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道金光划破天际,停驻在连岳山脉上空。
左国师俯瞰着连绵起伏的山峦,目光一凝,视线穿越八门金锁阵,锁定在“青小家”三个字之上,问道:
“无畏,这里就是那佛敌与妖孽的洞府吗?”
无畏僧道:“禀报国师,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诸位道友请助我一臂之力!”
左国师缓缓举起木鱼锤,僧王们皆双手合十,低颂佛号。
金光如海汇集到左国师身上,凝结在木鱼锤上,比太阳还要明亮璀璨。
同为佛门修士,纵然分属不同的宗派,仍是同气连枝,单凭这一点就远远胜过寻常二十多个大修士联手,更有左国师这当世最顶尖的强者坐镇,能够轻松运用这股恐怕的力量。小安哪怕是最佳状态,也难以正面抗衡,更何况如今身受重伤。
“阿弥陀佛!”
左国师蓄积了足够的力量,才将木鱼锤奋力投下。
刹那间,犹如一轮大日坠落群山,光芒照耀之处,山林都燃烧起来,要比偷袭小安那一击更猛烈百倍。
八门金锁阵犹如一张薄纸般粉碎,大日落在孤峰之上,“青小家”三个字在金光中消融。
轰!
万道金光照彻天地,周遭的十几座山峰都在瞬息间崩塌瓦解,无数山峰倒塌,整个连岳山脉都化为一片狼藉,燃起熊熊大火。
金光散尽,天色转蓝。
青小洞府已然消失于天地之间,不存丝毫痕迹。
或许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磨灭的,无论是一座山峰,还是一段回忆,总会在时光流转中渐渐淡忘,直至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何以为家!
“国师,看来那佛敌并不在这里。”
“阿弥陀佛,依老衲看,恐怕那佛敌无论在哪疗伤,都不会在这。”
僧王们议论纷纷,纵然敬畏着左国师,但大家都是同一境界,佛门又讲究众生平等,不至于不敢说话。
左国师面沉如水,如此大费周章,到底还是扑空了,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又见燃烧的连岳山脉中,无数鸟兽被活活烧死,仿佛还有几户人家。
长叹一声:“唉,罢了,这佛敌凶狠狡诈,实是我佛门大敌。今日诛杀她不成,必要荼毒苍生,只有等来日再做打算。只可惜了这山中生灵,无端受这佛敌的牵累。无畏,你就留下来念一篇《地藏菩萨本愿经》,将它们超度了吧!”
“国师,我师弟……”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左国师警告一声,做大威严状。
无畏僧知左国师心情极差,此时为不怒僧说话,反而会惹怒他。而自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心情同样是差到极点,冷着脸一言不发。
“哼!”
左国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其他僧王紧随其后。
又回眸瞥了一眼燃烧的连岳山脉,“这无畏枉为天龙禅院的掌门,如此不知尊卑、不识大体,禅宗果是近乎邪道。不过此番给予佛敌重创,想来她不敢再胡乱生事,等到完成了那件大事,再对付这她也不迟。”
无畏僧皱眉望着燃烧的群山,也不念什么《地藏菩萨本愿经》,径直回返天龙禅院。
……
片刻之前。
锋利的骨爪刺破钱容芷的脸颊,陡然停顿下来,缓缓收了回去。
钱容芷睁开双眼,透过嶙峋白骨的间隙,只见小安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正用空灵的眸子注视着她,不禁心中一颤,露出笑容,又莫名有些苦涩:
“痛苦让人清醒,对吧!”
小安抬起手臂,望向手腕上四点齿痕,认真点了点头。
将手一招,骷骨魔又化为念珠,回到了她的手腕上,只是变得很稀疏。
再一挥手,地上堆砌的巨大白骨又都化为三昧白骨火,被她吸入口中。
内视己身,白骨上布满裂痕,受的伤没有那么容易愈合,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好多了。
她伸手探入血海幡中,抓住仙弃剑柄,再抓住钱容芷的手,向地底深处遁去。
土石飞速闪过,钱容芷心绪万千,凝视着她的背影,似乎有什么盈满胸口,却又空空落落。
这时候,巨大的轰鸣声传至地底,大地一阵震颤。
小安停了下来,仰头望去,似乎看到了青小洞府被毁灭的场景,攥紧了拳头。
过了一会儿,低下头道:“谢谢。”
“你的伤……不要紧吧!”
钱容芷仿佛失去了平日的巧舌如簧,有时候,真诚比谎言更为难。
小安轻轻摇头,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虽仍是面无表情,却显得又疲惫又落寞。
钱容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了想,在她身旁的地上坐下。忽而将手伸到她的面前,一条苍青色的藤蔓从她手心衍生出来,苍劲的触枝深入虚空之中,不知伸展到了哪里。
小安眼神也被这株神奇的植物吸引,问道:“这是你从楚天那里得来的?”
钱容芷笑道:“你还记得楚天。”
“他还活着,现在叫林玄。”
小安平淡的话语,犹如一道惊雷劈入钱容芷心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青山不让我说的。”
小安抿着嘴唇,难得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于是钱容芷一点无法责怪她过去的隐瞒,“好吧,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不觉得她有知恩图报的概念,就算是有,大概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儿违背李青山的意思。
“我要去做些青山不让我做的事了。”小安神色有些黯然,望着地面:“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这都是为了他吗?”
“嗯。”
“那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
“真的。”
“谢谢你,我要走了。”小安的感谢多了几分真诚:“你呢?”
“我想再待一会儿。”
“嗯。”
小安走了,独留下钱容芷自言自语:“楚天,林玄,楚天,林玄……”
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笑容渐渐扩大,发出呵呵的笑声,又变成凄厉的大笑,直至变成歇斯底里的狂笑。
浑身群蛇乱舞,尽情品尝着痛苦的滋味,将她身形淹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