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飞起来,与风无关。果,落下去,与沉重无关。”
“大哥,那与什么有关?”
“成熟!”
杨逸说完一夹马腹,乌云盖雪顿时象离弦之箭,疾冲而去。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野了回的小白长嗥一声,也奋力追上去。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飞快地消失在树林那边。
赵偌在原地呆了半晌,突然明白杨逸说这话是夸他成熟了。不禁大喜,连忙拍马直追。
玉津园由三班及内侍监领,占地极广,惠民河从园中流过,园中殿宇、湖泊、山林、草地、桑田交错,具有“苑囿杂耕桑”之特点,是皇帝南郊祭天的场所,百姓习惯称之为南青城。
苑囿除“百亭千榭”、奇花珍木之外,其林间水滨又广畜驺虞、神羊、灵犀、狻猊、大象、孔雀、白鹇等珍禽异兽。
另外还有一些山林放养一些縻鹿、黄羊之类的动物,供皇帝闲暇时射猎,这种地方,敢来偷猎的大概也只有杨逸和赵偌了。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山林中许多树木已经落叶,林子变得疏落起来,让林间的走兽难以遁形,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驾!
杨逸抽打着战马,追逐着几头黄羊,这些惊慌失措的动物冲入树林之后,杨逸没有追进去,但紧随而来的白狼却象电光一般冲进树林,杨逸则纵马向右绕过去,到树林对面时,黄羊刚好被白狼追出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逸顿时人立而起,力挽张弓,“嗡!”的一声,劲箭离弦而去,可惜差了一点点…
白狼回头对他嗥了一声,不知是笑他箭术太臭还是怎嘀,接着又狂追而去。
杨逸不觉咧了咧嘴,实话说,他的箭术还真不咋嘀,虽然跟李一忠、花木兰他们都有练过,但至今还是“十步穿杨”的水平,超过十五米,这准头就有些含糊了。
不过不要紧,俺箭术不好,但有小白,有乌云盖雪,老子追到五步内再射,看你中不中?
杨逸拍马继续猛追,这回真追到了黄羊身边,才开弓引箭,噗的一声,落后的一只黄羊被射中后腿,顿时撞倒在地,未等它再挣扎起来,一个白影已经飞扑上去,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杨逸刚才被小白鄙视,这会儿也不禁嘲弄道:“小白啊,你也就这样,有本事你猎一只去,我射倒了你才来痛打落水狗,算什么本事?”
这串音符太复杂,神奇如小白也听不懂,它咬死黄羊后快乐地嗥了几声,围着杨逸溜溜乱转。
杨逸大怒,什么?欺负个伤残你还想来讨赏?滚蛋!杨逸跳下马来,在它屁股上来了一脚。
这家伙现在长得极为雄壮,挨了杨逸一脚跟没事一样,只是乌云盖雪在一旁扬首长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让它有些不爽,露出白森森的狼牙对乌云盖雪低唬了起来。
可惜乌云盖雪是万中无一的千里神驹,对它的吓唬直接无视,这让它大感挫败,跑到杨逸身边来摇着尾随求安慰来了。
杨逸无奈,谁让这家伙是清娘的萌宠呢,只得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安慰,它咧嘴嗥了两声,屁颠屁颠地向跑远的黄羊追去了。
这鬼时候,赵偌才追上来,他比以前黑壮了些,也成熟了些,但一见杨逸就故态重生了,望着乌云盖雪羡慕地说道:“大哥,你这坐骑太牛了,小弟我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大哥能不能给我也弄一匹,大哥您行行好,给小弟也弄一匹吧!”
“废话,要是随便能弄到,你还会觉得它牛吗?这种良驹可遇不可求,我上哪儿给你弄去?”
赵偌脸色一垮,蔫蔫地说道:“大哥,您这不是见多识广嘛!小弟这几个月可是按您的吩咐,日夜巡视河堤,丝毫不敢马虎,大哥你又是大捷归来,就不能满足一下小弟……”
“狗屁!我满足你?好!那你把屁股转过来!”
“不是不是,大哥别误会,嘿嘿,小弟的意思是,就算找不到别的好马,你把这匹借小弟威风几天总行吧?小弟对大哥您可是忠心耿耿,您一句话,小弟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皱一下眉。”
得,又一个讨赏的,杨逸嘿嘿一笑道:“行,你若是能骑上去,我这坐骑就送你了!”
