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更加寒冷,不时有风雪来袭,幸好土坯房或竹木房都很容易建造,几万人经过二十多天的奋战,忻州新城建起来了上千间房子,虽然陶瓦紧缺,部分房顶是用茅草盖顶的,但灾民在这寒冬里总算有个温暖的栖身之所了。
新任的忻州知州赵安民走进杨逸的“办公室”,谨慎地说道:“杨大学士,如今忻州新城大部分房子都可以入住了,只是当初建房时,有泥房,有土坯房,还有竹木房,有盖瓦的,有盖茅草的,这造价不一,规格也有大有小,如今不好分派啊,分得好房子的百姓定是欢心,分得差些的百姓只怕会有怨言,到时事情就不好办了。”
杨逸扔下手上的文牍,思索起赵安民这番话来,确实,这世上的事,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什么也不给的话,百姓或许反没话可说,可若是东西分得不均,肯定是会引起百姓埋怨的,到时工作就不好做了。
原来筹建忻州新城时,时间十分仓促,所以当时主要考虑的是建造速度,竹木房也罢,土坯房也好,盖瓦也行,没瓦便盖茅草,关键是要给百姓一个避寒之所,如何分配房子这个问题,还真没有来得及考虑。
这是杨逸自己考虑不周,自然不能责怪赵安民,他想了一下说道:“你让人把新房统一估价,再把每家灾民的数量统计一下,人数多的家庭,分给价值高的房子,或者给那些造价低的茅草房适当补偿一些银子或粮食,大体就这么去办吧。”
赵安民听了答道:“杨大学士,要是给造价底的茅草房补偿银子或粮食,原来拨给忻州、定襄的钱粮恐怕不够。”
“你先去统计一下,还差多少到时我再想办法。”
赵安民神色一松,长揖一礼退了出去。
萧忆立即说道:“国公,自古以来朝廷赈灾都是让百姓不至于饿死冻死就行,哪有象这般又分房又分钱粮的?”
杨逸无所谓地说道:“朝廷有钱,多花个几十万贯不算什么。”
萧忆立即反驳道:“话不是这么说,这几十万贯确实不算什么,但国公想过没有,大宋疆土这么大,便是风调雨顺之年,也难免会有些地方出现旱涝灾害,你现在待忻州百姓这么好,将来其它地方出现灾情怎么办?朝廷若按忻州的成例赈灾,国库只怕负担不起,可若是不按忻州的成例赈灾,岂不是有厚此薄彼之嫌?”
杨逸想了想说道:“萧先生有些过虑了,如今天下各地信息传递不畅,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不出百里地,忻州这边的赈灾情况它处的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的。至于厚此薄彼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辽国那边情况瞬息万变,大宋随时有可能得出兵燕云,忻州地处晋北,乃是北伐的前沿重地,此处灾民必须尽快安置好,让民心稳定下来,否则只怕会拖北伐的后腿。”
“国公从整体战略上考虑,这无可厚非,不过以钱粮补偿终究有些不妥,如此这般不劳而获,未免有些娇惯了百姓,。”
“萧先生有什么想法?”
“国公,僚属细细想来,咱们不如这样,改补偿钱粮为减免赋税,分到的房产价值低的,就多免相应年限的赋税,这样比直接掏钱粮好得多,只是要多麻烦一些,得上报朝廷批准才行。”
萧忆这个方案确实比自己的好得多,杨逸从善如流,立即让人去通知赵安民更改方案,然后自己提笔给朝廷上了一份奏章。
雪后初晴,阳光回暖,杨逸自到忻州以来,终于寻得半日清闲,与越国公主背弓跨剑,双双驰马翻过白雪皑皑的山坡,据越国公主所说,离洪家寨十多里的一处山谷中有梅花开放了,分外美丽,杨逸无处消磨,便与她一同踏雪寻梅去了。
越国公主的坐骑是一匹桃红色宝马,神骏不下于杨逸的乌云盖雪,一红一黑相映成趣,马蹄扬起雪花似杨花。
杨逸穿着紫色裘衣,越国公主则是穿白色的狐皮袄,男的俊朗英挺,女的娇媚而不失健美,双双向山谷驰去。
十多里路程,若是靠又脚走路的话要半天时间,但凭两匹神驹的脚程,不过一柱香时间便可到达。
谷外是成片的松林,洁白的雪球把松枝压的低低的,林间的雪地上不时能看到动物的脚印。
“特里,你往东,我往西,咱们沿林子两边兜过去,先打些猎物作午餐再说。”杨逸一边取下长弓,一边对越国公主吩咐起来。
越国公主明眸善睐,媚然一笑道:“样子倒是满象的,不过论打猎,你差我远了,你还是跟在我背后,老实听我的吩咐吧。”
箭术要靠长期练习才行,而且还讲点天分,杨逸箭术确实差强人意,但被女人瞧不起总归有些失面子,他哼哼道:“你很会打猎吗?你猎到的最值钱的猎物是什么?”
