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鹿城县的华夏军,正如一台精密机器在全速开动!
县城以西的李庆彦兵马,却龟缩在西关,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华夏军的探马每日也愈加大胆,频繁的贴近顺军营地进行探查,一些大胆的士兵,跑到顺军营前一箭之地,朝着营门上的顺军士兵撒尿。
顺军骑兵在城门战中全军覆没,此时根本无力阻挡,有将官气恼不过,等开了营门,撒尿的士兵早已慢悠悠的的拉起裤子,上了马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
顺军士气跌到了谷底,李庆彦何尝不知,不过如今还有更加严峻的问题要他烦心。
前不久得到确切消息,山西的明朝降将姜瓖和唐通,再一次背主投降,不过这一次投降的是杀进关内的胡人。
顷刻之间,山西形势大变,满清人的亲王阿济格已经拿下了整个山西,没了山西,陕西的局势更加险恶了。
皇帝本想在陕西站稳脚跟,之后再集结兵力跟胡人决战,如今这个想法只怕已经无法实现了,胡人不会给大顺喘息的机会。
可当务之急,是给大顺夺取南下河南的道路,鹿城县拿不回来,李庆彦如何能保住脑袋。
以一府的兵马,攻打占据小小一个县城的山贼,反而损兵折将。
李庆彦能够想象到朝廷的怒火,连战功赫赫的李岩兄弟都被杀了,李庆彦不觉得自己能比得过李岩。
一连十数日,华夏军的探马,一直在顺军一箭之地处,各种逡巡辱骂。
一直到这一天,从商州府来了一个信使,李庆彦思虑再三,终于计上心头,天助我也,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很快鹿城县的万军就得到了探马报信,商州府的兵马突然集结向北撤退了。
“目前我军的探马一路尾随,已经出了鹿城地界。”
崔子义闻信思虑一番,“鹿城县西北与丹凤县之中,有一处古关,名叫武关,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我军占据关隘,进可攻退可守,可保整个鹿城县以北无事。”
“子义的意思是,我们要出兵打武关?只怕我们这几千兵马,凭城固守尚能做到,若是主动出击,力量有些不够啊!”
崔子义道,“如今商州府的兵马在鹿城县吃了个大亏,我军现在对他们的兵力士气了如指掌,顺军对我情况一概不知,不如派一支兵马尾随商州府的军队,如果可以的话,就伺机占领武关!”
万军想了想道,“也好,就依你所说。”
“传令张午阳,即刻率领一团,尾随商州府兵马,趁机占领武关!切记不可鲁莽行事,不要主动接战,保存实力为第一。”
消息传到,张午阳迅速带着一团集合完毕,出了西门,往西去追商州府兵马。
万军和崔子义站在西门上,望着一条人流汇成的长龙,朝着西边的群山前进。
“要是赵勃元在,我就放心了,那家伙有勇有谋,是个好将才,当初带着十几个人就拿下了房草山。”
崔子义笑道,“我在军中也有些时候,张团长处事沉稳,带兵愈发有章法,大人可以相信他。
出了鹿城县,李庆彦心中才逐渐安定下来。
按照朝廷的命令,商州府必须要保证南下的道路畅通,如今拿不下鹿城县,想要保住性命,甚至保住乌纱帽,唯有这一个办法。
至于成不成,全看天意了,毕竟朝廷正在危急之时,需要兵马抵挡胡人。
道路往北,天气渐渐已经有些冷了。
“这才八月,天气怎么已经这么冷,这老天爷是怎么了。”
李庆彦拉了拉披风,“天气冷的这么早,如今这世道怪啊。”
李庆彦骑在马上,心神放松,身体随着马儿的脚步上下颠簸。
皇帝如今要纠集兵马跟胡人决战,这局势会如何发展。
想了一会儿,李知府叹了一口气,皇帝拿下北京城,天下人都以为大顺要替代明朝,可谁能想到,顺军席卷天下的势头,突然就急转直下,去了北京没多久,竟然败退回来!
如今胡人进了北京,虽然来势凶猛,可是胡人无百年国运,满清怎么能坐华夏的天下。
明朝虽然被皇帝打的节节败退,不过在长江以南还有半壁江山,这天下之事,一时扑朔迷离,愈发让人看不懂了。
忽然有兵策马奔过来,“报!大人,贼人的探马又来骚扰我军!”
李庆彦本来正想的出神,猛然听到传令兵大喊一声,吓了一跳,骂道,“你他娘的狗东西,不过是骚扰而已,你咋呼个什么?大人都快被你吓的跌落马下,滚回去,有重要事再来报!”
那兵灰溜溜的转身退开,又被李庆彦叫住,“站住,咱们到什么地方了?”
