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十八架战斗机翼护下,沿着之前就修整好的道路,分成六列纵队快速行军的88军高速往正北方向挺进。原野之上铁流滚滚,近千辆卡车、数万辆脚踏车紧随坦克部队之后,如此壮观的行军场面前所未见。第4大队当即就明白了航空委员会禁止自己攻击日军的原因——和台儿庄一样,进攻还是交给装甲军。
此时,装甲前锋刚刚驶过定陶县城,城墙上站满了惊喜的****士兵、路边则是惊畏的当地民众。看着这支勒紧裤腰带购置的钢铁劲旅,71军军长宋希濂忽然想哭——在上海、在南京,是日军的坦克蜂拥而来、碾压自己,一线官兵只能靠血肉之躯,拿着李汉盛鸡尾酒、拿着集束手榴弹去跟那些钢铁怪兽拼命,可今天、现在,88军的坦克马上要冲向日本人,他们的履将碾压那些畜生。弟兄们,你们在天之灵看打了吗?他们就要给你们报仇了。
“长官,长官,带上我们!带上我们啊!”十几个县中学的男学生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这轰隆隆的钢铁怪兽,他们紧追着驶过的坦克奔跑,大喊大叫,此前有两个学生居然还想爬上坦克与之同行,可坦克上已坐满了随车步兵,根本没有他们的位置。眼看着坦克部队就要过去,他们抓着的青天白日旗只好交给一辆T26坦克上的步兵班长,班长把这面旗帜高举起来,红蓝白三色在坦克部队激起的尘土中鲜明无比。
坦克部队绕城而过,紧接其后的是炮兵部队,一百多辆卡车拖着轮式120mm重型迫击炮,紧接其后的是一百多辆装着迫击炮炮弹的卡车;卡车与卡车之间则是骑着脚踏车身背短枪的炮兵——卡车短少,拖曳火炮卡车坐不下的士兵只能靠自行车跟上全军的推进速度。
“光亭了不得啊!了不得!你们这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宋希濂看到这样的自行炮队,不由深深震惊。坦克谁都有,可以卡车、轮式重型迫击炮和自行车组成自行式炮兵部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组合。迫击炮虽然射程不远,但这毕竟是重型火炮;自行车虽然没有动力,但以十五至二十公里的速度还是能紧跟坦克部队的。
“自然是有高人指点了。”候腾笑道。他被杜聿明派出就任88军驻71军的联络参谋。71军三个师将在摩步师之后出动,杀向十多公里之外的日军。
“哪个高人?”宋希濂连忙追问。他现在看到蹬着自行车的摩步师了,这真是漫山遍野啊。难怪此前敌前指挥部要他开辟六条大路,其实现在有这六条大路也还是不够,好在豫东全是平原,自行车在田坎上也可通行。
“海军的李孔荣上校。”候腾笑了笑道,“装甲军的编制就是他设计的,装备也是他推荐的。他虽然是海军,可对陆军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对装甲战更是烂熟于心。光亭兄几次请他来88军,甚至许以200师副师长一职,他都不来。”
“我知道此人,可他为何不来呢?海军的船都沉了啊。”师长是中将,副师长最少是少将,一个海军上校到黄埔系天下第一师做少将副师长,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宋希濂因此不解。
“他说保卫国家要靠陆军,但想击败日本,只能打败他的海军。”候腾回忆着李孔荣在柏林时的话,犹如在耳。“我和光亭兄都是旱鸭子,真不清楚他胸中的韬略啊。”
“奇人,奇人啊!”宋希濂叹了一句。和桂永清一样,他也知道军政部即将组建第二装甲军,他也想争,87、88两个师此前可是德械师,根红苗正,只可惜身边没有人才。
