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西,天地苍茫,黄沙莽莽,风烟滚滚。
十多万铁骑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奔驰,巨大的马蹄声呼啸而来。
三万多龟兹军溃败如山倒,丢盔弃甲,亡命逃窜。后面十万汉军大声喊杀着,气势汹汹的如潮水般涌来。
白裕在几名心腹将领的护卫下,夹杂在乱军之中,仓皇而逃。
两军一追一赶,瞬间跑出十里之外,一路上不时有下马缴械投降的龟兹军。
白裕和身边的将领胯下都是大宛良驹,跑得极快,眼看离汉军大部队已渐行渐远。
突然背后隐隐传来数声暴烈的长嘶,如虎啸龙吟一般。他们胯下的良驹居然骤然急停,巨大的惯性差点将马背上的将领摔了下来。
几匹神骏的良驹居然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对着远处的长嘶声回应嘶鸣不已。
白裕等人大惊,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骑风驰电掣而来,那马像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只看到一道白光和跳动的火焰。
“是汉帝!”一个眼尖的将领喊道。
白裕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之色,差点没从马背上蹦了下来,他紧紧的抓住手中的梨花枪,朝那越来越近的人影望去,看了个真切才哈哈大笑道:“愚蠢的汉帝,杀回去,活捉他。”
说完一马当先朝刘协奔驰而去,后面的几名心腹将领也反应过来了,催动着胯下的良驹。兴奋得哇哇大叫,如同一群饿狼扑向一只羊羔一般。
白裕一边怒鞭着胯下的良驹,一边擦着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眼看被杀得屁滚尿流。想不到居然时来运转,汉帝孤身一人前来送死,还有比这更戏剧性的惊喜吗?他一阵心花怒放,脸上一直保持着一种狂喜的神色,嘴里不停的哈哈笑着,如同**丝中了五百万一样。
双方眼看已奔驰到两百米之内,白裕心中甚至有点焦虑了。汉帝的马太快,要是突然掉头就跑,他们还真追不上。
然而他的担心显然多虑了。他眼中的肥羊居然一往无前而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无怨无悔。
眼看已到了五十米之内。白裕高喊一声:“围上去!”
话刚说完。刘协已冲到近前。众将把他团团围住。
刘协将马停住,冷眼望着众人。
敌军连白裕约有八人,各占一方将刘协围得死死的。
白裕满脸惊喜的望着刘协,那无边的喜悦之中竟然带着一丝怜悯之色。
刘协望着四面围定的敌军,只见他们人人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狂喜,不禁大惑不解。你见过一群兔子围着一只猛虎,还个个欢喜的不得了,正准备将这只猛虎当下酒菜吗?
白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汉军兵多将广。良才济济,的确非我西域之兵可阻挡。可惜却有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子,实在可悲可叹!”
说完一挥手喝道:“给我拿下,尽量生擒!”
刘协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白裕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莫非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迟了。
七把武器朝刘协铺天盖地而来,将刘协笼罩在其中。这是白裕也动了,手中的梨花枪如同毒蛇一般恶狠狠的朝刘协刺去。
眼看几般武器就要攻到刘协身上。
九龙戟一挥,一阵风声响动,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背后的七班武器不是被磕飞就是被斩断。
白裕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的梨花枪已入闪电一般刺向刘协的肩头。他一心要抓活的以要挟汉军,所以没有刺心脏。他仿佛已看到刘协肩头中枪,锁骨碎裂,翻身落马。
枪光突然停住,白裕的倾力向前刺击的身子也顿住了。
梨花枪的枪身前部被刘协一手抓住!
