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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69)

    于是乎当张少英一行匆匆赶来时,只见御留香一行正与花流香,水清柔聚餐吃得正香,张少英不由连连苦笑。当下吩咐人去寻县衙以武林盟清剿魔教余孽的名义请求将翠微亭方圆禁行,同时征用云梦湖方圆屋舍三日,并给迁徙百姓予丰厚报酬。天色渐晚,张少英一行便住在云梦湖东面的客栈内,当御留香一行回来时张少英一行正在天井中等待。御留香似乎喝得有点多,此刻的他竟然很兴奋,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还打着酒嗝。羽千泷当下服侍御留香上楼去了。张少英当先向田不孤喊了一声好友,田不孤嘴角一杨,应道:“我还好。”张少英点头问道:“亲眼所见如何?”

    田不孤道:“若非近身完全感受不到丝毫气息,瞧不出深浅。”张少英叹道:“我很欣慰,你没有失控,否则我可能会失控,人心皆是肉长的。”田不孤陡然眼圈一红,默然上楼。这一晚众人皆默然以待,谁也不知究竟会如何下去,但绝对不会太安静。故而张少英一行并未歇息,皆在房内静坐,连门都未关。众人独处一室,张少英总是盯着窗外默默发呆,众人均明白那是上位者的寂寞。申屠月上前问道:“若上面让你杀了自己妻子你会吗?”张少英淡然一笑,应道:“当你从棋子变成不可或缺之人,你就有了底线。我灵霜,阿燕三者难缺其一,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平衡。”众人闻言明白,张少英的性格与姬灵霜难以同化,柳燕便是其中的调和之人。申屠月问道:“你的底线有多长?”张少英淡然应道:“跟随的人越多,底线越长,诸位不必为我担忧,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张少英话毕众人不由想起了下酆都,好好的一个朋友就这麽活生生的没了,这是一种很强烈的心理震撼。

    众人肃穆之际御留香竟然起了,他醉步走到外间,依靠在屏风上扫视众人一眼,喃喃问问道:“我是不是没良心?我的好朋友被人给杀了,我却不能杀了他。”田不孤陡然眼圈一红,眼中溢泪,说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们理解,不必介意。”御留香跌跌上前扶住田不孤右肩,眼神迷离,应道:“不必介意?哼哼!我这一生杀戮无度,残暴无情,就交了你们这几位朋友。甚麽是朋友?我的理解是大家都能活到最后便是最好的结局。他娘的!这还没开始咱就死了一个。甚麽是死了,就是埋在土里一点一点的烂掉最后化成灰,再也见不到了。”众人心酸之际只见御留香眼中竟然含着热泪,他这是心殇。御留香撤开身来大口饮下桌上不知在场谁的茶杯中的冷茶方续道:“今日所面对的只是其中一处,他们敢现身便是游戏的开始,一场用你死我亡来勘验的顶级对弈。说实话,我很担忧,我也许保证不了你们能活到最后,但我能保证绝不会再见到你们倒在我前面。”

    这一刻众人反而很担忧御留香,情感给了他归处也给了他羁绊,有了顾虑对他功体将有极大的影响,尤其是这当口更怠慢不得。羽千泷正欲上前哄御留香去睡,御留香摆手说道:“今晚不论外边发生甚麽,你们只需待在屋内好生歇息,暂时有我。”说罢御留香看向申屠月一眼,申屠月会心一笑,这等紧张时刻他还是叫了一个帮手,这便是朋友的意义。御留香虽然醉酒,但众人明白他不会在此时无缘无故醉饮。御留香前脚刚踏出门忽而折身看向众人,问道:“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忧我被他给宰了?”

    站在窗畔的张少英忽然应道:“好友若去,在下必然打造一副黄金棺以供入殓。”御留香哼哼几声奸笑,拂袖出门。出得屋外,申屠月感叹道:“这位小伙子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可怕。”御留香道:“上位者必全力以赴,他是天生的领辖大才。”申屠月苦笑道:“咱们就这麽去打架吗?”御留香纠正道:“此乃武学对弈,发扬武学新篇章,打架麽!那就太无聊了。”申屠月问道:“还有呢?”御留香嘴角一扬,不愧是一个队伍的,时日久了默契有加,知晓自己叫他出来必有深切,御留香应道:“咱们这群人中唯有你最接近我,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便是后天的培养,此时的你需克服三件事。其一,你虽然长得奇形怪状,但你仍然是个人,是人便不需去在意世俗的眼光,当你克服生而为人的自卑感,于你自身功体便更进一层。这一点你要学习屋内的那位,他的自卑被藏得很深,不过较于你要轻松许多。其二,你需要野心,何谓野心!是所谓昂首千秋步,独逞威雄,天下无人。上天没有给你一个好的出身,却给了你一副独一无二的好身子,莫要辜负了这人世一遭。其三,自今日起,你需要体悟出自身功体的新篇章,成为独一无二的一代宗师,竟而担负起保护大家的责任。不用怀疑!你们是纵横派用整个武林堆积起来的顶峰,该有这样的气魄。”