城头上宋希濂感叹奇人,城下的民众见到骑自行车的摩步师,他们不再畏惧而是上前慰问。鸡蛋、馍馍、花生糕点、布鞋毛巾,这些东西都往骑车的士兵怀里塞,挨着县城的这条队列一时间滞乱。
这是荣誉第1摩步师的队列,乘坐在毫须装甲车上的师长郑洞国虽然不高兴行军队列混乱,可还是任由民众横插在行军队列中,甚至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们——不说****此战之后将放弃豫东,他就担心日军为报复,那群畜生会像南京那样对屠杀当地民众泄愤。
“我们大概几点投入进攻?”郑洞国看了下表,十一点十八分,他问向参谋长舒适存。
“按照计划是十二点三刻,那时候空军正好在轰炸日军阵地。”舒适存在五万分之一地图上量了一下才答。按照情报,日军前锋部队就在定陶城正西方向十四公里处南下。
“只求将士用命了。”部队正在快速推进,一切命令都要靠传令兵来回奔跑传递,郑洞国虽有战前训话激励全军决一死战的意思,但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和历史上不同,荣誉第1师是在去年十二月成立的,接受训练要比摩步第77师晚一个月(此前两师番号曾定为第201、第202摩步师,但湘军出身的77师不愿意放弃原有番号,荣誉第1师也不愿意失去‘荣誉’二字,所以后来又沿用此前部队番号)。荣誉师的‘荣誉’是指伤愈归队的伤兵,虽然都是老兵,但大家怕骑脚踏车,后来总算以军法相威胁,全师这才学会骑车。台儿庄只有77师参加了战斗,这一战才是荣誉第1摩步师的初战,郑洞国心中担忧甚重,他不是怕自己的兵怕死,他是担心底层军官不安作战计划行事。
一百多辆坦克、近千辆卡车、数万名自行车砸急行军,三十公里外的日军不可能没有察觉,但等前出十公里的日军侦骑看到东面由坦克、卡车卷起的漫天尘土,88军前锋距离日军本队已不足四十公里。此时日军前卫部队还未赶到定陶正西十四公里的张湾,后队出菏泽城才两公里——重炮部队虽然落在后面,但独立山炮、辎重、病院、舟桥,这些加强部队使得土肥原部实际行军队列长达十四公里,其辎重部队队列长为五公里,与本队间隔一公里。
这支骑兵小队在守军的阻拦下花了十多分钟才了完成对敌军的确认侦查,再等他们带着紧急军情匆忙赶到师团司令部所在的本队时,又花费了三刻钟。此时,得到情报的日军前卫部队第2联队一部正在展开,在前卫部队展开之际,十一点十八分,土肥原贤二、佐野忠义终于收到骑兵小队报告,闻讯后两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是台儿庄那支战车部队!”骑兵虽然没有发现战车,只看到了长龙卷起的尘土,但土肥原还是猜到了那是什么军队。
“阁下……”骑兵小队长痛苦的低下了头,为自己不能早些发现支那战车部队而悔恨。他是策马狂奔来师团指挥部报告的,十五公里的路途他花了四十多分钟赶到,并且期间还通知了前卫部队警戒,这不可谓不快,但时间上还是有些晚了。
“马上命令部队展开,准备作战。”惊恐之后的激动使得土肥原贤二脸上肥肉急促抽动,面色也变得乌黑,“马上命令右翼丰岛房支队立即转入防御,并适时接应我军西侧。师团电台立即展开;马上向第1军司令部发报,紧急请求航空队支援……”
“阁下,后队也要马上通知,战车和骑兵部队要马上……”见师团长只命令本队和丰岛房支队,佐野忠义当即提醒他不要忘记身后的后队。
“不,来不及了,只能通知后队,但不能派出战车部队!”土肥原无奈的摇头。前卫部队二十分钟就可以展开,本队展开却需要四十分钟,后队人数不多,但车辆物资甚众,他们能在四十分钟展开就是天照大神保佑了。并且此处距离后队指挥部大概有七公里,骑兵狂奔七公里传令,还要再花四十分钟展开,这最少需要一个小时。
