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州东门,杨逸带着两百骑兵奔涌而出,一路往东飞驰而去。
根据士卒带回的消息,曾有百姓看到几个男子,带着一个相貌与杨逸“表妹”相似的姑娘,出现在保安军金汤城附近,当时那姑娘向村民呼救时,自称是什么公主,而挟持她的几个男子,随即将遇到的几个村民杀害,幸得其中一个带伤逃脱,才把消息传出来。
保安军知州向少卿接报后,派出数队人马搜寻杀人凶手,种种迹象表明,对些人是一路向北往西夏方向逃遁,因而初步判断这些人是西夏暗探。
杨逸接到这个消息,一刻不敢怠慢,带着马汉卿等两百人马,拼尽马力向保安军狂奔而去,通塞堡、东谷寨、胜羌堡,一座座边寨被抛在了身后,盛夏的骄阳热得象火在烧,杨逸却不敢停歇片刻。
向晚时分,来到靠近横山的怀威堡,再次得到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这伙人已经进入北面的横山。
“大人,怎么办?”李一忠舔着干裂的嘴唇着急地问道。
“别慌,先别慌,康国长公主若是落在西夏人手上,一时半会反而会更安全些,西夏人很可能会利用康国长公主来向大宋索取好处。”杨逸话虽如此说,但他自己其实更加着急,康国长公主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貌美如花,谁知道那些暗探会不会见色起意,先对康国长公主做出不堪的事情来呢。
“大人,要不咱们杀过横山,看看能不能把康国长公主救回来吧!”
“咱们没有选择,只能杀过去!传我命令,全体下马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杀过横山!”
接到杨逸这道铁血命令,李一忠等人顿时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随杨逸在河北大战辽国的日子,众人洪声应喏,纷纷下马就地休息。
到天擦黑之时,两百人马再次向北呼啸而去,横山横亘千里,其间小道无数,这种山间小道大军带着辎重难以通过,但一两百人的小队则不成问题。
横山散居着很多羌人部族,大部分已经归附西夏,这些部族战时全民皆兵,是西夏“步跋子”的最要兵源,他们是抵御宋军的第一道屏障,杨逸等人在山间走得很小心,有怀威堡找来的向导带路,踏着明亮的月色,前后花了两个多时辰,杨逸两百人马终于安然通过了横山。
横山北面,就是起伏如浪的贺兰原,这一带水草丰美,散布着不少党项牧民,靠近水源的地方则是成片的耕地,一个个村庄错落其间。
“大人,怎么办?咱们两百人马一但泄露了行踪,再想找到康国长公主可就难了,而且自上次大人派兵袭击盐州南面之后,夏军已经加强了戒备,咱们很难再象刘老虎当初那样纵横驰骋了。”
马汉卿刚说完,李一忠便接口道:“大人,要不咱们先找几个舌头问问情况,若是能打听到康国长公主的去向,也好拟定如何行动。”
对此杨逸不抱什么希望,对方即便是连夜过了横山,也不可能立即大肆宣扬,想从普通党项百姓口中问出有价值的消息来,难!
杨逸沉思了一下说道:“西北方向的洪州离此只有百里,西夏暗探若真抓到了康国长公主,最大的可能是先送往洪州。”
“大人所言极是,大人,下令吧!咱们即刻杀往洪州。”
杨逸的判断没有错,前往洪州的路上,确有一队百人左右的夏军在连夜赶路,中间一辆马车上,康国长公主被绑着手足,神色萎靡,她几次寻死,都没有成功,此刻望着车外的奔驰的夏军,心中充满了绝望。
从新被陶二控制不久,她们不其然地遇上了几个汉子,康国长公主立即道出自己公主的身份,大声呼救,可她做梦也没想到遇上的竟是西夏暗探。
自从妹勒大败蒙云谷之后,西夏不但加强了边境防御,同时也派出了大量暗探进入宋境,侦察宋军的动向。
杨逸在西北出动军队大索一个女人,几个西夏探子连画象都见过,此时再听康国长公主道破自己的身份,两相一印证,几个西夏暗探大喜,乱刀将陶二砍死,然后挟持康国长公主一路逃窜回西夏。
谁知到横山拥塞堡,守将阿罗乞听完事情经过后,竟将几个暗探给杀了,这天大的功劳,还是由我阿罗乞来领取吧!
于是乎,康国公主就成了他阿罗乞虏获的,因怕别人抢功,他还下令封锁消息,然后亲自带领一百人马,将康国长公主押往洪州,准备领此大功。
如今西夏难啊!大宋不但停了岁币,关了榷场,还把妹勒几万大军给干掉了,真可谓咄咄逼人啊!
西夏派人去向辽国求援,至今辽国连个屁也没放,对于西夏来说,目前形势很恶劣,非常恶劣,若是此时自己把一个大宋公主献上去,西夏就有了胁迫大宋的筹码,这等临危救难之功!啧啧!别提了!
