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胡敬新战力还是不错的,挡住林缥缈虽然非常吃力,但仗着人多势众,而林缥缈又得顾着韩碧儿和青叶俩人,一时反而占了上风!
呼!林缥缈顾此失彼,一根水火棍劈过青叶头顶,把她的幞头打落,一头青丝披散如瀑,虽然人未伤着,但青叶已经吓得尖叫不已。
胡敬新身材魁梧,臂力惊人,一把大刀每次皆是全力劈出,寒光逼人,劲风透体,林缥缈手握长剑不敢与之硬碰,只得以快打慢,逼得胡敬新后退自保。
“快!退往小巷子!”韩碧儿临危不乱,左边的小巷狭窄,只要成功退进去,胡敬新一伙就无法发挥人多的优势,因此急声提醒着林缥缈。
唰!唰!唰!
林缥缈连出三剑,将胡敬新逼得连退三步,趁着这当口,她再度旋转如风,以剑身拍倒近前的几个衙役,然后带着韩碧儿俩人迅速退入小巷之中!
“快!快叫弓箭手过来!”胡敬新看到竟奈何不了三个娘们,大感脸上无光,不惜调遣箭手过来射杀!
“快跑!快啊!”
林缥缈听了大急,等箭手真个到来,她自己都没把握逃生,这下不但青叶幞头掉了,就连韩碧儿都跑掉了一只鞋,样子十分狼狈;而就在此时,随着硝烟慢慢散去,大街上又豁然开朗起来,数千百姓刚有部分开溜,这边鼓声和喊声就停下来了,所以未能真的将百姓全部惊散,硝烟一散开,大街一目了然,哪来的大军进城?
“乡亲们,看到了吧!没有大军,全是尚家的人在造谣惑众,尚家人分明是做贼心虚,想阻止咱们前往尚家,才弄出这样的阴谋诡计,乡亲们,去尚家,不还咱们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发觉上当受骗的百姓,这回更是群情激愤!那些横在大街中间的大车竟不是被推开,而是被愤怒的锄头砸成了木头碎片,然后人群如潮水般一涌而过;胡敬新的人惊得纷纷走避,这回不是他们消极怠工,他们是真的怕了,那几辆大车被愤怒的锄头瞬间砸碎的情景,给了他们太深的震撼,他们从未想过,一向温顺如羊,任他们欺负的泥腿子,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是如此惊人。
这下倒稍稍缓解了韩碧儿三人的危局,三人跑出了小巷,韩碧儿和青叶累得倒在屋檐下,一时手软脚麻,连弹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叶抹着额头的汗珠,心有余悸地说道:“娘子,咱们还是赶紧出城回京吧!就算官府的人不抓咱们,咱们骗了那些百姓,被他们遇见的话,他们也非打死咱们不可。”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就算阻止不了,咱们也必须去看看事情经过,免得将来被人颠倒黑白,把责任扣到杨郎身上,青叶你明不明白,这事因清丈土地而起,大乱一成,杨郎他第一个就脱不掉干系!咱们必须去看着。”
韩碧儿说完,当先爬起来,想了想又吩咐道:“青叶,你不必跟去了,咱们的马郭二郎骑回京了,你想办法去雇一匹马,还有一个车夫,套上咱们的马车在西门外等着。”
“不!娘子,你去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奴婢岂能让娘子一个人涉险……”
“争什么争?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按我吩咐的去做,事关重大,咱们随时得赶回京城去!”
“鞋!”青叶不敢再争,立即脱下自己的鞋让韩碧儿穿上。
其实目前最佳的做法,应该是让林缥缈一个人去尚家那边查看情况,她有武功在身,若是身边没有累赘,反而方便行事。
韩碧儿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提出来,这事关系太大,而林缥缈一向沉默寡言,使她对林缥缈的临机决断能力不甚放心,这才坚持自己前去。
尚家这边早就做好的应对准备,高墙大院之下,数百青衣小帽的家丁人人手拿木棒,严阵以待,然而当看到数千百姓举着锄头、扁担汹涌而来,叫嚷谩骂的声浪连绵不绝,这些家丁也不禁开始胆寒起来。
大管家尚七看在眼里,厉声吼道:“慌什么慌?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还敢把咱们尚家怎么样?谁敢冲过来,就给我往死里打!”