    御留香几句话说完便没继续,但申屠月心中却气血翻腾,这一切皆是他从未想过之事。御留香等于给定义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大道,一条他想都不敢想的大道。同时御留香的叮嘱让申屠月明白,下酆都的死于御留香并非没有感觉,只是见惯了。

    冬季已临,夜间夜露深重,御留香昂首间陡然一股霸气弥漫开来,那是身体已然休整正佳的体现。申屠月暗吸一口气,三教合流之后的他们已不滞一物,今后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御留香当先而行,翠微亭上花流香与水清柔正盘膝修炼功体,夜露之下寒气逼人,一股股气息弥漫开来。当两股气息初相遇便是激烈至极的抵触,刹那间气息迸流,寒气侧漏,御留香的脚步停在翠微亭四丈之外。申屠月没有帮手,他甚至连寒霄剑都未带在身上。水清柔瞧得真切,当下撤手立于一旁。花流香即使失去水清柔之助,气息却不减反增,申屠月瞧得明白,那是同样的三教合流,同样的玄天灵气,异端势力的渗透果然迅捷无比,如此顶峰的武学他们都能轻易得到。不同的是,御留香所使的玄天灵气浩瀚无边,纯正无暇。花流香所使的玄天灵气似只是其中一点,未至大成,上下立判。花流香很快或者说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是以当申屠月瞧得其中深浅,花流香真气陡然一松,僵持之际御留香气息一冲,花流香的气息袭身,护体真气陡然突破,却也只是呻吟一声便作罢,不论其是否内伤,至少他借此一击完全了自身功体。

    御留香撒开身来,说道:“这样的功体不足以引起我的兴趣。”花流香收纳真气,即道:“除了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御留香冷笑一声,说道:“将就着用了。”水清柔出声冷冷说道:“他功体初成,他会被你累死。”御留香应道:“给你一个时辰。”水清柔没有回应,抬手间一股气息自指尖流动透入花流香百会,花流香几颗丹药入腹及至半刻便体力渐复站起身来。申屠月瞧在眼中亦暗暗咂舌,这种即使是绝顶高手也需数载光阴方能达到的成就,他们在顷刻之间便完成。这非完全因为身具异秉,而是在纵横派的棋盘上整个武林几乎同修,故而相互间没有那麽多的隔阂。

    花流香哼哼冷笑数声,冷声说道:“属于我的骄傲你可以体会了。”言语间但见花流香身势一动,周身真气流动,接着便是一记横空直窜,点中透势,直面御留香。如此尖锐之刻,御留香不避反进,两方交会,劲气迸流之下衣袖撕裂,瓦砾震落,强如御留香亦在这一击之下连番后退整整八步。申屠月瞧得真切,这是三分十二配合三十六种内力变化所衍生的一击,路数并不新奇。巧就巧在三十六中内力变化排列所形成的聚合之数,这是根据个人习惯所列,花流香能有如此成就与根基难怪下酆都不敌。且三教合流之后的功体岂是往日可语,如此深厚之力御留香连番后退,眨眼间手势起落将这路数尽数卸去,看似简单却得多少奕斗方能有如此能为?面对如此变化申屠月自叹不如,唯有靠自身护体真气硬抗。非是难以抵挡,而是其缺少奕斗之训,无法像御留香这般通晓天下武学,奕斗过万方能得心应手。

    花流香眼见一击不成,立刻收手,翻手便是一记气刃重击,御留香同样挺手硬接,劲气迸流下两人终于撤开身形。御留香缓缓摇头,应道:“武功太强并非好事,杀人从来只用一招,也就失去了对弈的意义。一流的高手面对一个九流的平庸之辈不会拼命,但九流的平庸之辈定会拼命,而拼命下的状态与不拼命的状态是千差万别。且得看脑子如何,如此一场悬殊的奕斗你看的是输赢还是杀戮的结果,或者其中的心得。”花流香闭目回忆,不由豁然开朗,应道:“你所言不差。那麽你猜猜我刚刚又有甚麽心得?”御留香没有回应,骤然纵身前窜,一记浑厚的撞击径向花流香。花流香混没想到御留香会用这般粗糙的招式,接触的那一霎那花流香被这撞击之力迫得连番翻身,几番点动算是勉强将这一击接了下来。显然他平日从未有过这般激烈的奕斗,原因在于他性格孤僻,否则以异端势力的根基,他不会像现在这般生疏。御留香也不得不感叹,才瞧过一遍便能堪堪接下,这悟性恐连申屠月亦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