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在瓦桥关厉兵秣马的时候,辽国上京城早已是狼烟弥漫,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上京城依托大兴安岭余脉的崇山峻岭,前面为广阔的草原,旁侧为潢河上游及其支流,沿河而下可进入辽海大地,溯流而上穿越大兴安岭则可进入内蒙古高原腹部;在战略上是宜攻宜守的要冲;而且河流两旁的川地上水草丰美,气候宜耕宜牧,是建立城市的风水宝地。
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始,上京城经过历代辽主扩建,形成了由南北两城组成的宏大规模,平面略呈“日”字形,周长达18里,城墙高达三丈。
乌刺马里的三万大军试图在完颜阿骨打到来之前,攻下上京城,以求迅速壮大自己,同时依托坚城与完颜阿骨打分庭抗礼,因此攻城战打得极为拼命。
上京城中以魏王耶律和鲁斡为首,艰苦地抵抗着,耶律和鲁斡是辽兴宗耶律宗真第二子,辽道宗耶律洪基的胞弟,耶律延禧的叔祖父。
他辈份既高,声望且隆,若非如此,耶律延禧三十多万大军尽覆的消息传来,恐怕不用乌刺马里攻打,上京城的守军就崩溃了。
但耶律和鲁斡毕竟老了,已年介六十,加上去年与长辖底作战时受了重伤,险死还生,至今尚未康复,看上去就象一支风中残烛。
这使得城中军民对他不免心存疑虑,士气极为低落,空有三万守军,在乌刺马里同等兵力的猛攻之下,上京城情势却是岌岌可危。
因为辽国决策层的重臣随耶律延禧亲征而大部分被俘,上京城里一些官员在乌刺马里围城之前,又私自南逃了,这更是城中情况更是雪上加霜,如今使是耶律特里这样的公主,也得出来理事,总领后勤。
耶律特里一身戎装,背弓挎剑,带着二十多个护卫,纵马驰过皇宫正门承天门对着的南街,城中百姓被勒令留在家中,街上行人几乎绝迹,只有街口守着少量的士卒。
按辽国惯例,承天门平时不开启,只有举行盛典时才开启这道皇宫正门;平时出入宫庭,是经由宫墙东、西两侧开设的宫门。东墙上开设的门叫做东华门,西墙上开设的叫做西华门。
现在辽国虽然势若垒卵,但这道正门依然紧关着,就象一个王者,在谨守着他最后的尊严。
越国大长公主策马冲入东华门,直奔开皇殿以北的北枢密院而去,北枢密院不理民事,专掌契丹部族、属国之政,统领契丹兵马。
这座曾权倾天下的衙门,如今显得极为萧索,守卫这里的契丹宫卫军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神色,耶律特里看了心中不由得一酸。
“特里来了,城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耶律和鲁斡见她匆匆进来,开口便问起城中粮草之事。
北枢密院里官将行色匆匆,个个神情凝重,地上落着不少纸屑,门外风来,翻卷飘扬,处处散发着一种败亡的气息。
耶律和鲁斡强拖病体,坐在檀木桌之后理事,他不时咳嗽两声,脸色苍白憔悴,两个宫女端着药在旁边侍候着。
“皇叔,城中粮草支撑个把月还不成问题,皇叔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耶律特里上去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亲自侍候耶律和鲁斡将药服下,然后才接着叹道:“皇叔,我方才上城看了一下,情势极是不妙,敌烈叛军攻势猛烈,我城上守军却是士气低迷,死伤极为惨重,甚至已经出现逃兵了,中京等地的援军迟迟不见到来,皇叔,咱们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只怕坚守不了多久啊?”
耶律和鲁斡黯然一叹,将那些宫女侍从都赶出去后,才对耶律特里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至今沓无音信,举国人心惶惶,我上京城只怕是等不来援军了。”
耶律特里静静地听着,心中有阵阵的悲凉漫上心头,辽国如今除了西南两京,别的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用之兵了;西京不用说,因路途遥远,就算派来援军,恐怕也来不及了,至于南京,至今也没有援军到来,估计也是不来了。
耶律和鲁斡接着说道:“特里,你听好,我刚刚接到消息,完颜阿骨打的大军离上京已不到百里,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乌刺马里这叛贼很快就会撤围,以避开完颜阿骨打的锋芒;等乌刺马里一撤围,特里你就带着你那堂侄,投奔南京而去吧,上京若是失守,中京、西京无险可守,必定也保不住;唯有南京有关山拱卫,到时或许还能保得住,南京留守萧亦与我平往日关系还算不错,你带着你那堂侄投往南京,他当会尽力护得你们周全的。”
“皇叔,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前往南京吗?”
“上京乃我祖宗基业所在,我乃兴宗之子,大辽亲王,岂能为了苟存性命而弃祖宗基业不顾,本王将以这残躯死守上京,誓与上京共存亡。”
“皇叔……………”
“特里,你无须再多言,只管听皇叔我的,带上你那堂侄往南京去,你身为我大辽公主,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叛贼手里,去吧,你立即去做好准备,等乌刺马里一撤围,我会让萧顺领五百人马,护送你出城,快去!”
“皇叔!”耶律特里双眼泪光蒙蒙,肝肠欲断。
耶律和鲁斡沉下脸斥道:“快去!善儿就托付给你了。”
耶律特里望着霜鬓萧疏的皇叔,哽咽难语,在耶律和鲁斡再三催斥之下,她才躬身一拜,然后掩脸而去。
耶律和鲁斡所料不差,正在攻打上京城的乌刺马里,听说完颜阿骨打的大军已接近百里之后,只得下令撤军,向西遁入茫茫大草原;乌刺马里这也是无奈之举,他猛攻上京三天了,上京城高墙厚,守军士气虽然不高,但凭借坚城而守,仍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如今三万人马早已成疲兵,若是再不走,等完颜阿骨打的十几万大军一开到,恐怕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乌刺马里撤围不久,越国大长公主带着耶律和鲁斡之孙,在耶律和鲁斡心腹爱将萧顺带五百宫卫军护送之下,由南面的大顺门出城,向南京匆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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