惊起来,气氛明显放松起来。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开始多了起来,笑声不断。
然而这种气氛突然被一声“有冤啊——”打破,一个人跪在地上拦住了众人。
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都是愕然起来,不知道好好的七点档亲民秀,怎么改成了8点的包青天剧场。
其他人如果只是惊讶的话,夏坤等黎阳中学的师生则是惊愕了,因为那个蓬头垢面跪地的喊冤者居然是徐睿。
周围的老百姓一看有人拦路告状,八卦之火都是熊熊燃烧起来,本来许多还不冷不热坐一边的老百姓,顿时都围了上来。
本来不想理会的李德生,看现场这么多人,不得不询问起来。
“有什么事起来说,又不是祭拜祖宗,跪什么啊!”
李德生走过去要扶徐睿起来,哪知道对方根本不动。
“父母官,我之所以跪,就是为我死去的全家跪的。”
徐睿红着眼睛,声色凄厉的喊起来。
等徐睿一抬头,李德生才发现这居然是个面相俊美的少年,联想到这人是为父母报案,顿时好感大生。
“哦,我看你还很年轻,我勉强算作你的父辈。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如果属实,就是你不说,作为父母官我也一定做好份内事。”
李德生再次和颜悦色的扶了徐睿一下,但徐睿依旧跪在地上。
看这孩子仍然倔强的不起来,李德生觉得可能真是有冤屈了。
“父母官,如果你听我状告的人和状告的事,依然选择做主,那我就起来。”徐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德生,眼睛里好像有一个个火盆在疯狂燃烧。
李德生觉得这孩子好像有些危险,下意识的后移了一点。马上又想到这样不好,立刻问起话来掩饰。
“哦,那你说说,我不相信有人可以凌驾在国法之上。”
仿佛没听到李德生变淡的语气,徐睿看了一眼后面的名镇海,神色狰狞起来。
“父母官,我状告先锋军二团团长名镇海为报私仇,屠杀我天湖镇徐家满门男丁152口。”
徐睿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把这几天的压抑恐惧全部吼了出来。
这话刚一出来,就是满场皆惊,几万双眼睛呼啦啦瞪的溜圆。
李德生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虽然他也听说了徐家的惨案,但这怎么会和名镇海这个中学生有联系?
看到众人的惊讶,徐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疯狂的眼睛挑衅的看了名镇海一眼。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有证据,先听我慢慢道来我和名镇海的过节。”
环视一周,徐睿旁若无人的说起来。
然而这时候突然一个人跑进来,一把抱住徐睿的大腿哭诉道,“小睿,求求你别说了好吗?你这样没有好结果的。”
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正是上午来找徐睿的美人。
低头看着这个女人,徐睿久久没说话。现场变得宁静下来,那些看热闹的都以为大戏要谢场了。
哪知道徐睿突然疯狂的甩起腿来,同时歇斯底地喊起来,“不说,不说,什么都不说。三姐被掳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二姐是回来了,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奶奶只知道喊天塌了天塌了;家里的婶娘们,个个盘算着散伙。现在还不说,难道等我们都莫名其妙地失踪吗?”
那个被徐睿踢到旁边的美丽女子,侧卧在地上弓着身子就痛哭起来。
用袖子狠狠一抹脸,红着眼睛死盯着名镇海,刻骨的仇恨赤果果的没一点遮掩。
随后就开始大声说起他和名镇海的矛盾争斗,甚至包括他自己派杀手队的事情,都抖露出来。
等说到他让袁立文做向导去暗杀名镇海,周围已经是嘘声一片。
本来大家对这个俊美的男生还有些好感的,即使是他状告名镇海,大家都只以为是误会。
但听到他三番四次的不停迫害名镇海,所有人都是对这个男生厌恶起来。
看到周围人唾弃的表情,徐睿不怒反笑。
“我知道你们讨厌我,对,我是一直迫害了名镇海这畜生。但起码我一个人没杀死过,而你们的大英雄名镇海呢,他是刽子手!他一个人手上有152个无辜生命的鲜血,我该死,他就该下地狱,受十八般酷刑。”
徐睿已经是彻底疯狂起来,冷厉的目光逼视着每个人。
原本鼓噪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很多人都想到,如果名镇海真这样做了的话,他还真的是一个血腥屠夫,难道他不应该受到法律制裁吗?
不过一想到如果名镇海这样的大英雄,都因为反击而被制裁,那么好人还怎么做?