那兵连忙回道,“知府大人,咱们已经到了武关道了,前面就是武关!”
听到武关两个字,李庆彦心中又焦躁起来,“武关!武关!”
那兵等了一会儿,只见李庆彦口中喃喃自语,就悄然退到一边。
李庆彦心中烦闷,思虑良久,叹了一口气,“唉,武关,我该拿你怎么办!”
不久半山腰上,临着石壁,一个古朴的古城出现在视野中。
李庆彦跟随大军上到险峻的关城,穿过狭窄的关城道,一直走到西门外。
到了西门外,李庆彦拉住马缰,下马走到城下,伸手抚摸着古老的墙体。
抬头往上看了看,西门上题着“三秦要塞”四个大字,这个景色,李庆彦十分熟悉,去年跟随皇帝征战明朝,就是从这里出武关,杀溃孙传庭的秦军,给了大明致命的最后一击。
想到这里,李庆彦忽然心中十分感慨,那时候跟大明朝廷作战,真是战必胜攻必取,所到之处望风而降,如今不过一年时间,形势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危急。
这世间莫非真的有天命存在么,大明的衰亡真是天命不成,那大顺的天命是什么呢?
风吹过李庆彦的胡须,这秦岭之中的风里,已经带着些寒意了。
李庆彦忽然想起他的前任,大明朝的商州知府周文炜,虽然各为其主,李庆彦心中却十分佩服周文炜,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屠刀加颈,却面不改色呢。
李庆彦有时候很想不通,一开始是朝廷不管百姓死活,自己只是活不下去了,才跟着皇帝四处奔波讨口吃的,然后为了活命四处刀口求生。
再后来就不再是为了吃饭活命打仗,为了什么打仗呢,他想不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想不明白!
以前自己在陕北当农民的时候,就盼着能遇到一个好官,周文炜的确是个好官,为商州府的百姓做过许多好事,可是周知府却被剁成了肉酱。那些做了许多恶事,祸害一方百姓的官,打开城门迎接皇帝,皇帝就封他继续做官!
李庆彦想不通,也不想再想这些问题,整理一下思绪往关下走,没几步有一道溪水从关城旁流过,溪水靠近关城道路的一边,立着一块古朴的石碑。
石碑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寒溪”!
大字的旁边模糊的刻着许多小字,李知府认不太全,便叫来随从念给他听。
随从辨认了一番道,“上面题着‘关门不锁寒溪水,一夜潺湲送客愁’,旁边写着李涉,好像是唐朝时候一个叫李涉的人写的诗句。”
“客愁!”
李庆彦念叨一句,心中愈加烦闷,“这武关要怎么办?”
终于李庆彦打定了主意,不再停留,转身往关下走,,到了平坦处,李知府上了马,叹了口气道,“传令武关守关兵马,全部跟随大军撤出,一起往蓝田与大军汇合!”
随从吃了一惊,“全部?一个不留?”
李庆彦大声道,“一个不留,全部撤走!”
随从道,“大人三思啊,武关可是要地啊!”
李庆彦甩了他一马鞭,骂道,“大人我不知道吗,要不你来当知府?”
随从跟了李庆彦有些时间,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道了声治罪不再言语。
李庆彦一拉马绳子,往关下走,心中叹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武关的重要!
可是拿不下鹿城县已经是死罪,这次带兵去蓝田汇合,是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若是带去蓝田的兵太少,朝廷会怎么想?
朝廷这次新下的命令,是要各地驻军到蓝田集结,既然没有明说要李庆彦继续拿下鹿城县,那就是也要带兵去蓝田,这是扔掉鹿城这个烫手山芋的好借口。
可是这次跟土匪作战吃了个大亏,手上兵马本来就少了许多,若是带去蓝田的兵太少,朝廷会怎么想,岂不是自绝生路。
等朝廷聚集大军,解决了北方的危机,到时候回商州府,再派兵到武关驻守便是!
李庆彦在心中自我安慰,可是偏偏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万一朝廷败了呢?
万一最后,朝廷要走武关道去河南怎么办?
李庆彦回身对传令兵道,“派人去丹凤,让丹凤县集合兵马,等大军到时,一起撤走!”
说罢,李庆彦不再言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武关,大概以后不会再回来这里吧!
转而又安慰自己,胡人从辽东过来,不过是强弩之末,鹿城县不过一群山贼,即便势力大些,等皇帝打退胡人,大军到时弹指就能平灭。
李庆彦一挥马鞭,坐下马儿迈蹄朝前,“想那么多干什么,皇帝征战多年,什么样的危局没有遇到过。”
“这次大概也能打退胡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