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两屋子的礼品拉出去,收进来的年礼却足足堆满了七八间屋子,千万说什么过年不收礼的鬼话,整个社会风气如此,连皇**收礼,你不收会得罪人的。
杨家每日门庭若市,大门外的车马排出半里长,在京官员几乎没有不来拜访他的,就是许多地方官员不能亲来,也派人带上门状和礼物前来。
门状这东西就相当于是古代的名片,但他所具备的意义又比后世的名片严肃得多,也郑重得多。
门状兴起于汉末,流行于六朝,尤以魏晋为盛,在唐朝之前一般叫名刺,材质为竹木之类。有人还在“刺”上添加了官职年龄等内容,专供拜见上司之用,名曰“爵里刺”。
这种官场名片有专门的书写格式,要把所有的内容在“刺”的中央写成一行,不能拆分,故而也叫“长刺”。
到了宋代名刺多为“门状”取代,门状的内容比较复杂,像一封短信。
这多是下属求见上司时使用的。这种门状呈进后,上司在门状后加了“刺引”,才可以进见。犹如后世得到首长划圈、签字,即批准,才可进见。这种门状比之名刺要郑重得多。有点类似古代用的“谒”的性质。
“门状”制作也更为讲究。有的门状用红绫制成,赤金为字。有的门状就是一幅织锦,其上大红绒字也是织成的。
呈递门状时,还要加上底壳。下官见长官,用青色底壳。门生初见座师,则以红绫制底壳。这些可马虎不得,你一弄错,必被天下人传为笑话。
递门状时在称谓上,往往要降低自己的身份,谦称“门下小厮”、“渺渺小学生”之类,借以抬高对方。杨逸这些天不知收了多少“门下小厮”,做小厮都乐意,“渺渺小学生”之类的更不用说了。
那些镏金门状拿出去卖的话,一张卖个十贯八贯的不在话下。可以说不算礼物,光是收门状就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问题是杨大学士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每日应付访客应付得他头晕脑胀,若是为这些小钱的话,他早闭门谢客了。
好在琴操贤惠,萧忆告假回乡省亲去了,她就成了杨逸的贴心小秘书,递进府的门状她都仔细分类,提醒杨逸哪些人应该先接待,哪些人可以往后安排;远近亲疏,收礼回礼,人情往来,她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杨逸只须按照她的提示去做,便不会出错。
琴操原是青楼名妓,往来皆公卿,待人接物方面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可以说在这方面她一点不亚于十三娘这些出身高官显贵之家的女子。有琴操在,杨逸着实轻松了不少。
这天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杨逸抽了个空,便打马出门,一路往玉津园寻去。
园中满地白雪,百木萧疏,唯有松柏挺拔青郁,杨逸来到秦国大长公主的居所,见她正带着几个宫女在梅花树下暖酒赏梅。
玉律园里平时本就幽静,自从秦国大长公主入住此园后,更是外紧内松,等闲人等难得入园赏玩。
小湖上已经结了冰,平滑如镜,阳光映在上面,反射出七彩的光芒,湖岸的小亭边,几株腊梅在迎风绽放;小小的花骨朵凝霜赛雪,花下置着一小几,小几边的炭炉上宫女们将红枣、桤子,党参、山药等滋补药品放入壶中,再倒入陈年的女儿红细火慢煮,酒香花香共醉人。
赵倩穿着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头上仍戴着那顶两边带有白色垂饰的貂帽,站在花下含笑看着杨逸打马行近。
那几个宫女见杨逸到来,一福之后便乖巧地退开了。
杨逸含笑下马,徐徐吟道:“林下见清真,草衣如野人。开花冰雪里,岂是不知春?清苦良自持,忘言养高洁。夜静月明多,开门满山雪。”
赵倩听得心喜,这诗表面是在赞梅花,但杨逸用在这里,分明是借花喻人。她迎上几步静静娉娉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临近年关,你该是很多应酬很对。”
杨逸将缰绳丢开,牵过她的手笑道:“我若是不来,岂不又成薄情汉了。”
“你本来就是薄情汉,从来都是。”
杨逸也不辩解,见到她这身打扮,不期然又想起了华筝公主来;俩人牵着手走回到梅花树下,杨逸和声说道:“这年关大节,你一个人冷冷清清住在这儿我放心不下,再说了,你娘亲在宫里想必也惦念着你,你要听话,这段时间就搬回宫里陪陪你娘亲,尽些为人子女的孝道,等过了元宵节,你再想回这儿住,我也不拦你,如何?”
赵倩顺势靠到他怀里,依偎着说道:“我听你的,明日便搬回宫去陪我娘亲,其实,昨天十姐儿就来过,我本是打算随她一起回宫的,只是…….”
