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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得妻如此三生有幸之(2)

    刑部刚将犯人压入大牢之时,一应流程手续都未办理妥当,是不允许探视的。所以余眺和子纯姑娘都只能一身狼狈的返了回去。

    但余望所住牢房,却是相当的干净,似是专门有人整理打扫过一般。

    外头雨点打在树叶上,漱漱落下,余望才发觉身上这身囚衣在这冬日里竟是显得有些冷,下意识的就蜷住了身子,抱住了双膝。

    余望已经浑浑噩噩近两个月了,这么两个月,就是一直在这颠簸的囚车里度日。

    衙役们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并不识得他,对他的感觉也是幸灾乐祸多些,怜悯的情绪却是没有的。

    从广州府一路押解犯人进京,这等苦差事府衙是有贴补的,所以路途上虽然辛苦,但是他们平时做事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未过分苛责余望。

    押解的衙役缴了令,便自行返回广州府了。

    虽然是刑部天牢,只用来关押犯案的官员或者一些贵族,但毕竟是牢狱,即使余望住的牢房环境好些,可是整个气氛却是格外压抑的。

    为了防止犯人越狱,所以天窗开得不仅小,而且高,除了天窗,再无其他通风透气的地方,整个牢房就会显得特别的阴冷加气闷。

    再加上有些人身子虚,熬不住,在这里病倒了,连带着那痛苦的呻吟声和咳嗽声不停地传入耳中,着实令人心情变得更加压抑。

    余望孤身在这天牢里一待就是三日,却并无人提审于他。毕竟官身太小,官位太低,依汉律已经定了罪了,只是必须交由大理寺备案兼复核之后,才会决定具体的处罚方式是维持原有,还是重新裁定。

    这三日之后,手续妥当,便可以进来探视了。不过依照余望所犯罪责,贪墨的金额太过巨大,应当是革职抄家,将非法所得全部上缴国库,同时贬为庶人永不叙用,这牢狱之灾其实也就这几日办手续的时间。

    当然,读书人一生最在乎的东西,却是没有了。

    可是偏偏,关了三日之后,余望居然继续被关着,没人提审,也没人告知处罚结果。

    余眺毕竟朝廷中人,知道朝廷律例如何,于是并未在刑部天牢外头傻候着,只是静静的在京城家中等弟弟回来。

    可子纯姑娘并不是,于是刑部天牢前,每天都有一个姑娘,一手拎着个食盒,一手打着把油纸伞,就在那里傻站着,一大清早便来了,来了便会去问:“兵大哥,请问余大人能否探视了。”

    “他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大人,现在还不能探视。”

    得了这个结果,却还是有些不死心,便退到一旁,隔上一个时辰后便再来问上一次,得到的结果自然还是一样的。

    这女子也有些气恼,毕竟这个士卒连动都不曾动上一下,直接就回答了她的问题,答案和之前还一模一样。

    可是气恼归气恼,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士卒毕竟只是个门口当值的,这种事只有牢头还有刑部的大人们才知道,他哪里敢时不时就去问一嗓子能不能探视了,这不是自己去找顶头上司的训斥吗,所以只能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回答了先前一模一样的话。

    到了中午,这女子便会返回,应是重新换过了饭菜,继续来这天牢外候着。

    正值隆冬,天气本就寒冷,还在下雨。所幸是白日,可是这名女子却依然忍不住的有些发抖,可是碍于女子矜持,并不敢大幅度的活动身子来取暖,只能将食盒挎在手臂上,然后用手不停地搓着撑着伞的那支臂膀,不多一会左右手便交替互换一下。

    这一熬便是熬了三日,幸运的是,雨只下了两日。

    原本士卒大哥嫌这女子烦人得紧,可是真的和这女子相对了三日之后,却有些怜惜她了。毕竟本就容颜绝美,加之那寒日里的仪态让人心生怜意,这士卒竟主动上来说了话。

    “姑娘快回去吧,明日应该便可以探视了,一般都是要三日的。”

    而这姑娘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理会士卒大哥的好心,仍是在那傻等着。

    终于,有一个身着胸绣鹭鸶六品官服的人手持一份公文匆匆赶来,士卒和女子都目送着他进了刑部后,不多一会便进了刑部天牢。

    二人相视一眼,待到这个官员离去后,士卒对那名女子道:“我去帮你问上一问。”接着便进了刑部大牢。

    不多一会儿,这士卒出来后,便对这女子说了一句:“姑娘请随我来!”

    这等不亏负了自己久候的激动心情实在难为外人道,就见这原本矜持的女子此时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欣喜之意,很开心同时也很急切的拿着那笨重的时候,非常不标准的朝士卒行了个万福后,便要往里进。

    这士卒连忙拦住:“别着急别着急,容我带你和牢头说一声,天牢可擅闯不得。”

    子纯姑娘连忙又做了个万福,道了声谢,便随在这士卒的身后,可是脚步却总比他要快上一些,又不敢真的走到他的前面去,只好原地迈着小碎步来减缓自己的速度。

    终于走完了一应手续,便是牢头领着他去探视余望了。

    随在牢头身后的子纯姑娘知道了余望在哪间牢房后,也顾不得和牢头行礼道谢,一下便扑到牢房前,手扶着那立柱,望着那一身狼狈的余望,原本嘴里有着万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啜泣之声。

    看着曾经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牢头见到这场景,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也没怪罪子纯姑娘的无理,静悄悄的离去了。

    子纯姑娘跪坐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后,抹了抹眼泪,也不管是否泪水糊了自己的妆容,哽咽着说:“你……你冷吗?饿不饿?我带了些吃食,都是你在我那时,最常点的吃食。”

    说着便去从食盒里将那饭菜拿了出来,一边拿一边说:“还有你喜欢的葡萄酿,你去我那时最常点的酒了,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的,便给你带了一壶来。应该许久没有吃上好东西了吧,快来,尝上一尝,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饭菜都取出来后,便要从柱缝中穿过,往里递去,可是余望却没什么反应,并不伸手来接。

    子纯见了也有些焦急,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有些慌乱,连忙把手抽了回来,一不小心,盘子撞在了柱子上,翻倒在了牢房地面上,子纯姑娘“啊呀”一声惊呼,然后便道。

    “是不是不大合你的胃口,我去再给你换一些酒菜来,正好这些也都凉了,你等我啊,等着我啊。”

    说罢便要收拾饭菜酒水进入食盒,而这时,余望却动了,他从牢房的角落一点点的四肢并用爬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捡起刚刚掉在了地上的菜就往嘴里送。

    子纯见了“哎哟”连忙叫道:“这个脏了,吃不得吃不得,要闹肚子的,吃这个,吃这个啊。”

    说这便又将饭菜从食盒里拿了出来,穿过柱缝递到了里面去。

    而此时余望却是停止了吃地上的菜,也不接过子纯姑娘递来的盘子,子纯姑娘纳闷,便抬眼望去。

    由于距离的不再像刚才那么远,而且光线也好了许多,子纯姑娘便看见了这个不说话,满眼都噙着泪,嘴里还不停地咀嚼着刚才的那口菜的男人,正逼着自己不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