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草原,草色碧绿如地毯绵延到天边。
古北口的长城上,华越和梁十二懒洋洋地躲在墙碟的阴凉处,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十二郎,我想起件事来,唐师远砍的那几个人,我倒是面生得紧,硬是没想起是哪个营的兄弟,我问了别营的人,也都说不知道,这事只怕有些蹊跷。”
梁十二无精打采地答道:“我说越哥儿,你管他蹊跷不蹊跷,反正砍的不是你的脑袋就行了,现在管他这么多干啥?没见连咱们谢将军都是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吗?”
“说得也是,他娘的,你说杨大学士招谁惹谁了,带着兄弟们在这儿流血拼命,别人却在后面捅刀子,他娘的,这算什么世道啊。”
“别提了,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杨大学士出征,还指望着多打几场胜仗,将来回去好多领些赏赐,给家里置办几亩田地,现在杨大学士遭那些奸佞陷害,估计这仗也打不下去了,他娘的,该死的王八蛋。”
“十二娘,亏你还敢提这茬,如今大营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别说有仗打了,就算真有,那也是必败无疑,真到那时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这老天爷不开眼,似乎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梁十二和华越正聊着,突然感觉脚下轻微的震动起来,在城墙边的士卒此时已纷纷伸头向北面眺望。
梁十二和华越连忙爬起来,从垛口望去,只见长城外的草原上,一条宽阔无边的黑线从地平线那头漫上来,就象天边压过来的黑云,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城垛上的浮土被震得纷纷落下。
“快!快去报告将军,金军来了,金军来了!”
突然有人厉声大喊起来,城墙上的士卒不由得有些忙乱,有的往城下跑,有的找盔甲,有的骂娘…………金军还没到,乱些不要紧,这三万人马本是精锐之师,只要有一个威望高的统帅站出来指挥,这支军队很快就能回复严整的样子。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是,唐师远接报金军来袭之后,竟然命令谢东升率三千人马固守,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匆匆忙忙撤退了。
说撤退只是屁话,这分明就是逃跑。
近三万大军乱糟糟的冲出营寨,连行军帐蓬以及粮草这些东西都顾不得了,这支百战精锐竟然就象一群丧家之犬向南飞逃而去。
而几乎在同时,长城最东端的榆关却是另一番景象,一万宋军一人双骑,其中两千人背着燧发枪,阵形森然地静默于关城之内;而且诡异的是,他们穿的是金军的服饰,实际上金军目前的盔甲都来自于缴获,也就是辽军的盔甲,但无论如何,榆关内这一万人马乍看上去就是金军了。
队伍前头,杨志一脸冰凌似铁,这次杨逸给他的任务可谓是艰苦卓绝,绝对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但,这也是一个机会,能让他杨志一飞冲天的机会;之前他受杨逸所遣,一直游离于宋军序列之外,虽然在西夏境内、长辖底大军中连年征战,但这些经历知道的人没几个。
回来之后,朝廷虽然封了他一个都指挥使的职位,统领着一将兵马,但在宋军之中,杨志的名声不显,直到白石岭一战,才算得上是他的成名之战。
而这次,杨逸带出来的心腹之将不少,却把这个艰巨又充满机遇的任务给他,而不是给刘老虎那些人,冲着这一点,杨志便决定拼死一搏,完成了,他杨志今后极有可能成为种建中那样独挡一面的将帅。
随着关城的大门徐徐打开,杨志手上的暴雨梨花枪霍然前指,一抖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当先冲出去,身后一万人马顿时如决堤的洪流,冲出榆关,冲向碧草连天的关外……
牛拦山南面的顺州附近,杨逸的马车还在徐徐南行,后面突然传来奔腾的马蹄声,马汉卿跃马冲到杨逸车边,大声秉报道:“大人,都除掉了。”
拍的一声,车帘子被整个扯落,杨逸动如脱兔,迅速跃上车边的乌云盖雪背上,随行的几十名亲卫也纷纷掉转马头,杨逸二话没说,当先纵马向北狂奔而去。
“汉卿,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了吗?”杨逸在狂奔的战马上,再次要求马汉卿确认。
“大人放心,我让人先抓了两个活口,分别刑讯过,得到的数字一至,共有十二人盯着咱们,如今都除掉了。”
“那只海东青呢?”
