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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龙城往东两百里,红河出海口,这里有个叫海防的小渔村,二三十户人家,平日以打渔为生。
七月的海,蓝得象宝石,远远望去,若不是海天交接处那几缕白云,几乎难以分辨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成群沙鸥在岸边飞翔,沙滩细软洁白,没有一丝污染,清澈的海浪不停地冲刷着沙滩,成群的沙丁鱼游到岸边,用身体自由地描绘着着变幻莫测的图案。
岸边随处可见成片的白格木、**木,高大的椰树上结满了椰果,风景美得让人不由怀疑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往日宁静的小渔村,今天突然变得喧闹起来,上万的越军沿着红河岸边飞奔而来,掀起浮尘滚滚。
队伍前面的李兆中眺望着平静的海面,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和李常杰同宗,李常杰一直将他视为心腹之一,对李常杰的判断,他丝毫不怀疑,接了李常杰的军令,他立即率两万大军回防,一万布于升龙城,一万由他亲自带领东来布防红河入海口。
小渔村里的男人大部分都被拉去当兵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见有大军开来,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冒头。
李兆中没心思去理她们,尽管海上还没有异常,他也不敢怠慢,一边安排扎营,一边让人架船到江面上,开始将那些长长的木桩打入河道中,还在岸边垒起了沙包,一万人马喊着号子,打桩的打桩,背沙袋的背沙袋,忙得热火朝天!
就在此时,负责瞭望警戒的阮八突然看到吉婆岛那边闪出两片白帆,接着三片、四片、五六片,那帆影顺风而来,如贴着海面飞翔的白云。
阮八还在用手指一片一片地点数海上的船帆,他一向认为,作为一个合格的瞭望手,上报数据一定要准确……
在他数第四遍的时候,屁股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脚,顿时像只沙皮狗似的惨叫着滚下土堆去。
李兆中举手为帘,稍一眺望,立即大惊,因为大越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船,这个鬼时候更不会有外国商船来大越交易。
他立即冲下土堆大喝起来:“快快,敌军来了,令江上船只多备火箭,另外小船上装好硫磺火油干草,快!快!快……”
李兆中疾声大吼着,他的命令一一贯彻了下去,可以说他的应对方法有板有眼,非常恰当。
现在打桩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占着红河上游,那些小船堆满了硫磺油脂等易燃之物,两条小船之间再以铁链相连,到时点燃大火后让小船顺流而下,铁链一但卡上敌人的船只,两条燃烧的小船就会沾上敌人的大船,以达到引燃敌人船只的目的。
海面的大船上,梁且哥他们子弹已压入了枪膛,再看水军的兄弟们在将军海东山的指挥下,各就各位,操帆撑舵……
最让梁且哥他们羡慕的是那些炮手操作的大家伙,这六战舰和以前的楼船大为不同,它的舷比较低,船头船尾各装了一门粗大的主炮,两边侧舷还各有两门副炮,每炮又配以六个子铳,那冰冷狰狞的面目让人一见难忘。
这种重型和中型火炮目前也只有京城装有二三十门,其他步马军根本没有装备。
往时很被看不起的水军却率先装备起了这些大家伙,每船六门,六船就三十六门,造价过百万。
看了这些大家伙,再摸摸自己手上的“烧火棍”,怎么不教梁且哥他们羡慕万分。
六艘战舰一字排开,逼近红河入海口,望着岸上列好战阵,火箭上弦的越军,海东山目光灼灼,不住地舔着嘴唇,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来。
“儿郎们,岸上的猴子要用火箭射咱们了,怎么办?”
“哈哈哈!将军,我们好怕!”
“少扯蛋,听我号令,调好角度,靠近两里,用散弹给我轰他娘的!”
“得令!”
一直注意着海东山这边的梁且哥不爽了,凑上来说道:“海将军,跟您打个商量,靠近一里再轰好吗,好歹给我第九将的兄弟喝点汤吧!”
“想得美!老子这也是第一次开苞,这第一次能跟你分享?”
梁且哥听了这话,差点暴走,他们的燧发枪射程只有一里多,京畿第九将自从装备燧发枪以来,靶子射过不少,可也没真射过人,这帮孙子早就心痒难耐了,就象小孩子得了把伞就天天盼着下雨一样。
如今敌人就在眼前,却只能看着水军的兄弟玩儿,自己干着急,这哪行啊?
“海将军……”
“不行!靠得太近,战舰容易搁浅,到时你负责啊?”
梁且哥无话可驳了,回头气呼呼地吼道:“兄弟们,把咱们的炮也拉出来,轰他娘的!”