“老虎。”越国公主随口答道,虎皮很值钱,而且老虎凶猛,说出老虎来,杨逸该是没法比了。
杨逸却哈哈地笑道:“老虎算什么?你知道我猎到的最珍贵的猎物是什么吗?”
“什么?”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你无赖。”
“我无赖吗?越国大长公主殿下难道不比一只老虎珍贵千万陪吗?哈哈哈……”
“懒得理你这无赖之徒。”越国公主横波一荡,率先打马冲进林子里去。
杨逸也没再落实自己两边包抄的方案,紧随着越国公主冲进了林子。
俩人的马速并不是很快,按越国公主所说,动静太大不但容易把猎物惊得远逃,而且会忽略许多遗留在雪地上的线索。
论打猎,杨逸确实不如人家专业,他还没看到猎物在哪,越国公主已经张弓,嗡的一声,树上一只肥嘟嘟的松鼠应声掉了下来。
“快捡。”越国公主看都没多看那松鼠一眼,很不客气地吩咐起杨逸来。
好吧,俺成打下手的小喽罗了,杨逸无奈地去把松鼠捡起,连忙打马又追上去。
“快捡。”
又是嗡的一声,杨逸再看,树从那边又有一只大灰兔被箭矢钉在了树洞边。
他终于不堪忍受地叫道:“特里,不兴你这样的,你好歹让我有机会开一回弓吧?”
越国公主得意地睥他一眼,笑而不答。
杨逸怒了,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不让我开弓,小心我霸王硬上弓。”
越国公主听了这话,回头啐了他一口,一抹嫣红飞上双颊,如花娇媚。她保养得法,容颜常驻,外表看上去虽然只有二十六七岁,但真实年纪已经三十多岁,可以说正值狼虎之年。然后来到忻州这些日子,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如狼似虎,对这家伙真是又爱又怕。
越国公主担心他真会使坏,这回不敢逞强了,杨逸终于有机会走在前面。
问题是轮到他在前面后,许久也没找个一只猎物,越国公主看不下去,只得上来指点他如何寻找猎物。
俩人平马而行,细语交流,松树上惊起的鸟儿带落片片积雪,在越国公主的指点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兔子,杨逸连忙挽弓,一箭射出却偏离兔子足有一尺离,待到兔子快要逃出视野的时候,越国公主的弓弦再次响起,一箭将那只兔子钉在雪地里。
她嘻嘻地说道:“机会先让给了你,你自己射不到,这回不怪我了吧?”
“怎么不怪,你要是不射,我自然会追上去再补上一箭,我刚才只不过是久不开弓,手法有点生疏而已。”杨逸怒气冲冲,挂好弓箭后,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掳到自己的马上来。
越国公主丢开缰绳,反身搂住他的脖子,那丰润的双唇轻轻吻了上来,俩人就在马上热烈地拥吻着,任由马儿在林间徐徐而行。
许久之后,四片嘴唇分开,越国公主带着动人的娇喘说道:“好了,咱们是来踏雪寻梅的,有这兔子和松鼠够吃就行了,咱们进谷去赏梅去吧。”
这个提议好,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和人家比拼,终归是智者所不为,杨逸乐呵呵地接受了越国公主的建议。
谷中确有七八株梅树在山岩边静静地开放,猗猗清香弥漫四周,花下一条清溪竟然没有结冻,蜿蜒向谷底流去。
俩人打马到梅花树下,和雪共赏,杨逸破口轻吟道:“疏枝照清浅,一见兴何饶?记得春风夜,题诗过断桥。”
“好诗!”越国公主轻赞一声,然后幽幽地说道,“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此刻,真想在此结庐而居,不再问外间凡俗之事。”
越国公主伸出纤纤素手捻住一枝梅花,放到鼻下轻轻嗅着,花映玉颜,人比花娇,脸上一抹幽幽的轻愁携带着岁月孕育的风韵。
杨逸不愿这么伤感,便含笑说道:“特里的想法很好,不过前提是得有有情人相伴才行,你口口声声说我无情,看来我就算想与特里在此结庐而居,恐怕也为你所不容啊。”
“光凭你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你有多无情。”越国公主似嗔似怨,完了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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