一路上,阿罗乞脑子里满是升官发财的美梦,他哪里知道,瞑瞑之中,康国长公主就象有魔力护身,打过她主意的人,羊角寨的田大壮、陶二、加上几个西夏暗探,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他阿罗乞会是例外吗?
晨曦慢慢亮了起来,四周的景物已经依稀可见,东北方向,远远已经可以望见洪州的城墙,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一百夏军没有丝毫慌张,前面就是洪州了,他们不认为来的是敌人。
阿罗乞却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他连忙下令:“快快!防御!防御!”
“将军,这眼看就到洪州了,能出什么意外?想来是自己人而已。”
“你们一群蠢猪,没听出蹄声有异吗?对方分明是裹了马蹄的,一定是不怀好意,还不快防御……”
阿罗乞判断得也很正确,可惜,来不及了,只见淡淡的晨曦之中,一队人马冲开薄雾,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杀入夏军后队。
阿罗乞的人马一路行来,此时队形还处于蜿蜒的行军状态,哪里经得起这等猛烈的冲击。
“是宋军!是宋杀来了!啊……”
一百夏军一下子便被冲得七零八落,惨叫不断,好在阿罗乞危乱之中把前面几十人组织了起来,他一边派人前往洪州求援,一边带人护向马车。
杨逸骑着乌云盖雪,带兵也往马车直冲而去,前面一个夏军未及调转马头,回身就刺,杨逸挥枪一挡,右边的马汉卿顺势一刺,长枪刺透脖子,这名夏军连惨叫也没能发出,就被挑落马下。而杨逸左边是谢东升,三人组成一个锋利的锥形,这种冲击阵形经过河北的磨砺,早已配合娴熟。
晨风萧萧,战马怒嘶,杨逸的人马从后面杀入,几乎没有丝毫凝滞,一路劈波斩浪般杀向马车。
“放箭!放箭!”阿罗乞眼看自己后队人马被杀得溃不成军,竟不顾两军交错,悍然下令前队放箭,嗡嗡的弓弦声响起,一波劲箭呼啸而来!
“大人小心!”
一支劲箭直奔杨逸面门面来,而他的长枪还陷在一个夏军的身体里未能拔出,只得往马背一伏,险险地躲过一箭。杨逸大怒,一边抽枪再刺,将前面一个夏军挑落马下,一边大吼:“李一忠!”
“喏!”
若是辽将耶律仁听到这样的对答,一定大呼不妙,可惜阿罗乞没听过,他刚要下令迎冲过来,就见宋军阵列当中,一人竟摘下三箭在手,嗡嗡嗡!三声连响,三支劲箭接踵而至,好个阿罗乞,挥枪连连,硬是挡开了两箭,最终只剩第三箭没入他的咽喉中。
“杀!”
“杀杀杀!”
阿罗乞一死,夏军立即作鸟兽散,那辆马车也被车夫赶着向洪州城狂奔,杨逸双腿一夹,乌云盖雪如同流云一般疾追而去,康国长公主趴在车窗上,哭着喊着,蹄声如雷,杨逸听不清他喊些什么,但那泪汪汪的双眼带着无尽的委曲、无尽的感伤,却一下子刺痛了杨逸的心。
等杨逸追上,一枪将车夫刺倒,勒停马车,康国长公主不等车子停稳,就不顾一切的跳了下来,结果摔倒在了地上。
“公主,你没事吧!”杨逸连忙跳下马去扶她。
“杨逸,你怎么才来啊!我恨你!呜呜……”
康国长公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又锤又打,又哭又咬,多日来她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无尽的委曲、恐惧、绝望,几度寻死不成,最后流落西夏境内,这一刻看到杨逸出现,她哭得凄惨无比,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曲和恐惧都发泄出来。
杨逸的手臂被她咬出了血印,只能强忍着,他和声安慰道:“公主,没事了,走,咱们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不要你管我,你走好了,我不要你管我,呜呜呜……”康国长公主哭喊着,发泄着,却又将他抱得紧紧的,生怕他真的突然消失了一般。
两百骑兵停在不远处,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人人神色古怪,李一忠突然喝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头去,谁敢拿今天这事乱嚼舌头,我非砍了他不可。”
大伙一听这话,纷纷掉转马头,不敢再看。
杨逸知道康国长公主受尽了委曲,需要发泄一下,可惜这不是时候,他安抚道:“长公主,是我不好,来迟了,洪州……”
“本来就是你不好,本来就是你不好,呜呜……”
“长公主,你别这样,洪州近在咫尺,夏军马上会杀回来,咱们必须快走,否则就得一起死在这里。”
杨逸说完一把将她抱到马鞍上,然后自己也跃了上去,康国长公主哭着双回身紧紧抱着他,一点也不肯放松。
杨逸心里不禁暗暗一叹,这下回去可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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