赵偌闻之大喜,这几个月他在堤上确实是尽心尽力,刮风下雨照样巡堤检察,每天弄得一身泥,让所有人都不禁刮目相看。
这回听说杨逸回京,他实在呆不住,这才跑回京来,不曾想竟得到这样的“重赏”,这回可以去那帮哥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
他一拍自己的坐骑,便向乌云盖雪靠过去……
“小心!”
杨逸不料这傻子没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竟真就这就么靠过去,他还没喊完,乌云盖雪已经飞蹄而起,重重地踢在赵偌的坐骑身上,轰隆一声,赵偌连人带马被踢翻在地。
赵偌啃了一地的泥,一只脚被压在下面起身不得,样子狼狈不堪,而乌云盖雪这时人立而起放声长嘶着,仿佛是在嘲弄赵偌,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赵偌一张脸都青了。
杨逸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去帮他起身一边说道:“没事吧?”
赵偌苦着脸嚷嚷道:“哎哟,哎哟,大哥啊,小弟这腿怕是瘸了,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活该,没听说过吗?这千里良驹都是认主的,刚夸你成熟稳重了些,你转眼又冒冒失失的,象你这样靠上去瘸条腿还是轻的,没掉性命就是万幸了。”
“大哥…哎哟喂!小弟这不是太高兴一时忘了吗?算了,算了,小弟也不夺人所爱了,不过大哥得答应今后给小弟弄匹象它一样的才行。”
一听这家伙的话,杨逸就知道他没事了,要是腿真断了,他还有心思打这主意?
杨逸把他从马背下拉出来时,他的坐骑已经吐出大量的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赵偌看得有些心惊胆战,若是这一蹄踢在人身上,那十条小命恐怕也没了。
赵估的腿就破了些皮,大老爷们,破点皮算个鬼,杨逸仍给他一条手帕,便把看管猎物的光荣任务交给了他。赵偌哭丧着脸着看他纵马而去,只能徒呼奈何。
杨逸又奔出里许,转过一片枫林,前面出现了一面湖水,依湖建有错落的房舍,玉津园他进过很多回,但都是在南面的绿茵场看十三娘他们打驴球,西北面还真没来过,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美枫林糊景、精巧雅舍。
杨逸把弓背好,正准备掉头向它处而去寻找猎物,突然听到湖边传来女子的惊叫声,杨逸一夹马腹冲了过去,只见临湖的凉亭里,一个穿着僧袍的女尼惊慌失措地爬到了拦干上,亭外一头白狼紧紧盯着她。
杨逸连忙放声大喊道:“这位师太莫慌,我家小白不会伤人的。”
小白在清娘的调教下,至今没伤过人,这一点杨逸还是很有信心的,结果那尼姑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刚要回头张望,腿下突然一滑,惊叫着晃了两晃我,便扑嗵一声掉到了湖里。
杨逸纵身下马,飞奔进亭,随即跃入水中。他抱起扑腾个不停的女尼,等看清对方面貌时不禁惊呼起来。
“大长公主!”
怀中的女尼不是赵倩是谁?杨逸感觉自己就象被泼了满头狗血,心中阵阵发苦。
赵倩刚刚消停,等弄明白自己落在杨逸怀里中时,又开始死命的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大长公主,您冷静点,我带你上去。”
“我干嘛你要你带?你让…….我死在这好了!”赵倩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声音因呛了水有些断续。
好在这是湖边,水不算太深,杨逸强行将她抱了上来。
赵倩的僧帽也掉了,杨逸赫然发现,她原本剃光的头已经长出的两三寸长的黑发。
赵倩突然张嘴在他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杨逸直抽冷气。
“你这魔鬼,你为何阴魂不散?为什么我躲到了这里你还是阴魂不散?你来干嘛?你滚,你给我滚……”
“大长公主,您冷静点,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立即走就是,但我要告诉你,我这次是打猎偶然到此,真不是有意伤害你。”
俩人从认识算起,到现在也有五年了,当初那个年方及笄、在遂宁王府的草坪上快乐地踢着球的少女,如今竟已是僧衣黄卷,每次见到她,杨逸都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
一阵秋风吹来,身上湿透的赵倩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稍为冷静了一些,一把将杨逸推开斥道:“你滚,我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你立即给我滚,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踏进玉津园一步。”
杨逸站起身来,终究是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他长身一揖道:“大长公主保重,在下告辞!”
杨逸说完直起身,赵倩背对着他一声不出,湿透的僧袍贴在她身上,秋风吹来,让人不禁担心她能否经得住这寒意。
杨逸不愿多看,暗吁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凉亭,把小白一起带上,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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