她说到这,双臂将杨逸抱得更紧些,杨逸听得出来,她这是要等自己来见上一面,才舍得回宫,否则一回到宫里,只怕就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了。
杨逸拍拍她的粉背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回去后好好孝敬你娘亲,别再任性,还有太后那边,多去走动走动,这对你有利无害。”
“好了,你够罗嗦的了,我不听,我不听。”秦国公主的声音腻腻的,如同浸在了蜜里,扭动的小蛮腰如蛇摆动,别是动人。
杨逸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啄了一口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任性惯了,一但你娘亲催你嫁人,你又跟她吵,这大过年的,到时闹得不可交,可如何是好。”
“其实……其实我娘亲她已经知道我跟你的事了。”秦国公主玉指轻轻拧他一下,俏靥儿浮上一抹淡淡的羞红。
“知道了?”
杨逸有些发呆,两人之间的风言风语曾经传得天下皆知,赵倩的娘亲自然是一早知道女儿的心思,现在她所说的知道‘咱们俩的事’,应该是指两人这种暗通款曲的行为。
杨逸不禁问道:“你娘亲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我……….”
“你什么?”
“我…….我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秦国公主说完这句,螓首深埋到他怀里,再不敢抬起头来。
杨逸不禁更加奇怪,其实有经验的人,从一些神态是大致能分辨出一个女人还是不是处女的,杨逸和赵倩之间虽然“坦诚相见”过,却尚未真个破她的身子,宋太妃若是看出女儿还是完璧之身,却又为何没有反驳她呢?
秦国大长公主闹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宋太妃因此默认了她和自己这种行为?
不管了,反正不再闹什么风波就是好事。杨逸抱着赵倩那软柔的身子,心里莫名的轻松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秦国公主见他许久没声响,不禁抬起头来问道。
“我是在想,你说你是我的人了,你娘亲当时会有什么反应。”
“我娘她……她当时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别的什么也没说。”
“不说也好,只是委屈你了。”
秦国公主眼睛眨了一下,慢慢闭上,红润的嘴唇轻轻嚅动着,杨逸低头轻轻吻了下去,俩人在梅花树下拥吻一会儿,直到炉上的女儿红溢出来,发出“兹兹”的声音,杨逸才放开她。
就着腊梅清香,俩人靠在一起品酒闲话,过了一个多时辰,杨逸才告辞出来。
回到自家门前,刚好看到十三娘的车子回来,他连忙去搀夫人下车。
“娘子,这是去往何处视察回来呀?”
十三娘抬手掠了掠鬓边的青丝,咬唇笑道:“官人这么殷勤,妾身倒是想问官人从何处回来呢?”
“娘子啊,无事献殷勤这句话是不能用到为夫身上的,皆因为夫对娘子一向这般殷勤,而且后面那句非奸即盗那就更不适合了,娘子请想,咱们乃正式拜过堂的夫妻,怎么能说有奸情呢?”
十三娘忍不住啐他一口,玉指一伸,准确地捏住他腰间的软肉,顺时针一拧。
“嘶……….娘子轻点,呃,我猜娘子是看望部下了,没错吧,那个汉卿一家还好吗?”
十三娘好象突然记起什么来,手上又加了把劲,拧得杨大学士直咧嘴。
“官人,当初可是你跟汉卿说,仙儿若是生女,木兰若是生男,就把女儿送给他家做童养媳。”
“哎呀,好你个马汉卿,还赖上了,娘子千万莫听他胡说,官人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亏本的买卖,当时也………嘶,娘子轻点,你听我慢慢说嘛,事情真不是这样。”
夫妻俩一路往前厅走,一这路上可苦了杨大学士,嘶嘶声不断,如毒蛇缠身。
最后杨大学士不干了,也不再解释,一把将十三娘抱起,在她的娇呼声中,八面威风地抱着美人往前厅走去。
“官人,你作死啊,快把妾身放下来,家里人都看着呢,快放我下来。”
“娘子扭我都不怕家里人看到,我怕什么?”
“官人,妾身错了,你放妾身下来,妾身再也不敢了。”
“这才乖。”
杨逸说完这句,刚好抱着十三娘走到前厅门口,突然便见铁蛋从门里闪出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爹娘。
“爹爹干嘛抱着娘亲?”
这可不能教坏孩子,杨逸慌忙把十三娘放下解释道:“你娘亲她…….她吃多了……”
“你才吃多了呢。”十三娘一脸羞红地对儿子说道,“睿儿别信爹爹,刚才是娘亲的脚崴了。”
嗯嗯,这个解释不错,不愧是苏小妖。
结果铁蛋再次问道:“娘亲脚崴了,那爹爹为什么把娘亲放下来?”
这下杨逸和十三娘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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