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军楼。
“爷爷,我打赢了!我把他们全打服了!”一个满身泥污鼻青脸肿的小男孩,一路大喊着跑进了一栋小楼。
他的脸上尽是激动与喜悦,像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自豪。
正在浇花的老头,放下了手里的水壶,转身蹲下来,朝男孩张开了双臂。
男孩风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才是我的好孙子啊!”老头抱起他,摸着他的头哈哈大笑,“告诉爷爷,爽不爽?”
“爽!”男孩使劲点头。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发狠拼命时那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一周前,小男孩被三个孩子揍了一顿。
他哭着跑回来找爷爷告状。
爷爷听完他的哭诉后,阴沉着脸说了两句话。
“挑他们落单的时候,一个个打回来!”
“老子这辈子,打仗没怂过,打架更没输过!输了,必须自己去打回来!”
爷爷,你窜辈儿了!
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张家老二上次挨揍了,他爸直接带人给他找回了面子。
陈家老三没打赢,他两个哥哥立马喊来了一群人。
打不过找家长,小孩不都这样?为啥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我好歹也是将军楼的娃啊!爷爷你不好出面,派个人吓唬下他们总成吧?
为啥非让我自己打回来?
“滚吧!打不赢,别说你是我马翰文的孙儿!”
小男孩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报仇。
他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顿揍,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鼻子,但爷爷就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没有给他一丝安慰,只冷冷地喊他继续。
五天后,他打赢了其中的两个。
今天,他打倒了最后一个。
那个牛高马大的家伙骑在他身上羞辱他时。
任凭对方怎么发狠揍他,他都没松手。
捏!
使劲捏!
捏死你个狗日的!
他相信,要不是对方后来求饶并主动把脸送上来给他抽的话
“小子,你给我听好!你爷爷我毕业于蓝关军校,还是蓝关一期的,别人家丢得起脸,咱丢不起!”老头放下小男孩,语重心长地说道。
“爷爷你是蓝关一期的?”小男孩仰抬看着爷爷,眼中全是小星星。
“嗯!”
“哇,太牛啊!”小男孩一下就蹦了起来。
“你小子也知道?”老头笑了。笑容很温暖,也很骄傲。
“当然!”小男孩点头。
蓝关,传说开始的地方!蓝关一期,将星闪耀!大陆谁不知道啊?
“爷爷,给我讲讲你上军校的故事吧?”男孩央求道。
“好,好,好!”
老头在花园的凉椅上躺下,男孩安静地趴在他膝盖上。
“故事,应该是从风语原上开始的吧!那个时候,它不叫蓝关军校,不知哪个傻瓜给它取了很难听的名字,叫风语讲武堂……”
“风语讲武堂——”
马翰文拎着个破坏的行礼箱,站在烈日下,看着前方大门上那行奇丑无比的大字,确定自己是遭了报应。
一年到头都在骗人的他,现在果然被人骗了!
每天听听课,然后锻炼锻炼身体,就有薪水领……
包吃包住还发四季的衣服,连内裤袜子都发……
所有生活用品全部供应,牙刷香皂都不会少……
风语讲武堂招募学员的广告吹得天花乱坠,但马翰文很清楚,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至于那个神他么的“五险一金”,更是鬼扯!
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这些他还勉强能接受。
可是那生育保险和购房基金是个啥玩意啊?合着我搞出人命了,你们还给我奖励,还要给我买房子?
去尼玛的,老骗子遇上了大骗子!
他压根没想过进这个什么讲武堂。走投无路的他,本来想去落枫城投奔一个小妇人,因为没路费才报了个名。
这里离落枫城已经很近了。他觉得自己的骗术要技高一筹,至少他骗到了免费的马车。
老子进去讨口水喝,喝完就闪人。
他迈步朝大门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大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深绿色衣服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册子,一边打量他一边问道。
“马翰文!”他下意识地回答道。
“哟,新人啊!”年青人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天这么热,辛苦了!”
“来,跟我进去休息吧!”
“茶水什么都备好了!”
“包给我,我帮你拎!”
“我叫牧小天,比你来得早点,有事尽管找我!”
这个叫做牧小天的少年,笑着从他手里抢过行李,拉着他朝里面走去。
对方的殷勤和热情,让马翰文生出了一种回家了的错觉,一下子就打消了他心中的顾虑。
进了门,马翰文抬眼望去,不由呆住了。
院墙围住的,是很大很大的一片荒野,足有数百亩地。
仅在进门的左侧,有一排整齐的房子,有十来间。
房子前,有一些和牧小天穿着同样衣服的年轻人,正在乱哄哄地排队。很奇怪,这群年轻人全都是光头。
两个大越军人,站在一边旁观,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边请!”牧小天拉着他,朝着第一间房子走去。
军人?这里怎么会军人?情况不妙啊!
作为一个资深骗子,马翰文看到穿制服的人,素来是有多远躲多远。在骗子的江湖里,这些人都不能惹。
他在牧小天的催促下,机械地走着,脚像灌了铅一样。
“一二一!”
“一二一!”
“一二一!”
在他进房时,他听到了一阵呼喝声。
那些年青人排完队后,在呼喝声中迈着怪异的步伐,在两名的军人的带领下,朝着无垠的荒野中走去。
“他们去干啥?”马翰文低声问道。
“哦,参观呗!风语原免费一日游!你休息好了,也可以参加。”牧小天笑着说道。
“呵呵。”马翰文决定,情况只要不对的话,抢了行李拔腿就跑。
“进去吧,看什么看!”牧小天一把将站在房门口打望的马翰文推了进去,拎着行李箱转身就走了。
房间里,坐着两个军人。
一个满脸大麻子,一个又黑又壮,一看都不像好人……
大麻子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剪刀。黑又壮手中则拎着把推子。
地上,满地都是碎发。
“姓名!”黑又壮问道。
“马翰文。”
“过来坐下!”大麻子指了下自己身前的小板凳。
马翰文:???
“傻呀,给你理发!”大麻子不耐烦地说道。
理发?
光头?
马翰文反应了过来,大惊失色。
卧槽……我就靠着一张邪魅的脸庞和一头帅气的头发讨生活!
你让我理光头,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马翰文转身往外跑,然后就撞在一堵肉墙上。
黑又壮!
“来了,还想走。”身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笑声。
大麻子铁钳般的手掌扣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摁在了板凳上。
咔嚓咔嚓地剪刀声响起。
一缕缕飘逸的长发从他眼前、耳边、脸上落下。
马翰文绝望了。
他觉得,那断掉的,不是头发,而是他和过去的所有联系。
“长官,我理完发后,可以去落枫城看个人再回来吗?”他有些不甘心,扭头望着那张麻脸,可怜巴巴地问道。
“去看女朋友啊?”大麻子笑了起来,一脸嘲讽地说道,“想得真美。这种好事,半年后再说吧!”
马翰文发誓,他一生中从没有见过那么丑陋那么邪恶那么恶毒的笑容。
无边的黑暗在麻子的笑容里升腾,将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