这话一出,换来了水军一片轰笑声,大宋共铸造了三个型号的火炮,水军装备的是重型和中型,梁且哥他们带来的三门是轻型火炮,威力那可差远了,何况三十六比三,水军的兄弟哪里把他们当盘菜。
不等梁且哥去拉他们的轻炮,战舰一靠近两里近,在海东山一声令下,旗舰率先开火,紧接着其它五舰也纷纷开炮,一时雷鸣阵阵,每一声轰鸣响起,战舰就为之一挫。
岸上的越军早已严阵以待,只等宋军战舰进入射程,漫天的火箭就会腾空而起,然而敌人还在两里半,船上就突然冒出一团团的火光,随即闷雷自海上滚滚传来,天空晴朗,怎么就打起雷来了?
许多越军士卒纷纷望着天空,转瞬之间,只见天空无数的小黑点如飞蝗一般,呼啸而来,如一阵飓风扫过越军大阵。
岸上的越军就象被烈风卷过的落叶,顿时被掀飞一大片,一个个脑瓜爆裂,胸陷腹开,手断足残,凄厉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听得人毛骨悚然。
李兆中不还明白是怎么回事,沙滩上已经散满了断肢残臂,血流飘撸,严整的越军大阵就象被洪流冲过的庄稼,狼藉不堪,无数的越军哭爹喊娘、狼奔豕突。
宋军船上的火光还在不停地冒着,一**的弹珠呼啸而来,李兆中身边的亲兵将他扑倒在地上,拿着盾牌挡住他的身体,然而那些指头大的铁珠太过暴虐,甚至连盾牌也能击裂;
李兆中一条小腿被击中,小腿以下几乎断掉,血肉一片模糊,痛得他也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宋军一门火炮配六个子铳,子铳内提前装好的弹药,射完一炮,迅速拉出炮膛内子铳,换上新的,即可再射,每分钟发三炮不成问题。
六船右舷共计十二门火炮,轮流开炮,根本没有间歇的时候,岸上的越军排着的又是冷兵器作战时的严密阵形,被宋军用散弹这般猛轰,沙滩上恍若九幽炼狱,简直是惨不忍睹;
即便是船上的梁且哥他们,初次见了这样的惨景,心底也不禁阵阵发凉,管你什么百战铁军,被这么狂轰也跟纸糊的一样,一炮轰出,便是数百颗铁珠,铺天盖地的罩去,有若飓风疾浪,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河面上驾着小船的越军也不好过,见到岸上同伙的惨景,他们胆早就吓破了,再被宋军的前主炮一轰,哪里还敢呆在船上,纷纷跳入水中,然而即便是入水,也不见得就能幸免于难,一炮射来,呼啸的弹珠把水面击得象沸腾了一样,水中不断有猩红色的血水冒起。
“行了!海将军别忘了,大总管让咱们尽量多抓俘虏,你再这么轰下去,恐怕毛都不剩一根了。”船上的李尚鲜看得不爽,上去劝阻海东山。
“李将军,要你操炮的是你,你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海东山虽然顶了一句,但还是下令停止了射击。
入海口处没有码头,第九将人马只能通过小船渡上岸去,侥幸没死的越军早就逃远了,没能抓到俘虏。
但这不要紧,逃?往哪儿逃?等老子把整个交趾给平了,看你还往哪儿逃!
被这么一轰,一万越军十去四五,肝胆全裂,溃不成军,今后见着宋军估计都会两股打颤,量他也没有胆再次面对宋军。
李尚鲜的步兵分于两岸,海东山的六艘战舰列于江上,沿着红河水道向升龙城推进。
红河三角洲平原是交趾最要的农耕区,一路上多是平原,土地肥沃,纤陌纵横,这里种植的占城稻一年三熟,交趾李朝的粮食供给全赖这千里沃野。
李尚鲜他们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象样的抵抗,沿途的交趾百姓都逃了,所过村落空空荡荡,有些老弱逃不了的,便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宋军也没为难他们,毕竟这次大宋不是纯粹的征伐,打下这片地方后是要派官员来治理的。
出兵之时,杨逸就一再强调,不管谁犯下奸淫掳掠之事,必斩!
杨逸虽然还在谅山以北,但职方馆的眼线无处不在,对这个神秘的组织,就连李尚鲜这些高级将领也十分忌惮。
因此不但严厉约束士兵,还在沿途贴出了安民告示,说明只要不抵抗,宋军将以大宋百姓视之,一概不侵犯。
花了两天时间,水陆两路大军推进到了升龙城下,升龙城集交趾举国之力修建,城高两丈,另有宽大的护城河,但这些对李尚鲜他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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