“咱们的人围杀时,其中一个正要放飞那只海东青,也一并被咱们的人射杀了。”
“嗯。职方馆这些兄弟的功劳,将来我会一并报上去的。”
其实从离开古北口不久,杨逸就发现有一只海东青经常在他的车队上空盘旋,女真人善于驯养海东青,这一点杨逸早有所闻;海东青驯养熟之后,用途极广,在军事上可以用来侦察、警戒、追踪等等。
这让杨逸终于明白,盯梢的金军密探是如果把自己的行踪,及时回报给完颜宗翰的了。所以在未得到马汉卿回报之前,他还一直装模作样地坐车南行。
顺州这儿离古北口已经有两百多里远,杨逸必须争分夺秒地往回赶,现在三万宋军士气低落,就算此时李一忠等人告知士卒真相,士卒们不见杨逸,估计也会认为李一忠等人只是以此为借口安抚军心,未必会真个相信。
所以杨逸必须尽可能快的出现在这支军队面前,为此,他早已给唐师远命令,只要完颜宗翰率军来袭,立即撤军;这样既是为了让杨逸更快地与三万大军汇合;另一方面,也是引诱完颜宗翰更深入些,这样才利于关门打狗。
杨逸狂奔回到牛栏山时,几十个亲卫的战马速度跟不上,已经被他远远抛在身后,杨逸顾不得等他们了,一个人继续向北狂奔,乌云盖雪这匹千里良驹此刻充分体现出了他的价值,速度如同风驰电掣,路边的树木飞一般倒退着。
还能跟在身后的只有小白了,狼的速度虽然不见得比马快,但耐力是马所不及的,草原狼往往就是拼耐力,才能猎到马为食的。
这头白狼王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更是出类拔萃,马汉卿他们都被杨逸甩掉了,只有它还能紧跟在后面。
一黑一白,一人一狼,一路向北狂奔!快,必须快,完颜宗翰不是易与之辈,杨逸迟一刻掌握军队,就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生,沙场秋点兵…….
绿树浓阴的水榭里,清娘拿着半杯葡萄酒,慵懒地靠在栏杆边,轻轻地诵着这首《破阵子》。
大宋描写军旅的词作很少,有的也多是象“将军白发征夫泪”这种描写边塞苦寒的句子。
这首《破阵子》被杨逸提前剽窃出来,给习惯于低吟浅唱的大宋词坛,注入了一股金戈铁马之声,让整个文坛为之震动;加上这几年大宋铁骨铮铮,大胜不断,慢慢地影响到了文坛上,不少人开始了这种豪迈大气的创作。
杨逸的影响不光是在军政上,在文坛上同样非常巨大,杨逸剽窃了不少诗词,但剽窃得非常有讲究,多是这种豪迈大气的诗词;杨逸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大宋的文人太“娘娘腔”了,大部分人以吟风弄月,悲春伤秋为乐,这绝对不是好事。
文人在民间的影响力非常大,他们成天“为伊消得人憔悴”,会带动整个大宋民风偏于软弱。
一个民族不应缺少那种豪迈的铿锵之声,不应总是“衣带渐宽终不悔”。
杨逸一再剽窃那些满雄风的诗词,就是希望以自己的影响力,带动整个大宋的文坛,让他们从闺阁春怨中走出来,走向边塞,吼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样的时代强音。
现在,杨逸心思慢慢得以实现了,清娘就收集了不少士子们的词作,都是效仿这首《破阵子》词风的,今日朗读起来,不禁又想到了征战在外的杨逸。
“清姨,你在干嘛?”水榭外突然传来铁蛋的声音。
清娘悠然回头,见铁蛋腰间挂着一把木剑,半仰着小脑袋站在亭外,仿佛一个将要上阵的小将军。
清娘满腔愁绪一下子荡然无存,被逗得嘻嘻直笑。
“睿儿回来了,官家没留你在宫里用膳吗?这是谁给你的木剑?”
铁蛋满带着骄傲地答道:“清姨,这可是官家赐给我的宝剑,官家说要学爹爹,长大后率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他自己也配了一把呢。”
“这………你们才多大,配什么剑,这是谁教的,太后也不管管你们。”
“清姨,睿儿虽然还小,但爹爹说了,有志不在年高,我们为何配不得剑?”
“哎哟,这个……….清姨不反对你们配剑,只是回家来你还配着这剑,你大妈妈会说睿儿你疏于学业的。”
一听清娘提起这一茬,想起大妈妈爱唠叨的样子,亭外的小将军顿时蔫了。
“清姨,这怎么,睿儿喜欢配着宝剑。”
“睿儿让我想想,对了,大妈妈问起,你就说这是官家让你配的剑,大妈妈肯定就不敢说什么了。”
“清姨真好。”
“我问你,太后真没说你们吗?”
“开始太后说了,后来官家就说要学爹爹,太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哦………”
“清姨,后天端午节,官家要我配上宝剑,随他一起去金明池看水秋千,还有……还有一起检阅水军呢?清姨也一起去吧!”
“检阅水军,你们两个去检阅水军?”清娘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再次忍不住笑了。
“不行吗?爹爹说了,海洋比陆地大得多,海洋有无尽的财富,官家说将来他一定要率领一支最强大的舰队,征服所有的海洋,官家还说让我做舰队司令………”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杨大哥他怎么教你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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