白裕惊疑不信的望着刘协,手中急忙拼力再次往前一松,对方却纹丝不动,令他进退不得。
就在他惊慌不知所措之时,一股巨力从枪身上传来,白裕身子一抖,竟然被刘协连人带枪扯了过来,摔落在地,跌得头昏眼花。
几名失去武器的心腹将领,急忙拔出腰中的利剑,呐喊着又冲杀了过来。
只见戟影翻飞,空中连连闪过几道光弧,随着几声惨叫,那些持剑的龟兹将领就被拦腰斩杀,摔落于马下。
地上的白裕终于明白过来了,他如果打马就跑或许早已逃得性命,现在却回头想捉拿这个如同神魔一般的汉帝,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刚才还气焰嚣张得似乎捉拿刘协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白裕,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趁刘协斩杀那几名他的心腹将领之时,急忙纵身上马,怒鞭而逃。
可惜为时已晚,飞雪如同闪电般奔出,瞬间追了上来。
白裕不及回头,一道戟影闪过,鲜血蹦出,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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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皎,夜沉如水。
一座土坟坐落在山丘之上,那是龟兹国王妃的墓地。
空中飘荡着如泣如诉的羌笛之声,声声愁肠百转,催人泪下。
一个翦发垂项的女子,静静的坐在墓碑前,一遍又一遍的吹着一只哀伤的曲子。月光照在她恬静的脸上,显得那么凄凉和哀怨,令人心疼。
一阵脚步声响动。
白瑶没有回头,依然静静的吹着羌笛,似乎天地万物已经不存在,只剩下她自己。
“逝者已矣,生者当节哀顺变。如今白裕已被斩,龟兹复国指日可待。龟兹王妃应可瞑目了。”
刘协轻轻的叹道。
笛声终于停止。
白瑶轻轻的抬起头来,静静的望着那张令无数少女心折的俊美脸蛋,眼中幽静如水。神色淡然。
她看了他一会,垂下头去幽幽的说道:“多谢汉帝陛下。”
刘协默然不语,在她身旁找了一处茂密的草丛坐了下来。
许久,白瑶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能陪民女说说话吗?”
刘协一愣,笑道:“你是龟兹国的公主,可不是民女。”
白瑶继续说了下去:“我母亲其实是个汉人。原籍属敦煌,少年之时被龟兹人掳去。因其貌美,被我父王纳为王妃。母亲甚受父王宠爱。却因此遭到王后的嫉妒。虽有父王的庇护,但王后是鄯善国的公主,性子暴躁而强势,连父王也让她三分。故此母亲常受她欺负。后来她生下大公主白霜。而母后生下了我,白霜自小就暗中欺负我,父王赏赐给我的东西经常被她抢走。只是后来我逐渐长大,众臣皆认为我才貌过人,父王也深以为然,对我也是百般宠爱。父王和母亲都常说……常说……”
说道这里,白瑶突然停顿了下来,低垂下头不语。
刘协奇怪的望着她道:“说什么?”
白瑶鼓起勇气。继续说道:“父王和母亲常说我是西域第一美人,长大后应嫁给大汉皇帝。西域的蛮王不配娶他的女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而且说的很快,一句带过又继续往下说,语气中突然冲满激愤:“只是不想白裕这个贼子与王后那个贱人暗中勾搭,又图谋不轨,与乌孙王勾结在一起,让乌孙占了我龟兹国土。想那乌孙不过六万之兵,而我龟兹国也有四万军队,若非白裕反叛,我龟兹国纵然不敌也不至于亡国。乌孙王占领了龟兹国,囚禁了我父王,却任命白裕为大将军,还要强占我为王妃。我对乌孙王天云靡道,等他一统西域,我定然会嫁给他,想不到他居然也答应了,对我也还算是优待。然而乌孙王出城之后,王后贱人和白霜却百般戕害我和我母亲。我和母亲一起在侍卫的帮助下暗中出逃,我逃出了生天,母亲却被白裕那个贼子抓住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放声大哭,全身战栗不已。
刘协于心不忍,不住的轻声安慰她。
白瑶哭了一会,突然转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刘协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
刘协一惊,急声道:“公主为何如此?”
白瑶泣声道:“民女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答应。”
说完又磕起头来。
刘协急忙道:“公主请起,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来。”
白瑶抬起头来,盯着他道:“民女自知时日无多,但是我和母亲一生都受白霜母女压制和欺凌,被她们屡次辱骂为贱人,只因为她等来自鄯善王族,而我母亲来自汉地寒门。故民女请求陛下给民女一个尊贵的身份,也算兑现了母亲的遗愿。”
刘协神色一愣,急忙道:“好,朕就认你为朕的御妹,大汉的公主。”
白瑶脸上一片黯然,沉默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民女想做大汉的皇妃。”
此时的她脸上一片恬静,眼中神色淡然,定定的望着刘协,等待他的应答。
刘协瞬间凌乱了,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如花娇容,心中怦然一动,毅然道:“朕答应你。”
白瑶脸上浮现出一团红晕,娇笑道:“难为陛下了。”
刘协一愣,心道这是什么事,一个千娇百媚的公主请求嫁给我,居然答应得像割肉一般,难道我脑子进水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眼中充满柔情道:“朕喜欢你。”
白瑶轻轻的笑了,眼中留下了泪水。
这个汉帝陛下还真是可爱,可惜臣妾对不起陛下了,惟愿来生能够报答陛下的大恩。