一个矛盾的想法,在众人心里不断盘旋。
看到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徐睿对着名镇海咧开嘴露出白牙,阴森森笑起来。
“名镇海,你这个畜生,你敢站出来承认吗?”
见名镇海面无表情,徐睿继续骂道,“我知道你武力超群,这黎阳县里就没人能打过你,但是那又怎么样,你还是要像个死狗一样被枪决。哈哈哈哈——”
等徐睿神经质的笑完,名镇海缓缓走过去。
一看名镇海走过去,徐睿受惊般往后一退。
不过名镇海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你说了这么多,那证据呢?”
名镇海的表情很平淡。
“哈哈,我看你不到黄河心不死。立文,把他那天晚上的作案血衣拿出来。”
徐睿对着人群喊了一声,随后人群分开一条道,袁立文拿着一个包裹进来。
仿佛到了图穷见匕的时候,徐睿盯着袁立文手上包裹的眼睛是狂热的。
而所有人都是提起胆来,尤其是夏坤,更是忧心不已。徐家惨案那天,所有人都是穿的作战服。如果真是名镇海做的,肯定是一件独有的尉官作战服。
徐睿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把包裹打开。
神色疯狂中又有些欣喜的徐睿,根本没注意到他结果包裹时,袁立文不忍的眼神。
周围几万个人都是踮起脚尖,想要看看那个可以问罪名镇海的证据。
只是轻轻一拆,包裹就散开了。
但是徐睿愣住了,里面这个白色的大床单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不死心的抖开,只见白色大床单上一大块血色圆斑,周围许多成年老司机瞬间就看懂了。
很多人还不明白,但通过懂的人一说,顿时都明白了。周围马上嗡嗡的讨论起来了,间或地还有人调笑说这是名镇海把徐家哪个姑娘给办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徐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暮然,他抬起头,死盯着袁立文。
“老袁,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能这样?”
徐睿绝望的责备让袁立文不敢直视,随后他看了眼名镇海,看见对方的面无表情,立刻浑身一激灵。
“徐睿,我早告诉过你了,你想靠这些东西来污蔑人,是不可能的。你现在已经疯了,你醒醒吧。”
如果徐睿还有些神智,也许能听出袁立文的规劝。不过他已经被这突然而来的转折而塞满了脑子,愤怒、绝望、失落等等,所有的情绪全部钻了出来,搅和他的神智。
袁立文的话让很多人都放下心来,原本还有些包青天情节的李德生,听到徐睿告的是名镇海就有些像骂娘了。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是太讨厌了,开始说了那么多,就为了把他逼到墙角,如果他拿出证据来,到时候他就是想退缩都不行了。
不说眼下兽潮蔓延黎阳南境,需要名镇海这样的猛人坐镇。就说名镇海本身的超级天才光环,很多人就不会坐视他陨落。更何况名镇海连立大功,早已经是民众眼里的英雄。要判他有罪,简直是给自己招黑。
好了,现在证据都飞了,再也不用这么尴尬了。
李德生轻吁了口气,感觉天空变蓝了许多。
与他同样感觉松了口气的是那些老百姓,他们才不管名镇海是做什么的,他们只知道名镇海救了他们。
现在看到所谓的证据,貌似是这家伙又像污蔑人,所有人都愤怒了,纷纷骂起来。
“够了,你们这些蠢货。难道你们不想想,如果我没有证据还敢来,这是名镇海这畜生串通好了的?”
然而,周围再也没人听他说话,只是一味的骂过去。一个人要想和几万个人对骂,没有相声大师的实力,这就是给自己添堵。
果然,本来还骂个不停的徐睿,过了没多久就被唾沫湮没了。
那个本来痛哭的美丽女人,这时候也过来抱住徐睿。
“徐睿,都说了不行的,我们快走好吗?”
女人如泣如诉的话,让疯狂对骂的徐睿安静下来了。
透过额前蓬乱的发丝,他冷厉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眼,原本吵闹的众人居然渐渐小声了。
“你们这些人,只知道谁对自己好,就说他好。等有一天名镇海盘剥你们的时候,我看你们有什么下场,看还有谁给你们说话。”
这时候的徐睿已经变得平静下来,语气冷淡的所有人有些感觉发冷。
说完了话,徐睿扶起美丽女人,两人相扶着,往外走去。
有人想阻拦,名镇海一挥手,制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