尚七倒提着大棒,撸着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是个镇场子的好材料,经他一吼,数百家丁都挺起胸膛来,怒视冲近的人群。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到我们尚家来闹事,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尚七对着冲近的人群嚣张地大吼着!大棒顿在地上嘭嘭作响。
被激怒的百姓此起彼落地大喊着: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尚七大怒,狂吼道:“反了!反了!官府已经将土地判给我尚家,我尚家何曾欠你们哪分地?有本事你们再告到官府去!你人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聚众造反……哎哟!反了!反了!给我打!”
尚七正嚣张地大吼着,汹涌如潮的百姓当中,突然飞出几块石头,其中一块正砸在尚七的腰眼上,把他砸得一个趔趄,他于是立即下令身后的家丁动手。
数百家丁提着木棒一涌而上,劈头盖脸的就地开打,前头的百姓很快就被打倒数十人,有的满脑袋是血,滚地惨叫不止。
那几块石头不知是谁砸的,现在已经没人管这些了,百姓们没想尚家如此蛮横,上来就打,有人胆怯了,更多的人暴怒了,挥动着锄头扁担予以还击;场面彻底失控了,到处是锄头棍影,血雨腥风,哭喊声、呼嚎声、怒骂声连声一片,如同火山爆发时沸腾的湖面,翻滚不息。
胡敬新带着几十手下,本来打算事情闹大后,选个恰当的时机出手控制住场面,可如今瞧这暴/乱的情形,双方一但见血后,已经都失去了理智,靠他这点人手哪里还控制得住?
另一边,韩碧儿和林缥缈赶到附近后,看到这个场面也不禁惊得脸色发白,到处是血,到处是伤残的人,有的百姓被击倒后,生生被践踏致死,除了上过战场的人,谁曾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林缥缈,手心也不禁渗满汗水,无量寿福念个不停。
完了!这下完了!
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杨逸作为首倡新税制的人,彻底成了众矢之的,天下人的矛头很快就会全向杨逸指去,就算是皇帝,恐怕也无法顶住巨大的压力,而杨逸终将成为最适合用于平息众怒的那个人。
想到这些,韩碧儿不光是手心出汗这么简单,而是浑身一片冰冷,如坠冰窖一般,这下完了!真的完了!
******隆祐宫。
窗外晦色阴阴,天空中正在酝酿着一场冷雨,没有雷声,天地显得是如此的沉闷。
帷幔轻拂的大殿中静悄悄的,只有那佛珠拔动时,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但那越拔越快的珠声,却透露出了向太后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急躁。
宝文阁里焦守、刘瑗等人,天天在官家面前提朱太妃以前的可怜遭遇,隆福宫的刘贵妃也时常挺着个大肚子,去宝文阁提醒赵煦,他的孩子将来可能面临的悲惨遭遇。
自从得知章惇等人的整个计划后,向太后心如火焚一般,有这些人不停的在官家面前吹风,官家的忍耐程度迟早会达到极限。官家很能忍,这些天一直没表示什么,但这却更让向太后感到心惊胆颤。
就象前九年一样,官家也一直在忍,一声不吭,但这种长久的忍耐,导致的结果就是——元祐旧臣被一扫而空。
向太后能预感到,章惇那最后一击、直指中宫的一击,即将到来!
陈留,就是向太后选择的反击点,这是一场血与火的博弈,这将直接决定着,整个大宋未来的走向!
这场暗流激荡的大潮过后,你死!还是我活?
正在向太后心潮澎湃的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进殿而来。
“太后!就在今日!”
尚清仁的声音充满了激动的颤音,向太后停下手中的佛珠,缓缓睁开双目,一片寒光洒在尚清仁身上,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你立即做好准备,等钱隆的急奏一到,就在城中大造声势,同时联络各府宗亲勋贵,明日,一齐发动!另外,快马飞报天下旧臣!以天下之力,齐压东京!”
“是!太后,奴才唯有死而后已!”
向太后冷冷一扫尚清仁,说道:“你尚家做出的牺牲,老身自会记在心头,此时已无须你再来表忠心,赶紧去把事情办好,这次可能是咱们最后机会了,赢了,大宋转危为安,输了,老身将清灯木鱼,了此残生!”
“奴才明白!”
向太后最后森然说道:“目前还不知道章贼等人有何反制措施,宝文阁那边更是重中之重,一定要给老身盯好,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并报,否则!恐怕你们这些奴才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去吧!”
尚清仁凛然作答,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般,快步出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