支那军在哪?支那军一个小时前在距离自己三十公里的位置上,一个小时过去了,按照战车的行军速度,此时他们应该距离自己十至十五公里。豫东本是原野,这一片地区又没有河流,支那战车半小时就能杀到后队——土肥原肯定支那军第一个目标是自己的后队,要不然他们不会从东面迂回、前卫此时也应该与支那战车交火了,这是标准的迂回侧击。
后队如果被支那战车歼灭打散,接下来肯定是十数个支那师在支那战车的协助下包围自己,支那军这是要全歼14师团。既然如此,己方的唯一生机就是利用支那军歼灭后队的时间快速向丰岛房支队靠拢,而后趁支那军包围不曾合拢时,集中战车和火炮向兰封突进,迅速攻占兰封以及陈留口,只有占领兰封和陈留口自己才有可能逃脱支那军的围歼打击。
土肥原汗如雨下,电光火石间就想好了自己退路——不回撤至菏泽,而是要冒险占领兰封陈留口,这确实是当下困局的最好抉择。
“马上下令!”见参谋长佐野忠义、以及其他参谋还在发愣,土肥原立即大吼。
“阁下……”在场诸人都吓了一跳,但佐野还是担心道,“阁下,此时敌军全在东面,可万一兰封方向也有敌军呢?”
“我们只能预判西面没有支那战车,并应迅速集中师团所有战车和大炮不顾伤亡向西推进!”土肥原咬牙道,“如果占领不了兰封,那也要占领陈留口!不要忘记了,丰岛房支队有一个中队的二十四糎攻城榴弹炮,他们或许能轰开兰封城城墙。”[注54]
“嗨!”师团长已经做了弃车保帅的决断,佐野忠义不得不服从他的安排。只是已经没时间起草命令了,能做的仅是下达简短的口头命令。
一队又一队的日军停步,四千米的本队两头五百米往本队回折,以东面为敌袭方向展开一个长为三公里、纵深为一点二公里的防御阵地。工兵搭建各种掩体,步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挖设野战工事布置轻重火力点,辎重兵按照操典往预定位置分发弹药,通讯兵展开电台并背着电话线在堑壕和指挥所、指挥所与指挥所之间架设电话线,而炮兵,他们将火炮全部拖曳到防线西面,三八式山炮卸下开始组装,野炮放列下架、开挖助退沟、在架尾垫上减震捆柴。
14师团是主力师团,全军上下训练有素,在敌袭的刺激下,本队只花了三十二分钟就完成了展开,这让土肥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恶狠狠的想到:面对严阵以待的自己,支那战车即使能突破阵地也要花费绝大的代价吧。
工兵迅速搭建的掩体内,土肥原拿着望远镜不断搜索着东面,但他并未看到支那战车,原野上有的仅仅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几点了?”他不解的问。
“十二时十一分。”佐野忠义湿透的汗已经干了,心跳也不像刚才那样剧烈。“阁下,也许支那军不敢进攻,他们只是……”
“……”佐野忠义说话的时候,土肥原挥手打断,他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非常快,之前还只是‘嗡嗡’,现在却像是在咆哮。
“八嘎!是支那飞机!”土肥原好不容易镇定的神色再次扭曲惊恐——进攻不是来自东面,而是来自头顶。
14师团指挥部上方四千米高空,迷路的第5大队第6大队机群终于到达,他们刚才飞到定陶上空看到行进中的88军,靠地面指示板才找到14师团本队的。按照起飞前的提醒,机群放弃了最南面的日军前卫部队,冲向了展开防御的本队和正在展开的后队。
在空中,地面毫无掩饰的日军阵地就像两块长方形的破布,南面这块展开的破布西面是炮兵战地,东面是三条歪歪扭扭的黄线;而北面那块破布还在努力的展开,几条黄线断断续续,这是日军正在开挖的堑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